第75章 什锦花卉

夜轻云今儿出门不为别的，只因一大早，夜文昭笔墨铺子的掌柜荃三给专程送来了一沓银票，数目远远超出了夜轻云当初所借给夜文昭的两倍，名义却不是还债，而是分红。这让她颇感意外之余，却也忍不住生出亲自去铺子看看的想法，那铺子虽然是开在国子监附近，很是当道，可这毕竟才半年有余，就能给她分红这么多，那生意该得有多红火呢？

而且，夜文昭这突来一举，也同时给了夜轻云一些启发。手头那些嫁妆攥着又不会下崽，只出不进，用了便没了，倒不如利用起来，让钱生钱。

这还是夜轻云第一次去夜文昭的笔墨铺子，不过之前已经问过荃掌柜具体位置，所以倒不至于寻找无门。

国子监所在的朱雀大街，放眼看去大大小小有五家笔墨铺子，但却唯独夜文昭的铺子最打眼，不为别的，就为他那与众不同的招牌大字。招牌上的书法是真好，但真正招眼的，却是那通俗直白的‘笔墨铺’三个大字，和其他几家风雅文邹的招牌比起来，简直堪比那鸡立鹤群的存在，所有的招牌都那么高大上，就它最写实。

夜轻云来的还挺是时候，恰好夜文昭也在。自打高中探花，夜文昭就入职翰林编修，今儿正好休沐，这会儿正站在柜台后噼里啪啦头也不抬的拨弄着算盘珠子，而荃掌柜却在一边帮忙记账本。

“二哥堂堂大老板，还自己算账啊？”夜轻云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这才笑着走了进去。

“三妹？”夜文昭闻声抬头，看到夜轻云很是吃惊，“你怎么过来了？”说着却是把算盘往荃掌柜面前一推，就绕出柜台迎了上去。

“这不拿到二哥你让荃掌柜送来的铺子分红，所以就想着过来看看。”夜轻云示意春香秋菊守在外面，边说边随夜文昭朝里间儿走。

夜文昭一听这个便道，“这个你可别给二哥客气，当初我找你借，结果你却直接给出五百两，若是铺子不赚钱二哥也就真受了你这份情，但这生意不是好么，你拿分红也是应该的。”

“我并非为推拒二哥好意来的。”夜轻云道，“我这是尝到了甜头，所以便又拿了一些钱过来。”

夜文昭诧然一愣，随即请夜轻云在几桌旁坐了下来。

待伙计送上茶点出去后，夜轻云才拿出带来的三千两银票推到夜文昭面前，“妹妹这些都是当初的嫁妆，银子放着也就放着，所以便想着寻二哥谋个钱生钱的法子。”

“你有这些银子为何不干脆自己置办个什么产业经营不是更好，再者有襄王府做后盾，凡事也能更加顺遂些。”夜文昭疑惑道。

“王爷在京中的处境，产业还是别置办在明面的好，一来我对做生意不在行，二来也是因为这些都是我的嫁妆，所以不想和襄王府有所牵扯。”夜轻云就没想过和赵畴默的夫妻情分会长久，若是将来到了分开的一天，有银子来源，也算是备了一跳后路。

夜文昭却并未听出夜轻云的弦外之音，点点头道，“三妹说的也是，不过这么多钱投在这么个笔墨铺子也实属没有必要……”

“笔墨铺子是没必要，但生意也不止这一个门道不是？”夜轻云打断他，“二伯就是经商的，三哥耳濡目染想必也是深谙其道，这方面自然比我更有眼界想法才是。”

“我懂了。”夜文昭毫不矫情的将银票收了起来，“承蒙三妹信任，二哥收了你的银子，就订货会不会让你失望，回头我会拟定了大概章程出来，到时候给你看看，咱们兄妹再好好商议合计。”

“那就有劳二哥了。”夜轻云笑着点头。

“不过……古语有云，亲兄弟明算账，你我虽然是兄妹，道理也一样，你这钱二哥拿了光有口头承诺可不行。”夜文昭道，“回头我连带合作契书拟好一并带给你过目，咱们双方各执一份，签字画押为凭。”

这个夜轻云自然是没有意见，于是点点头，“就听二哥的。”

谈妥了事情，夜轻云也没再笔墨铺子多呆。刚走出铺子没多远，却被突然追出来的夜文昭给叫住了。

“三妹请留步！”

夜轻云闻言一顿，疑惑的转身看着拿着个卷轴跑来的夜文昭。

夜文昭跑到近前把手中卷轴一递，“这个你拿去给你外公。”

“嗯？”夜轻云愣愣接过，“这是什么？”

“是前朝覆灭时从宫里流失民间的苏淼大师真迹，《山河日新》。”夜文昭笑笑，“你大舅和三堂舅都以上京任职，想必不久也会把老太爷接来团聚，这个是我给他老人家准备的见面礼，我虽然没见过他老人家，不过对于他老人家喜好收集名家书画还是略有耳闻，希望这个礼能合他老人家的心意。”

“二哥你这又是何必？”夜轻云欲打开卷轴的动作顿住。

“晚辈孝敬长辈是应该的，我这也不知道老太爷别的，就勉强听些风声投其所好吧。”夜文昭纵了纵肩，“我这夜家人的身份想必老太爷也不想见我，就只好让三妹你代为转交了。”

“那好。”听他这么说来，夜轻云也就释然了，“那我就先替外公谢过二哥了。”

“自家人说什么谢不谢的？”夜文昭摇了摇头，道，“行了，我这还有些账目要核对，就不远送了。”

夜轻云点点头，“好，二哥尽管忙去，那我就先告辞了。”

兄妹俩点头道别了，便各自转身走了。

一开始，春香秋菊还不远不近的辍在后头，等走出了朱雀大街，两人便纳罕的凑到了夜轻云左右，眼睛直往她手上的卷轴觑。

夜轻云看得好笑，就着卷轴一人脑门儿敲了一下，“你俩这是干嘛呢？”

“哎哟！”秋菊大喊一声，却不是因为脑门儿被敲，而是紧张的伸手护着卷轴，“这这这可是百年真迹啊，王妃您手忍着点，可别给敲坏了，这可是宝贝，有市无价呢！”

春香抬手抹了把脑门儿，虽然没有出声，可那紧张巴巴的眼神儿却是和秋菊如出一辙。

夜轻云好笑挑眉，“你还知道有市无价呢？呵呵……不错不错。”

“王妃，奴婢当然知道了，也不看看奴婢是谁家的奴婢！”秋菊傲娇的扬了扬下巴，一脸遭人鄙视的委屈。

春香无声的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夜轻云一边看得无语，一人奉送一个大白眼，刚要说话，就见俩人突然面色一正，纳闷儿转头，便见赵畴钰正手捏一根儿糖葫芦笑眯眯的望着这边。

这画风……

夜轻云深深的觉得吐糟无力。

赵畴钰随手将糖葫芦塞到身边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侍从手上，直接便朝着夜轻云这边走了过来。而他身边那小侍从却是拿着糖葫芦嘎嘣咬下一个才颠颠儿小跑跟上。

“三皇子殿下对身边下人还真是亲切。”夜轻云看着那模样乖巧的侍从，揶揄的挑眉玩笑道。

“大嫂。”赵畴钰先是对着夜轻云点点头，这才颇是无奈的扭头看了眼正抱着糖葫芦嘎嘣啃得欢的小侍从，“这是萧瑾瑜，我外祖父最疼爱的小曾孙女，今儿硬要缠着我带她出来，实在推脱不过，便无奈让她做了这身打扮。”

“难怪。”夜轻云笑道，“我就是三皇子怎么对个小侍从还这么……亲切呢。”差点没想出形容词来。

“大嫂怎么又叫我三皇子了，不是说自家人叫三弟就可以了么？”赵畴钰注意到夜轻云对自己的称呼愣了愣，看着那张笑颜明媚的脸，心里竟不大舒服，故而装作不满抱怨道。

夜轻云却是眸子闪过一瞬的黯然，笑了笑，遂转移话题道，“瑾瑜可真是可爱，我就说哪家男孩儿能男生女相这般精致呢。”

“古灵精怪倒是真的。”赵畴钰亦笑看了身边的小孩儿一眼，眼底满满都是宠溺，“我这大男人带着这么一个小孩儿实在……不知大嫂可忙？”

“嗯？”夜轻云不明所以的看看小孩儿又看着赵畴钰。

赵畴钰很是尴尬的抬手揉了揉鼻子，“大嫂要是不忙的话，不妨一起随便走走逛逛。”

这邀请便是失礼了，不说夜轻云愣住，春香秋菊更是瞬间眸色一厉，还是碍着对方身份，两人才皱眉强忍着没有变脸。

“这……”

夜轻云刚要拒绝，就被赵畴钰也打断，只见他拉过萧瑾瑜拍了拍脑袋，“我知道这话无状，不过……瑾瑜吵着要去什锦花卉，可大嫂也知道，那毕竟都是女人去的地方，我一个大男人带着她插足女人堆里像什么话，所以，就想着能不能麻烦大嫂……”

“三皇子的意思是想让我带瑾瑜去什锦花卉？”夜轻云闻言一怔，这什锦花卉的确是女人们聚堆的地方，每年春暖时都会举办一次，不过，她却是从来没去过的。

什锦花卉魏王飞举办的，参加的人非富即贵，没点身份就是花再多银子也挤不进去的，以前的夜轻云不过小门小户的卑贱庶女，自然没有那个资格参加。

“是啊。”赵畴钰点头，“这丫头顽劣，都是让外祖父给宠坏了，她要怎样就得顺着，我这也是没了法子，所以就想着拜托大嫂。”

“可是……”夜轻云犯难的看了眼吃着糖葫芦眼巴巴瞅着自己的小孩儿，“那什锦花卉是要有金帖的，我这带着她也进不去啊。”

赵畴钰便从袖袋里掏出张金帖来，“我这正好有一张，是这丫头偷的她小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