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坤更替,朗朗白日不知何时已然浓黑的夜妆。
夜轻云蜷缩在书房窄小到稍微翻身就能滚下地的软榻上,任由身后之人紧紧将自己镶嵌在怀里,心里只想骂娘。她心里无比肯定,就后来赵畴默的反应看来,白天的事,三分是药性使然,七分是故意!就算一开始是解药起药慢了些,但也不至于整个半日都把人往死里折腾的!
哎哟,这可怜的小蛮腰啊!
心里哀嚎,夜轻云不禁反手揉了揉自己的腰。
“怎么了?”感觉到夜轻云的动作,赵畴默轻声道,“若是这榻上躺的不适,那咱们还是回房里再睡好了。”
“呵呵……”夜轻云白眼一翻,“要不是王爷不知餍足,我能腰酸背疼吗,跟软榻有关系么?”
“我承认,是折腾的狠了一点。”赵畴默话说得抱歉,语气却没几分诚意,“不过,我这不是药物作祟么?折腾你,总好过折腾别人不是?我可是为你守身如玉拼死抵抗呢!”
“还真没看出来,王爷居然是个脸皮厚的。”夜轻云冷哼。
赵畴默笑得胸腔震颤,好一会儿才在夜轻云炸毛之际平息下来,顺手握住她向后对着心窝撞来的手肘,安抚道,“是是是,我脸皮厚!”
夜轻云撇撇嘴没吭声。
赵畴默继续温声道,“说真的,这软榻睡着憋屈,要真躺个晚上,明儿你得更难受,咱们还是回房吧,嗯?”
夜轻云简直要郁闷死了,自己这被折腾半天累的骨头散架,结果还得伺候人,这感觉可比蜷缩软榻上还憋屈。不过抱怨归抱怨,却不得不承认,还真不能在这软榻上窝一晚上,不然明天该遭罪了,估计手麻腿麻半边身子都得瘫。
叹了口气,夜轻云认命的起来将轮椅推到赵畴默那边,然后搭手把人给弄椅子上。还真是搭把手而已,赵畴默虽然身有残疾,却甚是独立,一般能自己动手的从来不假手他人,上下轮椅这种事若非必要,都是自己来,旁人也是看着便伸手帮忙搀扶下,若没人,他自己费点劲也能行,所以夜轻云把人弄上去也没费力,再说她手软脚软也没多少力气可使。
两人出了书房,一眼看到的就是陈峰挺拔着背脊和春香秋菊对峙的场面,不禁一愣。
“你们这是做什么呢?”夜轻云不明所以的问道。
夜轻云这一出声成功打破了这定格已久的局面。
春香秋菊当即拨开陈峰跑到两人跟前,借着清冷的月光打量着两人。
陈峰也转过了身,只是相较于春香秋菊的茫然,他脸色颇有些微妙不自然。
秋菊迟疑道,“王妃,您和王爷……你们还好吧?”
夜轻云和赵畴默面面相觑,然后点点头。
秋菊一脸费解,“真没事……那吴伯白天那么慌张作甚,还有那穆紫晴,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春香却是嗅出了点苗头,扭头瞥了眼面色不对的陈峰,偷摸扯了扯秋菊的衣袖。秋菊虽然性子冲动却不是没脑子,被春香这么一扯,也就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了。
两人假咳两声,默默的退开一边。
这时便听赵畴默不冷不淡的道,“大晚上不睡觉,都杵在这里干嘛?”
“属下(奴婢)告退!”
几乎是话音刚落,三人就运起轻功跑了个没影儿。
夜轻云一脸无语。
赵畴默倒是一脸的波澜不惊,“走吧。”
回到房间,两人又好好漱洗了一番,这才上床歇下了。然而躺在宽大舒适的床上,两人却都没什么睡意。
沉默须臾,还是夜轻云出声打破了静默,“那熏香……”
“那北狄的鄱萝香,是一种很厉害的催情香,香味起初很淡,越到后边越浓烈。”赵畴默半眯着眼,黑暗下的眸子幽光阴鸷,语气却是一贯的平淡无波。
“鄱萝香,野史有记载,这鄱萝香乃是北狄一妖妃所炼,届时宠冠六宫祸国殃民,君主更是身受药性荼毒断子绝孙,自此朝野倾覆江山易主……”夜轻云惊讶过后却是冷哼,“这穆紫晴倒是大胆,弄来这种宫廷禁药也罢,居然还妄想用在王爷身上!”
赵畴默安抚的拍着夜轻云的后背,语声幽幽,“不是她。”
“不是她?”夜轻云先是一愣,随即就纳闷儿了,“不是穆紫晴那会是谁?书房的香炉不都是吴伯负责的么?如果不是穆紫晴趁你不注意偷偷动了手脚,难道还会是吴伯不成?”只是想想就觉得不可能。
“当然不会是吴伯。”赵畴默道,“香料外皮和平日里的青檀香并无不同,是香料里边被人动了手脚。”
“这么说,是进香料的时候出的问题?”夜轻云皱眉,“但王爷平日里用的那些想必都是在一家采买的吧,那这……”
“不。”赵畴默叹了口气,“年前淮南水灾一事,功劳被太子拿去,父皇为了安我的心,就赏了几块进贡香料。”
“皇上赏赐,难道是……”话没出口,夜轻云却果断摇头,“不对,不是皇上……东西是进贡的,难道是有人要害皇上?而且……怎么就偏偏让那穆紫晴赶巧了?莫非……是皇后?”
几乎是夜轻云话出口的瞬间,赵畴默圈在她腰上的胳膊就蓦地一紧。
“王爷也是这么想的?”夜轻云挑眉。
“嗯。”赵畴默闷闷的应了一声,有一种极力隐忍的情绪,“但问题是香料是父皇赏赐,就算咱们怀疑到皇后头上,也断不可能就此摆上明面,成了,皇后自然高兴,可不成,就算我们发现,也会因为忌讳父皇而打破牙齿和血吞,可是一招好算计啦,就是不知道皇后这般帮穆紫晴,所为哪般。”
“王爷……”夜轻云有些犹豫,“你这腿……也皇后么?”
赵畴默突然就沉默了。
如此,夜轻云心里有数了。
想了想,夜轻云干脆翻身坐了起来,抱着被子低头看赵畴默隐在黑暗里辨不清表情的脸。
赵畴默却是被她此举弄得一愣,也跟着撑手缓慢地坐了起来,侧头看向夜轻云,“怎么还起来了?”
“我就是想不通,皇后这是在打什么主意,把穆紫晴强塞给你做侧妃,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她这般煞费心机,图得究竟是什么呢?”夜轻云抬手掐着下巴玩儿,眯着眼是百思不得其解。
“想不通就别想了,睡觉吧。”拉了拉夜轻云,赵畴默自个儿先躺了回去。
也是,与其这么纠结一晚上没个结果,还不如好好休息睡觉呢,至于这穆紫晴……
人都躺下了,夜轻云想到穆紫晴又翻身面对着赵畴默,“你的腿疾真有起效么?”
尽管夜轻云问得没头没尾,赵畴默却是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确实疼痛缓解了很多,也没以往那么频繁,可我总觉得……”顿了顿,赵畴默话锋一转,“这穆紫晴,还是暂且静观其变吧,保持现状,好好摸摸底再说,另外,我的腿疾你也不必挂心,我已经差人去南山寺请慧空大师了。”
尽管赵畴默说的含糊,但听到后面的话,夜轻云还是暂时放下心来。
如襄王府所有人预料,出了鄱萝香一事后,穆紫晴销声匿迹了好几天才再次脸色憔悴的****,人也瘦了很多,一见夜轻云就偷摸抹眼泪。
夜轻云很是无语,“穆姑娘险些趁着本王妃不在与王爷鸳鸯戏水,我这还没哭呢,你怎么还哭上了?”
穆紫晴擦拭眼泪的动作一顿,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愣愣看着夜轻云。
“还把自个儿弄得这么憔悴。”夜轻云嘴角勾着讽刺的弧度,上下将人一番打量,“这是在责怪本王妃回来的不是时候?可你们的好事也不是本王妃搅合的啊,不是你自个儿哭着跑出来的么?这明白的,知道王爷是中了招,不明白的,还以为你那般委屈是王爷强迫你未遂呢!”
“王妃!”穆紫晴一脸难堪,眼泪更是跟泄洪似的往外流,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这是遭了什么不得了的委屈呢,“您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可是个姑娘家,那天明明是王爷突然……要不是我跑得快,青白早就毁了,您怎么能这么说!”
“呵,那不正好?”夜轻云冷笑,“你千方百计利用皇后牵线搭桥,不就是为了接近王爷?怎么现在反倒装起贞洁烈女来了?”
“我……”
“穆姑娘,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夜轻云语声冷冽的打断穆紫晴,“你的觊觎之心本王妃可以不管,但以后若是再出现那些对王爷不利的腌臜玩意儿,本王妃定不轻饶!”
穆紫晴神色一滞,眼泪泫然欲坠却是半天凝在睫毛上没再掉下。
“你要真能治好王爷的腿疾,本王妃感激不尽,就算到时入了王爷的眼,他要纳你为侧妃,我也不会计较,但是……”夜轻云哼笑一声,“凡事有度,本王妃绝对不会容忍你为达目的做出伤害王爷身体的事情来,今儿我这话撂这儿了,穆姑娘且听着,好自为之吧。”
穆紫晴脸色苍白,夜轻云却再不看她,擦过她肩膀径自离开。
穆紫晴几乎是下意识的转头瞪视着夜轻云离去的背影,咬牙切齿的攥紧了双手。哼,侧妃……夜轻云你一介庶女卑贱至此,何以担当这一品诰命的襄王妃?终于撕破你伪善的嘴脸了么?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呢,那咱们便拭目以待吧,看谁能笑到最后!
好半晌,穆紫晴才压抑住不断翻涌的情绪,敛起了脸上的阴狠之色,转头继续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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