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初遇

2015-11-11 作者: 宣飒
第35章 初遇

袁彬立刻走了出去,跪在了前堂前面的路上,他紧紧咬着牙,却不让自己的情绪有半分的流露。

夏日便是密不透风地闷热,周围的环境就好像是被封住的熔炉一般,而人就差不多是被闷在那熔炉里面,被慢慢融化掉一般的感觉。那地上的热量透过衣服直达皮肤,那烈烈的感觉仿佛是要被灼烧了一般,火辣辣地疼。

袁彬已经在日头之下暴晒了将近三个时辰了,那枯燥的圣训也背了不下五十次,衣服已经全部被汗水浸透了,如今是到了日头最毒的时候,三个时辰的暴晒已经让他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若不是还有一丝信念支撑着,恐怕这个时候早就不行了吧!

师兄弟们纷纷放了课,到饭堂去,而那前堂的路是他们个人必经的地方。张衡走到他的面前,蹲下来问他,“袁师弟啊,感觉如何啊?”

袁彬咬着牙,故作轻松,“不牢您费心了。”

“哎呀呀!”张衡慢慢站起来,掸掉手上身上的灰尘,“我说袁师弟啊袁师弟,其实人要是癞蛤蟆呢,就不要妄想着吃天鹅肉。”

袁彬却是第一次没有服输,良久攒出一口气来,勾起唇角来,“张衡,你怕了吗?”

张衡伸手便是一个耳光下去,那力道打得袁彬不得不偏过头去,嘴角渗出一丝血迹来。

“谁准你这么跟爷我这么说话?”张衡伸手便要给他第二个耳光之时,伯禳站了出来,“张师弟,你干嘛呢?袁师弟在受罚,难不成你还想跟他一起吗?”

那话里是带了两分严厉,虽然张衡以临安知府之子的身份在曾氏学堂混得是如鱼得水,当曾氏学堂里还是有两个人让张衡颇有几分忌讳,一个就是曾竹林,一个就是大师兄伯禳。

张衡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袁彬一眼,那悬在半空中的手也最终只能放下来。在学堂里面,他没办法对袁彬真的动手,要找人来打他也是违反学堂的规矩的。他狠狠地想着,不过袁彬也不可能一辈子都窝在学堂里面,将来只要他离开学堂一步,那就是他的死期。他是临安知府的儿子,想要弄死一个人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情。

张衡冷哼了一声,甩袖便走,袁彬却是一脸的不屑,勾起嘴角冷笑了一声。伯禳微微皱眉,“你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往后都多收敛着一些吧!”

袁彬也不解释,只是在心里冷笑,在这个学堂里面又有那个人是好相与的了,一个个便只会狗眼看人低罢了。他在学堂里除了吃穿用度上亦是处处不落于人后的。偏生他们容忍不下他罢了,倒是所有人反过头来会怪他不好相与了。不过是看他不比旁人富贵有权势罢了。

人来了又去,那一日的课也渐渐都完了,袁彬也已经在前堂跪了一日了,一日跪下来,又没有吃饭,那身子早就虚了,偏生袁彬的性子孤傲,不肯半分软和,整个嘴唇都发白了还是咬着牙坚持下来。

所有人都当袁彬是个笑话,一个天大的笑话。

圣训已经背完了一百二十次了。曾竹林却也只是经过他的时候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

到了傍晚时分,天忽然黑了下来,一阵雷响过后便是暴雨骤至,豆点大的雨点拍打在地面上,溅起点点水花来。前一刻还是闷热的天,下一刻却变得丝丝阴冷了起来。

这便是夏日里的天气,翻脸快得跟翻书似的。

袁彬却还跪在那里,跪在那里好几个时辰,出了一身的大汗,而身后的汗还没干,骤地一阵雨打下来,寒气近体,却叫他当真有几分受不住了。

伯禳站在不远处的廊子上也有几分担忧,“夫子,不若让袁师弟起来吧!这跪了好几个时辰了,夫子您便是生气,如今也该消气了。”伯禳看了一下曾竹林的脸色,并没有异样,于是便大胆地多说了几句,“其实说到底,那篇文章本也不该是会出自于袁师弟的手中的。袁师弟那样气性的人,如何会犯这样的错呢?必然是有什么内情的吧!夫子何不查查呢?”

“你以为我老糊涂了吗?那样的文章一看便知道不是袁彬这个孩子写的。”曾竹林淡淡地说。

伯禳不明白,“既然夫子知道错并不在袁师弟,为何还要如此重罚他呢?”

曾竹林将眼神投向不远处还在雨中受罚的袁彬,他咬着牙倔强着不肯低头。曾竹林看着袁彬,“伯禳,咱们学堂里面一直招收的都是贵族子弟,袁彬是唯一一个平民出身的弟子,这就注定了他和这里所有的学子都是不一样的,你看着他的眼神,如果他能熬过自己的这一关,那么将来的他势必前途不可限量。”

伯禳虽然不能完全明白夫子所说的,但他明白一点,至少夫子还是很看重这个袁师弟的,对他的惩罚不过是一种变相的磨练,这对于袁师弟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情。但他又不禁想到另一种可能,“夫子,那若是袁师弟不能熬过自己这一关呢?”

曾竹林给出了最简单的回答,“那他便是废了。”

曾竹林给完答案便起身走了,伯禳看着袁彬的眼神变了又变,到底是隔得太远,他总是看得不真切,只是隐约觉得,过了这一晚,袁师弟就会变得不一样了,至于是好还是不好,伯禳也并不知道。

他回头再看了一眼跪在雨中极其狼狈的袁师弟,下一刻便发出了惊呼,“袁师弟!”

袁彬的身子一软,便直直地倒在了雨中。他支撑了一天,最终还是撑不过去了。

学堂里便充斥着伯禳的声音,“去,把师弟送到他自己的房间去,还有赶快去找大夫过来!”

我不得不说,曾竹林不愧是教出了那么多进士的大儒,果然教学有他的一套,知道育人以德为先。只是我赞赏的同时并不代表我就认同了他的方式。要知道有个成语叫做过犹不及。袁彬的自尊心极强,又想事情容易走极端,这样的性格想要磨练可不是一个晚上淋雨就能做到的,只怕这一晚之后,他的方向不但没有往预想的好的方向发展,反而变得更坏了。

袁彬的身子其实底子还是不错的,只是骤然受罚,冷热交替之下,最终还是中暑又感染风寒,几乎算是在鬼门关前面走了一回,又在床上养了近一个月才能下地来走动。

只是病好了之后的袁彬看起来并不是脸色惨白的变化,更多的是眉眼间的变化。如果说从前的袁彬只是极为内敛的人,那么这一场病之后的袁彬却开始变得擅长伪装和掩饰了。最明显的特征就是在他嘴角边开始带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另外就是袁彬整个人看起来阴冷了不少,连张衡见了他之后都不自主地诧异,不知道是被那一抹若有若无的笑容给感化了,还是被那周身的冷气压给唬到了,总之他后来便不再总是找他的茬了。

曾竹林也只是说,大概袁彬真的想通了。

两个月之后,便到了一年一度的探亲佳节重阳节,学堂之中的大多数学子都是在临安附近的,便是不在附近,有了近半个月的假期,能回家的也多回家,该投奔亲戚的也都投奔亲戚去了。学堂里独独剩了袁彬一个人没有回家。他家在洛阳,回去都要半个月的路程,何况他还没有熬到出人头地的时候,如何能回去见家人去了。

这两年的时间,他在学堂里面本来是已经和玉笏说好了会时时写信的,只是后来他入了学堂之后,吃穿用度都很费,加上还要不时地应付张衡这些人的刁难,实在是也不知道该在信里说些什么,除了头几个月以外,后来的信便是渐渐断了。他并不希望玉笏和爷爷他们会为了他担心。

这是他唯一能做的,也是他的孝顺方式。

伯禳念他一个人在学堂中不免无聊,便到房中去看他,“袁师弟,怎么还在看书,难道放了假,不如出去走走如何?”

袁彬拒绝了,“病了一个多月,课也落下了不少,正好趁着这个时候好好补上来,否则就跟不上师兄师弟们了。”

“你到是勤勉!”伯禳笑道,“这是夫子来让我告诉你的,让你也适当出去转转,别老是把自己闷在这房间里看书。若看看这人情世故,对你将来都有好处。”

既然连夫子都开口了,自然袁彬是不敢不从的。从前学堂里也都有放学的时候,但袁彬身边的经济也十分拮据,因此不免不愿跟着到临安城去转转,免得多有开销,何况那时候还要避着张衡那些人。

袁彬想了想,最终点头,“好。”

伯禳告诉袁彬,从学堂出去,绕过半山,便是临安城最繁华的凌波街了。袁彬也都应下了,只是出了门之后却没有往那边去,他自知自己是个穷小子,也不可能到那种地方消费得起,索性还是有些自知之明比较好。

从学堂出来,往后山去,倒是有一片不错的风景,到那里散散心也是好的。

只是命运冥冥之中自然有它的安排,只是这安排有点那么阴差阳错的感觉。

秋日的天气未必会比夏日的天要好受,反倒多了几分秋老虎的威严和难测,不过山上风景甚好,如今正是鸳鸯茉莉开得正盛的时候,漫山遍野的鸳鸯茉莉迎着微微的秋风轻轻地律动,煞是好看。这也算得上是临安的一大盛景,只是因为地方偏远一些,又隶属于曾氏的私产,一般人却不大来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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