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四：涧渊

林木葱郁，落叶飞舞。

“可恶的小妖，竟然打伤老娘。”单头岐蛇怒不可遏。

巨尾一甩，几颗冰樟树便被连根拔起，急速毒飞出去，撞到地面，溅起一地碎屑。

单头岐蛇丝毫没顾忌，怒气冲冲地奔向银漠，然而滑稽的一幕便也随之出现。

它如同旋转的陀螺，停不下来，直直地滑过场地，撞在一颗冰樟树上，眼冒金星。

重整旗鼓的单头岐蛇望着银色的少年，后者神情淡定，从容，冷漠更令单头岐蛇心生不悦，想摧毁这种自高自大的快感。

蝼蚁明明如此弱小，为何却能泰然处之的面对危险？

单岐吐出猩红的性子，菱形瞳孔打量着周围。

“真是出色的孩子，竟然会耍这种小聪明将场地布置的如此平整圆滑。”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随即发出一份怪笑。语气骤然一变，冷漠而无情：“只是猫捉老鼠的游戏到此结束。任何的小聪明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只是摆设，不要以为一滴水灭了星星之火，便可以熄灭翻腾烈焰。”

无尽的杀意和妖力释放而出，周围的气场骤然改变，刚才的平衡与僵持瞬间被打破。

单头岐蛇慢慢化成一名人首蛇身的女子，袒胸露乳，烈焰红唇，性感妖媚，一根近两尺的舌头柔软地伸出，散发出了淡淡的清香。

“老娘和鬣豹妖那种垃圾可不同，老娘可是能变化妖力，化成半人形的二星御术士啊！”无尽妖力喷涌而出，如同火山爆发，威猛的姿态，令的周围都产生了旋转的旋风。

凝术者到术神共分为八个阶段，每一阶段却又是分为六个等级，用星代指等级。

银漠感觉自己被死神之镰勾住了脖颈，如若轻轻一动，便会成为刀下之鬼。

意料之外的情况令银漠彻底崩溃，令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是，此刻的自己竟然没有害怕。

有的只是一种对老天的暗恨，对世俗的无奈。

或许是太过害怕令其神经错乱；或许是早就已经知道即使自己再怎么聪明，在这术力为尊的世界，“输”只是早晚遇到的结局；又或许是接受了这愚昧的宿命，自己注定历经生死离别的宿命；还是说，自己的心早就在那一次银族人的灾难中死了呢？

没有妖力便是没有勇气，甚至连寻找她，都迈不出步伐呢。

“京洛，若素……对不起！”一滴清澈的眼泪滴下，发出清脆的声响。

来年，这里用千愁万绪浇灌的鲜花会不会开的更鲜艳呢？

“流泪了吗？真是软弱啊！不过，你长得这么俊，先和老娘交配交配再死掉吧。

我最喜欢你这种纯情少年了。”单头岐蛇化成的女子嗤嗤地笑道，将穿在身上的薄群又往拉下拉，露出一大片香艳雪白的肌肤。

“平术——追狂风刺。”女子轻微抬手，几柄如水的箭矢便直取银漠四肢。

千钧一发之际，天地间却突然传来一个雄浑粗犷的声音，穿透层层淡云，从天际落下。

“平术——淡幕之墙。”

白色的冰墙从土壤中急速钻出，挡住女子所有的攻击。

撞击的波动使得周围的银漠身影后退了几步，放弃的希望瞬间又是如笋尖般冒了出来。

白色寒气弥漫空间，一个粗狂的大汉立在银漠身前，络腮胡子，雌黄大牙，背后长着一双硕大的翅膀，人首鸟身。

虽然看起来狰狞恐怖，脸上带着一股痞气和邪笑，健壮的肌肉和刚才的举动反而让银漠生出一种安心的感觉。

“单岐，你这个死不要脸的老骚货……也太会享受了吧！我也好男风的啊！”

听闻好男风三个字，银漠瞬间倒吸了一口冷气，刚才的安静也变得无法淡定了。

这么魁梧丑陋的妖怪，好男风，要是被捉到……

似乎是看出了银漠的担心，老巴回头一笑，露出漆黄的牙齿，几根鼻毛在鼻孔中扭来扭去：“小娃娃，别害怕，好男风是我吓唬你的。我受人之托，是来救人的哦”

心头上压抑的石头这才缓缓落下，即使优雅俊美如银漠也是在内心暗暗地骂了一句：“混蛋，不知道玩笑不能乱开嘛！”

“老巴！你要淌这趟浑水吗？”单岐恨恨地咬牙而道，身上的杀气也从银漠身上转移到了老巴身前。

单岐怒火中烧，双手麻利地做出一系列繁琐复杂的动作，清淡如水的妖力便如同巨浪海啸一般，生猛地扑向名为老巴的男子。

“平术——凝冻冰封”一声冷喝响起，老巴的手上，清淡的妖力眨眼睛便成了森白的寒气，使得周围的气温迅速地降了下来。

老巴双掌探入迎面扑来的浪潮之中，冰层由内而外，迅速结成，眨眼间便将浪潮凝注，宛如冰花盛开。

然而只是片刻的凝固，冰层便迅速炸碎。浪潮倒退回去，重新没入单岐那丰满放荡的身体之中。

单岐微微后退一步，不可置信地道：“寒气？你将妖力属性化了，你竟然突破了，成为了一星赋魂师？”

老巴贼贼一笑：“不好意思，昨天幸的高人指点，刚突破的。”

“哼，你也少得意！”单岐不屑地道：“你的冰属性妖力连我的妖力都冻不住，还想保护两个人？

援军一来，你也会埋在这里，与黄土作伴。”

“我可没打算救两个，翅膀没有那种托力。”老巴爽朗笑道，却突然出手，妖力化雾，迅速弥漫了周围一片，挡住了单岐的视线。

同时数跟冰刺从地底钻出，径直刺向单岐。

单岐一时大意，只得全力应付，用几个刁钻复杂的动作躲过之后，便是准备出手。

然而眼前哪里还有老巴和银漠等人的影子？

哼！带着两个人还想逃跑？鲸鲨妖王交代过，旗木的小儿擎宇一定要除掉。

“绝不能留！”森冷凄然的口，单岐仰天长啸，召集空中的飞妖。

……

此地是一座悬崖，宽接近数百丈，名为涧渊。

涧渊位于幽云之地和冰樟森林的交界之处，是妖王旗木与妖王鲸鲨势力划分的界限之处。

涧渊之下，密布猛兽毒虫，甚至有许多隐居在黑暗中的奇异生物。

涧渊之中，白雾袅绕，寒气森森，使人视线能穿透的距离不过寥寥数米。

老巴带着银漠擎宇落在此地，脚步踢起的石子掉进深渊，久久听不到回音。

“在这里你必须做一个决定了，飞行带两个人的话，速度会降低一半，很可能会被空中的妖追上。所以……”

“谢谢你给了我这样好的选择。”银漠望了望怀中发丝凌乱，呼吸微蹙的擎宇，莫名地笑了起来。

他轻轻捋开擎宇的乱发，看着那张洁白如玉，完美无瑕的侧脸，自言自语道：“旗木妖王，银漠只是一个无法凝聚术力的普通人类，两个月的挣扎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即使再和擎宇在一起，我能做的也许只是眼睁睁看着他死亡吧！”

咦？老巴发出一声惊愕之声，自己的话还没有说完，少年便是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吗？

不解地望着眼前俊美到不忍直视的少年：“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银漠摇摇头。

“那为什么不问我的来历，你不怕我是骗子？不怕我是坏人？”

“怕！但是我太弱小，毫无选择。即使问了也是无济于事。凭我的力量，能给擎宇也就只有这么多。”银漠浅笑起来，笑容的面具下深深埋着怨恨和不甘。

如果可以选择，谁不希望自己活着？可是世界上有许多比活着更重要的事情，比如为承诺而死，为情义而战。

当断则断，毫不拖泥带水，这样的大局观和舍我其谁的气概令的老巴也有些微微叹服起来。

眼前的少年若是能活下去，日后的成就真的无法想象。

“别发愣了！再不走就没时间了。”银漠将怀里的擎宇塞给老巴，眼神中带着一抹温柔，盯着擎宇，轻轻地道：“如果这个孩子醒来，不要告诉他真相，就说我丢下他独自逃走了。

逝者已逝，就不要再让生者愧疚了。没有人比我更了解那种滋味，愧疚自责的滋味……

与其让他一生内疚，不如让他带着对我的憎恨活下去。”

纵身一跃，带走千愁万绪，留给擎宇活下去的希望。

“逝者……”老巴犹豫思考之际，却见银漠纵身一跃，跌进那涧渊之中。

涧渊之中，传来少年一段似笑若泣的话语：“流丝若素缠心绪，京洛化雪葬吾碑，情薄世恶逐波命，若有来世斩天威！”

悬崖之上，留下老巴一脸的惋惜和错愕……

多么压抑的人生，又是多么悲壮萧诀的宿命！

“银漠哥……不要……不要离开我！”擎宇突然扭动起来，随即又沉寂下去

抱着怀里梦呓的少年，老巴摇了摇头，随即飞向苍穹。

……

跳下涧渊的那一刻，却仿佛有一个世纪般漫长。

坎坷的人生，不幸的际遇全部涌上心头。八岁以前，自己从来没有见过父亲，只是留给了他和弟弟一条中看不中用的项链。

八岁之时，母亲听闻父亲有难，便是丢下了自己和弟弟，赌气的他们历经了一年的颠簸，才找到了外公银山，来到了银族。

仅仅在银族过了幸福的三年生活，银族人便是全族覆没，醒来的时候自己便已经被妖王旗木接到了妖域。

又是一个三年，现在便是成了这般下场。

银漠一阵苦笑，不断下落的他对着昏暗的涧渊大声喊道：“我还有那么多想做的事，还有那么多想念的人，还有那么想变强的心愿，如果可以，谁会做出这般懦弱决定？”

最后的话语陡然嘶吼起来，那是对天的怒吼，对命的挑衅！

失重的身体，急落的速度几乎使银漠失去知觉。

然而耳边突然响起“砰”的一声，银漠便是被身体的疼痛惊醒，睁开眼的瞬间，一股冷汗便是从银漠额前流了下来。

有光！自己的眼前有光。

银漠发现自己被包裹在一片巨大的叶子内，叶子周身泛着微光，上面长着许多触手般的吸管。

那些粗壮的翠绿吸管正努力地刺入他的皮肤之中，其中有一根已经钻入了左边的肩膀。

殷红的血液如喷泉一般，汩汩地往外流逝。

食人花？！

生长在黑暗之中，外形如伞，一根茎秆支撑着一片巨大的叶子，叶子能发出微光，常常借着独特的光线来吸引猎物，最后用粗壮的吸管吸食血肉，将猎物变成干尸。

银漠不敢懈怠，左臂迅速地拿起腰间别着的匕首，在食人花体内一阵狂砍。

匕首削铁如泥，将银漠身上的吸管砍成几段，黄色的腥臭液体伴随着红色的血液淋了银漠一身。

转过身子，银漠凌厉而疯狂地朝着被自己压住食人花茎心刺去，几个回合，食人花便是瘫软了下来，巨大的叶子慢慢失去光芒，萎缩了下去。

长舒了一口气，微微打量着四周。

这一看，又是惊出他一身冷汗，数百株食人花从涧渊的右壁探出，宛如一把伞一把，张着血盆大口，彼此之间推推搡搡……

（既然前三章都求票求收藏了，第四章若是不求，它会说我不公平的。各位大大倾吾是倾吾之心在努力写作，希望您能喜欢，并且奉上宝贵的收藏！

看到银漠跳下涧渊的时候，有没有认为主角会是擎宇的感觉呢？哈哈……错了哦，不过擎宇是个很重要的人物，所以安排早点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