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每次对答,艳妇总要先媚笑几声,“看来蜀山剑派也不过尔尔,连我西域烈影神宗的名号都没有听说过。再敢挡道,就只有自取灭亡。”
虽是身处险境,丹辰子风骨依然坚毅:“放肆!自古以来,我蜀山剑派绝没有向邪魔歪道屈服的道理!”
对他铿锵的话语,艳妇非但面无愠色,反而媚笑道:“凡事总有第一次。我宝城仙主屠媚,也是看到你这样的帅哥,才第一次手下留情哟,哈哈哈……”
荡冶的笑声似有极强的穿透力,令这死寂的村庄变得分外恐怖诡谲。
屠媚不知何时身形一闪,竟然鬼魅般消失在丹辰子和紫英面前。二人持着剑,呆立在阴风中,一时不知所措。
“回去告诉诸葛驭我,我们宗主绿袍尊者,还要送给蜀山一个大大的惊喜!”
妖媚的声音再度传来,闻声辨位,屠媚却是已经乘着阴风远去了。
惊魂未定的丹辰子收剑入匣,连忙来扶面无血色的紫英,两人对视一眼,又是担忧,又是无奈。
丹辰子稳住心神说道:“师妹,这宝城仙主屠媚,想来是西域魔地的人。来者不善,我们必须尽快通知掌门。”
紫英点点头,吹起口哨,貂儿“嗖”一下从紫英袖中跃出。貂儿身形轻巧,跳跃能力极强,纵身一跃便落在了紫英肩头。接着紫英眼神一转,貂儿又如离弦之箭一般跃出,它口中已衔着一封书信。
这貂儿名叫小宝,由紫英一手养大,小宝不仅机敏乖巧,还通灵性。屠媚现身向阳村兹事体大,时间紧迫,差小宝速速将情报送往蜀山,乃是当下的第一要务。那小宝也不辱使命,衔着书信在林间飞行跳跃,顷刻间消失在二人的视野中。
却说此时的蜀山凌云峰大殿中,公孙无我、晓如真人与妙一和尚三位长老正共聚一堂,人人脸上皆写满着严峻神色。
“如今山下出了那么大的事,他百草仙人怎么还躲着不出来?”公孙无我虽是发问,语气中却显然带着指责抱怨的意味。
晓如真人也颇为无奈:“他那怪脾气,恐怕无人管得了。”继而望向公孙无我,“无我师弟,如今山下疫情危急,是否要请掌门出关主持大局?”
一旁的妙一和尚向公孙无我投去眼光。
公孙无我对二人摆了摆手,正色说道:“二十四年又到,赤魂石尚缺一个元神未归位,魔性难控,断不可打扰掌门。”
晓如真人待要进言,公孙无我座下弟子何清从殿外匆匆进来。
何清作揖道:“师父,诸位长老,栖霞峰弟子周青云在外求见。”
6
话音未落,只听大殿外传来一阵铃声脆响,一道青光从殿上众弟子头顶滑过。众人定睛看时,早已有一个俏丽少女站在正殿当中,正是晓如真人的徒弟周青云。
她不顾向长老施礼,急切道:“师父,师姐差小宝送回来的书信,他们查到瘟疫的原因了!”
三位长老同时脸色大变,青云知道事态紧急,立刻从怀中取出纸条,递给公孙无我。
公孙无我读完纸条,正色道:“烈影神宗?这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东西?”似乎是在发问,又像揣测着自语。
妙一和尚思忖道:“武林中也从未听闻绿袍尊者这等名号。”
晓如真人沉吟片刻,缓缓道:“能强行穿越西域封印而出,恐怕来者不善。”连她也不确知“烈影神宗”与“绿袍尊者”是何等样人。
“如此残忍,还敢自称神宗,我看就是魔宗!”妙一和尚最是嫉恶如仇,此刻竟将桌子拍得作响。
“眼下敌暗我明,不可冒进。丹辰子、紫英和对方交过手,尽快将他们召回,问明情况,再作部署吧。”公孙无我毕竟老成干练,当下有了主张。
公孙无我令召丹辰子和紫英回山,一旁垂首倾听的青云忽然抬起头来,兴奋地说:“师父,我愿下山去接应师姐和大师兄。”
晓如真人沉吟片刻,微笑点点头。
妙一和尚回头望了望身后站着的弟子张琪,示意道:“张琪也一同去吧,两人好有个照应。”
青云和张琪对视一眼,上前作揖,同声道:“弟子领命!”
向阳村罹遭惨变,四十里外的卧云村却很喜庆。
酉时黄昏新至,明月初上柳梢。
村民早在村口的广场上筑好高台,又在高台上燃起熊熊火堆,照得两侧的广场上灯火通明。台下的贡桌摆放着香烛、三牲和贡果,广场四周悬着双双对对的灯笼,灯火映着月色,煞是好看。村民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大家在早已准备好的孔明灯上写着愿望,气氛欢乐祥和。
小玉静静站在人群中,翘首等待着什么。
好姐妹双喜上来关心地:“小玉姐,马上就要放灯了,丁大哥还不来的话,就赶不上天灯仪式了!”
一旁的王胖子有点义愤填膺:“这家伙这种时候跑哪里去了,就丢你一个人在这里?”
小玉温和一笑:“他会来的。”
三人正说着,人群中传来骚动,接着自动让开一条道,小玉远远望见丁大力从人群中走来,手提着一盏精致华丽的天灯,神色好不得意。众人艳羡惊叹,小玉也是一脸惊讶。
丁大力快步跑到小玉身前,像个孩子般迫切地说:“小玉,我专门为你做的,希望给你一个惊喜。喜欢吗?”
小玉接过天灯捧起来,含羞点了点头。这幅恩爱景象,由不得周围的村民不上来起哄。这一来,小玉的脸就更红了。
多亏双喜解围:“大力哥,小玉姐,祭天马上就开始了,快快写愿望吧!”
丁大力连忙进入状态,一脸恳切地问道:“小玉,小玉,你有什么愿望?”灯火倚着月色,照得小玉的俏脸分外婉丽,丁大力看得有些痴醉。
小玉察觉了丁大力的眼神,嫣然一笑,随后拉着丈夫的手轻轻蹲下,纤手运起毛笔,在天灯上写下一行清丽的小楷。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可好?”
“啊?星月也有被乌云遮蔽之时,我们只做人间一对平凡夫妻,相守白头才是最好。”
两人一问一答,相视一笑,执手在柳树下并立。风自南来,月华如水,一双璧人看似一幅画屏。
笑闹声中,高台下的一堆碎砖下,另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也在偷偷注视着众人。而村长已经走上高台,朗声道:“时辰已到,放——天——灯——”
随后数十盏天灯齐齐放飞,夜色中灯火点点,冉冉乘风,众人举头望天,纷纷对着天灯许下心愿。
村长居高声远,神色甚是虔诚庄重:“今有善民祈祷天佑,愿我卧云村七十二户百姓,瘟疫不侵,水火不殃,丰衣足食,世代安康!”
台下众人同声祈愿:“丰衣足食,世代安康!”
丁大力和小玉也站在人群中,小玉看着自家那盏最明亮的天灯,闭眼许愿:“但愿大力哥的病能够早日医好!”
丁大力生性旷达,应声道:“就算不好也没所谓,只要保佑我和小玉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小玉白了他一眼,佯作嗔怒:“别瞎说。”
丁大力美在心头,却仍然道:“我丁大力别无所求,只要老天满足我这一个愿望就够了。”
小玉见他说得真切,更是欢喜不尽,面上泛起红晕,小鸟依人般偎依到丈夫怀中。丁大力从背后抱着小玉,随后悄悄从怀中掏出一支玉簪,猛一下取出来献给爱妻:“天灯带着愿望飞走,而这个,要一直留在我的小玉身边!”
小玉一脸惊喜,接过玉簪,左右端详着:“大力哥,这簪子是哪里来的?”
丁大力据实道:“昨日在村口碰上一个商队,他们用这个交换我刚刚猎回来的鹿。”说罢,当即将这玉簪插入小玉发髻中,小玉不及反应,面颊上红晕更加醉人了。
“好看吗?”
“当然了,我的妻子像天仙一样美。”
繁星点点,月光皎白,盏盏天灯随着风势,好似萤火虫凌空列出的阵型。
此情此景,丁大力拥着爱妻,只觉岁月静好。
忽然猎户秦阿守一声疾呼:“小畜生!哪里走!”喊声自燃着香烛的贡桌旁边传来,人群也跟着骚动起来,丁大力放开小玉,快步跑上前去。
7
只见惊慌的人群四下避散,秦阿守迈开长腿手舞足蹈地呼喊着,在他身前胡乱逃窜的,是一个瘦小的身影,那身影虽狼狈,却奔得极快,三两下扒开了阻挡的人群夺路而逃,却不意撞翻了高台的支架,眼见树干粗的支架即将塌陷下来,黑影闪避不及,定然凶多吉少。
千钧一发之际,丁大力斜刺里杀出,硬是单手将砸下来的支架稳稳托住,随手掷向一边晒谷的空地里,将那黑影的性命从阎王殿中拉了回来。惊惧之下,被救之人怔立在那里,也不知如何才好。众人这才看清,那原是个瘦小的男孩子,周身衣服残破肮脏,加上一脸的泥污,看来风尘仆仆。
秦阿守随着围观的人群已追上来,厉声责问:“你这小畜生!你为何偷吃贡果?”
那瘦小的男孩却不理会他,只向丁大力作了一揖,口中道:“多谢大哥救命之恩。”话音未落,他便甩开步子,野兔一般迅速钻出人群夺路而逃。
丁大力出手如电,只一闪身,便如猎犬擒兔子般将他肩膀扣住,令他挣扎不得,三两下便扭送到村长面前。一番盘问,这偷食贡果的小男孩姓张,半月前村中遭了瘟疫,全村只他一人幸存,沿路乞讨而来,路过卧云村时,委实饥饿难耐,便混入人群中,要去偷食贡桌上的果品充饥。
村长听得将信将疑,遂问他:“求助村民,大家也能接济你,你为何要弄得鬼鬼祟祟?”
这个姓张的小男孩无奈道:“我怕你们知道我是瘟疫村来的,不肯收留我,我只想找个地方过一晚上,明天我就走,去投奔亲戚!”
一边说话,小男孩一边向着众人磕头:“诸位行行好,就一晚上!”
村民们人人保持着警惕,村长一时也拿捏不定,只推说:“不是我不愿留你,可是现在瘟疫横行,村里实在不能收留来历不明的人。”
丁大力挺身而出,一把抓起小男孩的胳膊,将他带到自己家中。天将般精壮的丁大力几乎是将他提了回家。小男孩初时畏惧,却见丁大力不住打量着他周身是洞的衣服和伤势,不时关切几句,小男孩逐渐平静下来。
“小张,你多久没吃饭了?”
“不记得了。你不怕我有瘟疫?”
“我见你偷吃了不少贡果,染上瘟疫的人,胃口不会这么好。而且,你身上也没有瘟疫病人的斑点。”
他们二人一问一答间,小玉也走了过来,小张刚想跟小玉打招呼,肚子却“咕咕”叫了起来,丁大力笑道:“对了小张,你想吃什么?我让嫂子给你做。”
“馅饼!”小张眉飞色舞。
说到馅饼,小张兴奋难耐,吃起来时,想起狼吞虎咽的场面。
“我小张外号张馅饼,平生最爱吃的就是馅饼,一顿八个不在话下。”
“吃八十个都随便你。” 丁大力大笑起来,再转身去望小玉,却见客房里张罗铺盖的小玉面带忧色。
小张一边吃着馅饼,一边好奇四顾,只见客厅墙上,挂着不少打猎用的工具:“大哥,你这屋里的弓箭、铁夹是用来做什么的啊?”
丁大力介绍说:“我们村里的人都以狩猎为生,这些工具自然是少不了的。”
小张恭维道:“想必大哥身手不凡,不知是否会武艺?”
丁大力笑道:“我不过是个猎户,打交道的都是野猪黑熊之类的畜生。这舞刀弄枪的事,我就一概不知了。”他见小张吃完五张馅饼,仍是意犹未尽,又接着道,“小张你先吃着,厨房里还有,我和嫂子热热就给你拿来。”
小张如沐春风,冲着两人咧嘴一笑。小玉却往丁大力身后躲了躲,只轻轻地点点头。
待两人离开客厅,小张抹了抹嘴,放下手上馅饼后悄然起身,走到卧室旁,轻轻掀起门帘,向内好奇张望了两下,然后便走进房中,将手伸向小玉放在梳妆台上的盒子,似乎想要打开盒子察看一番。
却不料小玉突然出现,将盒子猛地盖住,冷冷道:“这里面可没有馅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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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张有些不好意思,忙赔笑:“嫂子,我就是好奇,所以四处看看。”
小玉也不和他分说,一双美目冷冷瞪着,似乎可以洞穿他。二人无声地僵持着,小张有些胆怯起来,多亏传来丁大力招呼的声音,打破了沉寂。
“小张,快来,馅饼都热好了。”
小张赶忙转去厨房,却听小玉冷声说道:“吃饱了,就赶紧走,我们这里不欢迎你。”
小张被这语气吓了一跳,却又不敢多说话,哈腰转身出去。他跟丁大力一起时,说话便自如许多:“大哥,你这家里虽然朴素,但清雅别致,真心很不错。”
“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丁大力说得不无得意,继而嘱咐道,“小张你多吃几块,大哥见你身上有些伤,待吃完了大哥给你敷药。不过话说回来,你年纪不大,这么多伤,是怎么弄的?”
小张不以为意,淡然道:“我从小没爹没娘,要讨口吃的只能自己去偷去抢。被人打多了,自然就留了这些疤痕。哪像大哥你,衣食无忧,还有这么漂亮的老婆。我从小到大,连女人的手都没碰过,要是有一天,有个女人肯抱我一下,我张馅饼这辈子也就没白活。”
丁大力看着小张陶醉的样子,忍不住微微一笑。
小张这时才想起请教他姓名:“对了大哥,你叫什么名字?”
“我从小无父无母,也没名字,只知道自己姓丁,因为力气大,所以别人都叫我丁大力。”
“丁大哥,今天村里的人都不想留我,你是为什么要帮我?”
“我只是不喜欢看到别人受苦,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小张不解:“天底下受苦的人多了,你一个个帮得过来吗?”
“至少我帮一个,就能少一个啊。”
小张沉默以对,有些动容:“丁大哥,你是个好人,是我这辈子遇到对我最好的人。可是……可是小玉嫂子……她好像不是太喜欢我!”
丁大力沉默片刻,缓缓道:“小玉呀,其实她的心比我还软,她只是担心过度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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