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东西!”
管夫子震怒骂了一句,双指成剑,直接朝着黎均的两只眼睛捅去。春阳榜第八的绝世高手,知道此刻管夫子心中崩溃,早已做好了迎战的准备,黎均虽然穿着看上去很是厚重的胄甲,但是后退时的身法却是格外轻盈,两人眨眼瞬间便从聚星山飞出,在空中大打出手。
管夫子的怒喝声与强大真元的爆破声不停从天空中传来,聚星山上的人们只能看到天空中偶然闪现出来的如电闪雷鸣一般的真元冲击,两人的身影如鬼魅以极快的速度不停地穿梭,不停地碰撞,不停地你追我赶,完全看不真切。
陈寒青心中又是悲凉又是惊愕,他不知道方才月台上所有修行者发动的真元攻势会让武落钟离承受多么严重的伤害,掌门表现出了自己从未见识过的愤怒,这便足以说明太华山?多吉少,只怕武落钟离会遭受难以挽回的重创。然而即便这样令人心碎的事情压在心头,陈寒青依旧震惊于两位春阳榜前十的高手之间的较量,何为惊天泣地弑鬼神,何为破九霄斩天门,陈寒青即便看不见,也感受得淋漓尽致,与他们相比,自己当真是这繁花之下的泥尘,不值一提。
而就在这个时候,忽然有人从聚星山下飞跃出来,一声剑鸣如雷啸,透着十足的惊恚和痛苦。
陈寒青一惊,他认得这道剑意,正是剑胎蓝姬。
郁冠幽直接落在了陈寒青的身旁,衣衫褴褛一片狼狈,甚至俊美的脸上还挂着血污,气息紊乱,似乎受了不轻的伤。
百官台上的郁眉沙腾地一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面露焦虑。
皇甫诚和唐稀来同时一阵错愕,陈寒青急着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郁冠幽落地之后,先是朝四周扫了一下,眼中的愤怒变成了震惊,随后又是一阵恍然,脸色则变得阴沉无比。
“我被人追杀,有人将我逼到了这里。”郁冠幽一改往日对陈寒青的冷漠鄙夷,冷笑一声道:“原来如此,是想要来一个一网打尽。”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同样飞入场内,一左一右站在了绥浅斯的身旁。
有着小女孩身躯的栖沫没有了往日那副天真可爱的笑脸,此刻只有暗藏杀意的冷笑,她爱不释手的木偶此刻如一个活人一样浮在她的头顶,面目狰狞,周身的强大真元不停流淌着。而另一边的栖木则依旧一副对所有事情都漠不关心的表情,他回头看了看天空中不停出现的真元对撞,猜出了此时交战的双方是谁,除了冷漠,眼中依旧没有半点其他情绪的流露。
陈寒青看着这对兄妹,表情滞愣,如遭雷击。
“为什么?他们.他们竟是谷苗的人!”唐稀来不解地喊着,似乎从未想到过是这般结局,直至此时他才明白,西凉和谷苗的计划竟是透得如此之深,连摘星大会都已经设好了埋伏,这也便是说,这两人在此之前都是一直隐藏着实力的?可他们为何会冒着如此大的危险混入修行者之中?唐稀来想不出其中的理由,只知道自己完全被人玩弄于股掌,脸色变得出离愤怒的不甘。
绥浅斯看着百官台上的辛帝,猖狂大笑着说道:“辛帝,你亲自落了圈套甘做诱饵,我倒可以不吝赞美夸你几句,但你终究还是太嫩了。眼下这个局面,你大可以与我们拼一个鱼死网破,但你看看你身边的百官,看看台下的年轻修行者,你敢吗?”
小辛帝站在百官之中,神色冷峻。
绥浅斯自顾自摇了摇头,讥嘲道:“辛帝,你的狂妄自大自以为是便是你最大的弱点。你设下的诱饵太大了,你觉得你有百分百的把握完全将其收回去么?殊不知战局如棋局,在你准备好完全舍弃一切棋子之前,你根本就不可能赢。”
“狂妄!”
百官台上忽然响起一声怒喝,郁眉沙用拳头一锤桌子,然后起身指着绥浅斯,怒道:“你一个叛出夏阳的贼徒,有何资格指责圣上的抉择?!若非陛下近几年的圣明决断,夏阳王朝早已不成样子,何来如今百姓安乐天下昌平的局面?陛下的英明,岂是你这等小人满口鄙言可磨灭的!”
绥浅斯又是哈哈大笑两声:“夏阳王朝?没有西凉和谷苗,这样的夏阳也配叫夏阳?百姓安乐天下昌平?咸阳城外头那些吃土睡地饥寒交迫的贫民不是百姓?西凉境内连水都喝不上只能活活渴死的百姓不是百姓?谷苗那些妇人孩子,只能整天泡在污水之中度日,下身烂疮,疾病肆虐,每天都要死去多少人,他们就不是百姓?”
绥浅斯说着说着竟是面露悲痛:“你咸阳城中歌舞升平夜夜笙歌,可你口中的夏阳却不止咸阳!谷苗和西凉的过错,还了一千年难道还不够吗!我们终生为奴,我们没有选择的权利,难道我们连抗争的权利都没有?辛帝,你好霸道,你口中的夏阳王朝好是霸道!你那昏庸无能的爹差点让整个九州陪他下葬,你今日所做不过也是为了偿还你爹欠下的罪孽,有何资格得到世人歌颂赞美?我呸,什么狗日的夏阳王朝,老子今日便是要打得它四分五裂!”
场间一片死寂,百官台上众官一阵沉默,便是连平日里最护着皇上的乐保元都闭口不语,只能哀叹连连。
月台上,众多修行者缄口低头,似乎是想起了辛帝继位之前夏阳王朝的惨状,无一不是痛心疾首。
萧若心面露悲切,因为她的师父便是死在了那个时候。
身后的穆非遗紧紧握着拳头,因为他与婉颖的爹也是死在了那时。
清云眼中闪过一丝异动,清山则是看着手中的青玉心中愤闷,两人想起了西壁洞穴之中的那个怪人,他便是从那时起将自己禁锢起来。
空余不停地吟诵着阿弥陀佛,其余修行者也或多或少露出了一丝悲凉情绪。
小辛帝闭上了眼睛,似是有些心力交瘁。
而就在此时,忽然有一道淡青色的光芒从场间升起,纯净无比的真元在陈寒青周身翻涌,随后又迅速褪去,青寒弓被他握在了手中,透着强而不炫的气质。
绥浅斯眼睛有一道精光闪过,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眯着眼睛说道:“你就是陈寒青?当日你伤了我两名得力手下,我还困惑你有何能耐,现在看来倒也有些本事。”
陈寒青不理会他的冷嘲热讽,侧着身子看着手上的本命星器,说道:“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此为一说。”
绥浅斯皱起了眉头。
小辛帝睁开了双眼,看向了陈寒青。
“君王植土为根,百官众志为躯,百姓散枝生叶,江山社稷如巨木,参天可期。此,又为一说。秋冬之时,树木落叶化腐土,被根汲取,待来年春日再抽芽,想来王朝更迭也是如此。我们既是夏阳王朝的枝叶,便已做好了落下腐败的准备,有何不可?”
陈寒青抬起头,看着绥浅斯说道:“我也是奴隶,知道生活的艰辛为何,但这并不是谋逆策反的理由。西凉和谷苗的百姓活得艰苦,总有非暴力的解决方式,咸阳城外头那些贫民,你以为陛下就没有想过要如何安顿?只是像你这般狼子野心的叛贼不停骚扰着夏阳边境,让本就捉襟见肘的安顿计划变得更加雪上加霜,陛下也是人,总有有心无力的时候。若你们能安心待在西凉,恪守奴隶惩戒之道,我以为陛下定然会顾忌你们疾苦,为你们敞开一条活路出来。”
绥浅斯听到这里,冷笑一声:“你算什么东西?你说的话算个屁!难不成辛帝会将心中所想全部告诉你这个下等奴隶?我凭什么相信他会给我们一条活路?你在这里口若悬河信誓旦旦,你以为老子是三岁小孩?!”
陈寒青回头看了一眼百官台上神色异样的辛帝,说道:“皇上登基的时候,夏阳王朝面临崩塌,朝中百官纷纷进谏启奏陛下要增加税收以此来增快王朝的元气恢复,哪怕是承诺向天下百姓借,日后加倍奉还回去也可以,但陛下当时却毅然拒绝。陛下,可有此事?”
小辛帝眼中露出一丝惊愕,似乎吃惊于陈寒青为何会知晓此事,但他还是点头说道:“确有此事,此刻众卿皆在场,想必应该都记得。”
包括乐保元在内的众多官员纷纷点头。
陈寒青继续说道:“陛下当时说过这样一句话:‘民可不知君心,但君不可不知民心。’”
百官闻言皆惊,小辛帝身子微微一震。
“我以为,能够说出这句话的皇上,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百姓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所以我相信陛下。”
陈寒青举起青寒弓立在身前,眼神坚毅无比,说道:“这个夏阳,不单单是陛下的夏阳,更是我们每个人的夏阳,我自然要拼了命的守护。更重要的是,我的师傅朋友都在此地,我绝不会让你伤害他们一根头发。”
语罢,陈寒青右手触弦,以飞快的速度在青寒弓之上抚指,几道真元化作的强势利箭倏然朝着绥浅斯以及身旁的栖木栖沫兄妹飞去。
场间的众人还在为陈寒青方才的一番话而震撼,再见他出手如此强势,心中豁然开朗。
小辛帝看着陈寒青弯弓抗敌,嘴角露出一丝欣慰笑意,眼神变得柔软起来,喃喃自语道:“若这天下人都如陈寒青这般,那才是真正的天佑夏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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