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大是个典型的军人,生得五大三粗,嗓门粗大,也没什么文化,但实则心思并非外表这般粗狂,很懂人情世故。不然也不会被玄武大将军胡之翰派来此处处理神鼎露光之大事。
他与孔有以一样是军中末领,队伍内一共十人,除了他之外,都是性格大大咧咧好战勇猛的汉子。本来十人各有各的名字,但胡大大字不认得几个,又觉得麻烦,干脆自作主张给弟兄们一人起了一个“响当当”的别名。
从胡大到赵二再到齐七最后到李小,以数字排行为名字,干净利落!
一伙儿人不用打仗,又脱离了主军的管制,除了发掘神鼎这样的体力活之外,平时裤裆都闲出鸟来了,这才闹出了方才在大人面前划酒吹侃的闹剧出来。
待在军中的五人以胡大为首成人字形排开,乐保元与梁文方走在当中,穆非遗则慢慢悠悠拖在最后,神情悠哉。
一群人踏着黄沙来到一处偏僻无人烟的荒漠,这里已经离着临阳镇有些距离了,抬头便可清晰看到玄武山脉陡峭挺立入云霄。
姜妃陵便建在此处。
乐保元望着周围荒凉一片的贫瘠之地,感受着风沙吹面的细微疼痛感,心中一阵唏嘘。
这样的妃子陵,与被遗弃有何区别?曾经美人权贵天下,而后重罪加身,到头来也不过是一堆白骨埋沙土,自作孽而不可活,真真是凄凉复凄凉。
入了陵墓,灯火微弱,几个军人模样的人本来坐在地上打着瞌睡,在胡大杀猪一般的喊叫声中全部蹭蹭站起身来。
陵内暂替老大地位的赵二是一个精瘦男子,面目看着比胡大友善许多,眼神中则少了些灵气。在对两位大人行礼之后,赵二指着身旁墙上一个一人多高却很是偏窄的石门说道:“这儿本来堵得很严实,若不是神鼎透出光来,我们也不会大着胆子捣腾它。不过后来发现这里只是一处小小的密室,并无任何机关陷阱,想来这种陵墓也不需要防备什么盗墓者。我们所在之处只是外陵,先前胡将军派我们过来之时就有交代,若神鼎牵扯到此处陵墓,只要不进内陵便可先斩后奏。”
梁文方满意点点头,心觉这个赵二说话办事可比那胡大沉稳多了。
胡大很不乐意地哼哼道:“也不知道谁设计的陵墓,没有金银珠宝也没有机关陷阱,偏偏整出一个密室来,闲的啊?”
身后穆非遗冷道:“陵墓构造涉及阴阳风水说,看似毫无用处的密室往往就是天地气数的关键所在,你一个粗人不懂可以闭嘴,别丢人现眼了。”
胡大被呛得一声不吭。
赵二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这位白衣公子,明明周围昏暗无比,却觉得眼睛刺痛,心中不免一阵冷寒。
乐保元一言不发进了密室,众人跟在身后,原本并不宽敞的空间一下子变得有些拥挤。
一座神鼎光芒万丈地定在密室中央,将整个石室照得犹如白昼。神鼎周围一层迷蒙光影笼罩,根本看不清楚这传说中的神鼎到底是何种惊人模样,只隐约能够看出来这是一座三足圆鼎,足足接近半人高度,二人怀抱周长。神鼎足下地面已经凹陷几寸,这等数万斤的神器重压之下,也难怪地面会龟裂如无数细长裂缝,仿佛随时都要坍塌一般。
虽说神鼎不是活物,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排山倒海一般的威压和神圣气势,让人忍不住心生立刻跪地参拜的虔诚心理。
九鼎出土其一,或已让天下为之震动。
乐保元看着这座神鼎久久不能收回目光,梁文方已经颤颤巍巍有些站不住脚,就连穆非遗都呈现出一丝萎靡的沉寂。
乐保元暗暗深呼吸一口气,回身对沉默不语的穆非遗说道:“穆公子,你有体内气机通窍,不如试试?”
穆非遗回过神来,有些犹豫,但一看到胡大等人正神情激动而期盼地看着自己,就有些拉不下脸来,良久才一咬牙点头答应下来。
胡大和他的弟兄们开始窃窃私语,无非就是一些“虽然不知道这男人来自哪个门派,但一看就很厉害的样子”或者“像他这样修行高深的人平时吃饭拉屎都要飞天遁地,举个鼎又有什么难的”之类的胡说八道。
穆非遗向前走了两步,离着神鼎三步之距,待右脚稍稍一跨稳稳站定之时,身上白衣便翩然而起,七十二窍气息竟是没有一丝掩藏直接全部迸发而出!
边上梁文方被这一下突烈的气息震得有些惊神,胡大赵二等一干只有蛮力不曾接触过修行人士的大汉当下瞠目结舌。
乐保元心思凝重,明显能感觉到这一次这位凌云阁新锐有着与平常完全不同的认真,甚至是紧张。
穆非遗双手微微抬起,两道犹如浓墨一般的暗色气息从他白色袖口之中快速飘散而出,环绕在神鼎周围,像是两只手掌一般紧紧缠在了那两只鼎耳之上。
穆非遗突然厉喝一声,周身气息轰然一散,那两股墨色气息突然停止流转,凝固如两只粗大臂膀突然肌肉一紧,揪着鼎耳便开始用力往上提起。
神鼎之下的地面开始咔擦作响,旧缝愈长,新裂又起,甚至可以感觉到整间石室都在轻轻颤动。
隐约间,神鼎微微一动,似有离开地面的趋势。梁文方露出一丝惊喜,胡大等人则是惊骇之余啧啧称奇,对这位看着冷酷的白衣公子佩服得五体投地。
穆非遗面色紧绷,牙关紧咬,某一时刻冷眸之中突然射出一道不甘怒意,气息竟是再次提升了几分。
强弩之末而已。
神鼎开始剧烈颤动,地下无数碎石纷纷溅起,突然轰的一声巨大响动,仿佛整个天地都开始剧烈震颤,周围乐保元等人几乎全部跌倒在地。
无数石块被砸飞,神鼎虽然只是被稍稍抬起毫厘之距,落地之时竟也是坠出了一个一丈半径的残破狼藉。
众人回神之时,无一不是惊得神色呆滞。
穆非遗低头弯腰,体内气息尽数爆发,竭力得虚汗连连面目狰狞,心中怒骂了一声可恶之后,再次挺身抬首,依旧装作一副风轻云淡如若无事发生一般笑道:“这鼎何止万斤,怕是胡将军将整支虎狼军搬来此处也挪不动其分毫啊。”
众人惊得五雷轰顶,先不说穆非遗这句话是否夸张,但凭他这身修为也只能微微抬起这鼎离地不到一指头距离,就已经让所有人满满感受到了这座神鼎之威。
梁文方眯着眼睛苦笑道:“乐大人,此事怕是只有上报朝廷了,您看这...”
话为说完,乐保元突然伸手制止,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说道:“梁大人与穆公子暂且留在此处,老夫去去就回。”
“胡大,你和我走一趟。”乐保元朝胡大一招手便朝外走去,胡大一脸迷茫,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
两人再次穿过孤沙荒漠,回到临阳镇时已经临近傍晚时分。
胡大一言不发地跟了一路,此刻终于是忍不住了,探着脑袋问道:“大人您来这镇子上是要干啥?莫不是已经想到什么法子了?”
乐保元眼中神色复杂,淡淡道:“来找一个人,至于能不能行,总要试过才知道。”
胡大哦了一声,心中则是升起无数期待,竟要让乐大人亲自来请,看来这一定是一位大人物啊!瞧着临阳街上的人来人往,胡大在心中情不自禁嘿了一声,泛起了胸中为数不多的枯涸墨汁,忖道:“还是一位大隐隐于市的大人物!”
行至热闹如常的得子楼门口,乐保元让胡大候在门口,军人无故入奢华酒楼终归不太合适。
得子楼门口一位正吆喝起劲的下人认出了乐保元,正要跪倒行礼,乐保元赶忙拉起他示意其不要太过高调,随后又问了他一个问题。
那下人明显一愣,不明白乐大人找那个人做什么?但还是伸手一指,指向了得子楼后不见阳光的那片角落。
......
陈寒青与采薇肩并肩坐在门口,一人咬着薇菜饼,一人嚼着春枣。两人看着幽深林间逐渐退缩的阳光余晖,不说一句话,只是这样静静地坐在一起,等待着日暮降临。
陈寒青因为某件事情而苦恼地叹了一声气,采薇也跟着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气。
陈寒青伸了一个懒腰打一个哈欠,采薇也拍拍嘴巴做出犯困的慵懒样子。
陈寒青怪了一眼,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采薇揉着头发捂嘴轻笑不止。
少男少女作怪不多言,长情自在温柔陪伴之间。
听到了脚步声,陈寒青与采薇同时抬头,看到了乐保元正抚须笑呵呵地看着两人。
两个孩子赶忙起身行礼,对于大人突然来访,采薇只是略微困惑,而陈寒青心中可真是五味杂陈啊。
乐保元将陈寒青拉到一旁,笑道:“老夫来临阳镇是为一座神鼎出土,这本是一件不可走漏风声的大事。但这座神鼎力重不凡,无奈之下才来寻你帮忙。”
陈寒青听得一愣一愣的,不解道:“神鼎?”
乐保元笑道:“边走边解释也不迟,你不会连这个要求都要拒绝老夫吧?”
陈寒青知晓大人指的是要他入军一事,心中一阵无奈苦笑,然后摇了摇头道:“小的不敢。”
乐保元满意地点了点头。
陈寒青回身看了一下采薇,小姑娘心知肚明,笑颜如花,朝他摇了摇手又吐了吐舌头。
陈寒青一笑回之,便跟着乐保元离开了。
得子楼外,胡大正瞪大了眼睛窥视某个蜂腰丰臀的富家小姐扭着满身风韵走出酒楼,待看到乐大人时,赶忙擦干净嘴角的口水上前行礼。
只是,在看到乐大人身后跟着一身破旧布衫的陈寒青时,微微有些震惊。
“乐大人,您刚刚说要找的人,不会是他吧?”胡大挤着眉毛很不相信地问道。
乐保元点了点头,说道:“没错,他叫陈寒青。”
陈寒青很有礼貌地上前朝着这位模样壮硕的军卒行了一礼。
胡大的眼珠子瞪得比刚才偷看女人的时候还要圆润不少,深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他妈的算哪门子狗屁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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