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楚河,便是诺大的落云平原,夜幕下的落云平原,一马平川,毫无遮拦。
楚河另一畔的厮杀声早已远去,留下的只有那飘荡在晚风中的丝丝血腥之气,证明着那场决定了落云国命运的大战真的存在过。
楚忌在破军颠簸的前行中依旧不肯闭眼,像一只紧张而又悲愤过度的羔羊。此刻破军的怀抱成了他唯一的依仗。
猎猎的衣角之声不断在空中响起,破军在空中翱翔的身体自然下沉后微曲,右脚猛然下蹬,湿润的泥土在这一瞬间竟然颤抖了起来,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后,破军如离弦的箭一般飞向天空。
楚忌的胸膛紧贴着破军粗壮的手臂之上,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觉到那手臂上血管与肌肉的喷张,不愧是北斗星宫中的最强一脉。
狂奔中的破军忽然微微侧头,楚忌眼中棱角分明的脸上的眉头紧紧的皱了一下。
跟随破军修炼肉身四年之久的楚忌虽然无法如破军一样感知来自远方强大力量的靠近,但是依然有一阵冷汗席卷而来,因为他从破军脸上看出了担忧与不甘。
破军的步伐更快了,急速的起落之后竟然有了轻微的喘息之声,胸膛也变得不再平缓。
楚忌回头,一道似有似无的蓝光一路跟来,不管破军有多快,但是与那蓝光的距离依旧越来越近。
“师傅,放我下来。”楚忌的声音颤抖却又坚毅。
此时,破军却忽然停了下来。
晦暗的天空如同被顽童掀开一角的巨大幕布,一丝通亮的白光沿着很远很远的地平面缓缓升起,在楚忌眼里白昼来的竟是如此的突然。原来在这不知不觉间,破军已经带着自己奔跑了整整一夜。
落云的平原上有一棵树,深秋时节的树木早已没了一片叶子,所以楚忌分不清那颗将近三丈高的参天大树到底是什么名贵品种。可是这并不是楚忌关心的问题,因为在那巨树的下边站着一个白衣似雪的男子。
那男子环抱一柄并不起眼的铁剑于胸前,长发披肩,注视着停在不远处的二人,神色平静,凛然光辉,有若神子。
诧异的气氛总需要一个人来打破,所以破军先开口了。
“方道长近来身体可好?”似是轻声的问候, 但是“好”字一入耳便如惊雷一般将白衣男子的整个身体炸响。
平静的男子不再平静,不远处那个身材高大的男人面色冷如寒铁,双眉浓若墨蝉,双唇艳若稠血,只是一句话便以将自己的护体真元打破,破军终究是破军啊,武道巅峰的最强者。
“家师身体抱恙,所以不便前来,特让子胥向破军问好。”白衣男子右手持剑,脑袋随着身体微微前曲,在这个世界里强者便会有他应得的尊敬。
“子胥。”楚忌皱眉,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说过,是如此的熟悉。
“你眼前这位便是古剑门主方界道长的首徒夜子胥。”破军怜爱的忽然俯下身,轻轻的搓了搓楚忌的头,眼神是如此的温暖。
夜子胥!!!
楚忌虽然年方十三,但是长年跟随破军修行,对这世间的强者也早有耳闻。
除去那些站在世间法道巅峰的老一辈强者之外,夜子胥当属第一人!
“道门从不理世事。古剑门如此行事,只怕有违规则,会遭天谴。”破军微闭双目,脖间青筋暴起。
破军宫在楚河前的凤鸣山脚下布下大阵,旨在困住黑骑军,可是不到半日便全军覆没,此刻在破军的眼中却是有了答案。
“师门怎么说,我便怎么做。这些师门之外的大道理,子胥不懂。”
“方道长的意思?”
“我说了,家师抱恙。”
“欺师灭祖之辈,方道长当年收你为徒一定是瞎了眼。”破军忽然睁开了双眼,夜子胥心中羞愧,不敢于他对视,急忙低下了头。
“破军兄此言差矣。”不知何时,那道若有若无的蓝光终于悄然停在了二者的身后。不足百步,却没有向前靠近。向着破军,眼睛却不停的瞄向破军身旁的楚忌。
“天下大势,俗语称,识时务者为俊杰。在我看来古剑门才是顺应天意,破军兄你也不必沉溺于落云之事,落云当亡,可是破军不能亡,破军兄若随我回朝,秦王必加厚爱,定当重振破军宫。”
破军不知为何忽然收起了所有的愤怒,抱起了在他看来小小的楚忌,慢慢的转过了身,顺手将陪伴自己多年象征着破军存在的归尘剑挂在了楚忌并不算高大的身体上。
楚忌这才看清能够一直追着二人不放的人竟然是个矮子。比自己也高不了几分,只是那壮硕的手臂告诉自己,此人也有着不俗的武道修为。
似乎没有听到那个矮子的话一般,又或是觉得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破军眼角一挑将楚忌扛上了肩膀。
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道:“忌儿,你是落云未来的王,你是破军的希望,如果将来有一天你能再遇到他们两个人,记住,替我杀了他们。”
年幼的楚忌使劲的点了点头,破军将他从肩膀上放下,但是他却依然紧抓着破军的衣角不放。
矮壮的男子忽然警惕的向后退了几步,身为武曲的他如今也站在了世间武道的巅峰,可是面对破釜沉舟的破军,终究还是没了信心。
“北斗星宫迟早会坏在你们这种人的手上。”破军身后的长袍在这一瞬间鼓起,犹如一只大鹏一般张开了高傲的翅膀。蓬勃的杀气从破军的指尖肆意而出,就连这天空之上慢慢逼近的光明也为之一震。
北斗有七宫,破军,武曲,廉贞,文曲,禄存,巨门,贪狼。但是没有人会否认破军最强。
夜子胥与武曲同时紧张的盯紧了破军,因为没有人知道他会先对谁动手。
“忌儿,往东,那里有一座很高很高的山,山上有一个老人,你跟他说落云王托孤,他会收留你的。”破军没有低头,因为对于他来讲,箭以在弦,这样才能威胁住这两个法道界与武道界的强者,为楚忌的成功逃离多创造一丝时间。
“师傅……”楚忌泪眼蹒跚想说点什么,却被雷霆般的巨吼打断。
破军唇角如同被雕刻出来的坚毅线条骤紧,“向东,别回头。”
楚忌愣神,莞尔捏紧双拳,将所有的力量都灌注在双脚之上,深深的看了一眼那如英雄一般高大的破军。整个人向着落云平原的深处钻去,归尘剑在楚忌的身后如同他孤独的背影一般左右摇晃,却不落一步。
极北的雪山如同人世间的一片禁地,以白色的积雪自然地划分出了属于它自己的领地,让人觉得神圣不敢侵犯。寒风袭袭,皑皑白雪随处可见的极北雪山上,唯有一个巨大的建筑群没有受到丝毫雪花的污染。
一名看似只有五十岁的男人双手扶着一个巨大的拐杖,额冠长袍,里里外外几层衣服将他过得严严实实,情形颇为怪异,壮年如此却需靠着拐杖才可站立。身后气势磅礴的宫殿此刻却是与这个男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男人右手的拇指带着一枚精美却又寒气四溢的白玉扳指,微闭的眼睛里隐藏着深深的忧虑,睿智的气息环绕于那并不魁梧的男人身边。只是那么淡淡的站着便让那富丽堂皇的装饰黯然失色。
雪山上空一片灰蒙,微闭双眼的男人忽然睁开了眼睛,眺向远空。
“星君,可是命盘有所变化?”不知从哪个角落中钻出了一个黑色的影子,静静的站在男人身后,如若不是这忽然传来的声音,没人会注意到他的存在。
“破军星忽明忽暗,星宫将有大劫。”男人站在两扇极大的檀木门后,将气息拖得极长,话语中透着深深的忧虑。
“破军有难?”影子般的男人似乎听懂了星君的话。
“有,但却不可破。”星君低下了头,可能是累了不再看那遥远的天空。
“这……”影子当然听不懂星君的话,依旧安静的站在星君的背后。
忽然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一阵飓风,夹杂着丝丝的寒气,却恰好将两扇巨大的檀木门吹动。
吱……巨门在风中合拢,遮住了星君与那个如影子一般存在的男人,合拢的巨门上是一块鎏金的巨大牌匾,精细的纹路清晰无比,让人心生敬畏,牌匾上写着四个硕大、让人感觉自己无比渺小的字,四个可以让世界颤抖的字“北斗星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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