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雪依萧岚

“怎么样啦？就付一半的钱，不然让掌柜的知道我可就没好日子过了，你也知道我们掌柜的和你爷爷一个爆脾气，那一顿笤帚我可承受不住啊。”阿牛一边舀着酒，一边苦丧着脸给萧岚说到。萧岚哪能真难为了阿牛，再说爷爷问起掺水的事情时这小子也够义气没招呢。

“行啦行啦，一半就一半，反正还可以省下十文钱，刚好给雪依姐买两个糖人送去。不过你以后可不许再喊我小疯子了啊，本仙道号山风子。”

“好嘞，山风大仙人。我还等着以后跟您一起分银子呢。”阿牛见萧岚同意给钱，立刻堆了一脸讪笑，各种赞扬之词也是毫不吝啬。

“不过……你怎么真敢自己一个人偷偷跑下山啊，难不成真让你练成了护体神功，不怕你家老头子了？”

“练个屁的护体神功，”萧岚正为这事郁闷呢，抬起手就给阿牛一顿敲。“叶家前几日来信，老头子看完愣是自己坐了一刻钟啥也不说，不知道从哪整来几块破石头在桌上耍了半天，然后忽然就说叫我今天一个人下山去叶家给雪依姐瞧病。”

阿牛挨了揍，脸上顿时又恢复了委屈之色，“你还会瞧病？以前不都是跟你爷爷一起去的吗？”

“是啊，我也跟爷爷说不会啊。老头子听了随手捡起一块破石头扔给我，说这是什么九天玄石，让我带过去混着叶家的琉樱花磨成粉，亲自喂雪依姐服了便好。我倒还真信了把这石头当宝，结果今天一出门就看见老头在院子里拿着那几块破石头打火生炉子。老头还厚颜无耻的叫我顺便打点酒回去，说什么今天天冷回不了就不要回了。”

饶是阿牛这样言辞灵便之人听了萧岚这番抱怨也是无话可说，深深的为萧岚爷爷所折服。在心里阿牛已经拿萧岚爷爷和南朽老神棍相提并论了，可说还是不敢说的，萧岚还在气头上，他可不想再挨一顿敲。

于是话锋一转，“你说……这天这么冷，雪依姐的病是不是提前发作了啊？”

二人口中的雪依姐正是叶家大小姐叶雪依。叶家这一辈有三人，嫡系长子叶岩、庶出次子叶夷，而叶雪依实乃叶家现任家主叶狄子于十三年前在雪夜所捡。

这倒也不是什么秘闻，叶家兄妹三人并未有大族惯有的钩心斗角、家主之争，两位兄长对这非亲生的妹妹也是颇为照顾，所以叶家在雪依的身世方面并无心做什么隐瞒。再加上叶家本就是镇上的名门望族，叶雪依的养女之名小镇之人基本上都是知道的。可镇上的人并未因此对雪依有什么唏嘘和鄙夷，相反若论对叶家的景崇和推尊，叶家家主排第一、这叶雪依当之无愧排第二。

叶狄子以一身意尘境的修为在梓桑镇仅位于柳家家主柳相之后，其为人又乐善好施，没什么架子，总的来说叶狄子在琉樱镇可称得上是最受拥护的。而叶雪依以自身十四五岁的年纪广受镇民称赞可不是凭了家主的名气，而是连她自己也说不出的一身奇怪救人本事。

传闻叶狄子遇到雪依那晚，镇上许多人看到的飘雪都呈紫色。据叶狄子所说，当天他率了一批门众去琉樱山东荒林狩猎昼虞，谁知途中竟遇见了荒林内部才会活动的凶兽苍鹄，众人凭借叶狄子的一身过人本领终是逃出了险境，可损伤还是极为惨重，就连叶狄子本人也负了不小的伤，其中几人更是危在旦夕，怕是撑不到回叶家府邸。就在众人垂头丧气、一筹莫展之际，叶狄子忽然听到一声幼儿啼哭，遂循着哭声放出神识查探，竟发现前方不远处雪地里躺着一婴儿，周遭雪花全呈瑞紫之色。这一看倒是把叶狄子看愣了，大雪天的还是在荒林附近，怎么会突然出现如此奇怪的婴儿？不过疑惑归疑惑，要是再放任这婴儿在雪地里躺个一时半会儿，一条性命可就这样没了。叶狄子本就急着率众人赶回叶家疗伤，此刻索性也不管婴儿由来了，连忙上前抱起婴儿继续朝叶家疾驰而去。

后来，叶狄子等人奇迹般的全部恢复，修为甚至都有精进，就连负伤最为严重回天乏力的几人也连一丝隐患都没留下。再后来，机缘巧合之下总有负伤之人于雨雪天气与雪依接触，竟发现无论新伤隐疾均呈恢复之态且数倍于平常。久而久之，雪依仙女之名便流传于市井街坊。叶家家主本就是快意豪爽之人，既然养女有此大能，那就是梓桑的福气，索性随了雪依的性子准其游医于小镇。

雪依自被收养至十岁那年被发现救人本事，一直长于深闺，耳濡目染之下便小小年纪粗通琴棋书画各艺，可谓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可惜生于豪门之人大多难以接触寻常百姓，童年也就少了很多玩伴，倒显出几分可怜。雪依从小体弱多病更是如此，十岁之前也就两位兄长陪着玩耍，除他二人之外，要说认识的朋友，怕只有萧岚一个了。

雪依与萧岚相识，正是因为其特殊的体质。

雪依那一身说不清的本领与雨雪相关，雨雪属阴寒之物，而雪依也深受阴寒之苦。

每月十五之夜，无论夏冬春秋，雪依总会突然全身阴寒气势爆发，然后如同遇到叶狄子那晚置于冰雪之上般，不再有一丝温暖，此刻若有人在雪依身旁，定会感到刺骨的寒冷。可想而知，小小的雪依自身是遭受着怎样的痛苦。自被收养的第一个十五之夜即是如此，那一晚小雪依差点没熬过去，生生冻死在燃了好几个火炉的床榻上。

幸好当晚萧岚爷爷恰好前来拜访，老爷子和叶狄子本是忘年故交，见此番情景，便随叶狄子一同进入房间查看。后来小雪依挺了过来，从此萧岚爷爷也终于接受了叶狄子多年邀请，成为叶家礼奉，每月十五都会来叶家一趟。而至于当时房间里发生了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如是几年之后，有一次老爷子带了萧岚一同前往。说来也怪，其他人只要在雪依阴寒发作之时在其身旁，便会如坠冰窖，断然无法待上超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连叶狄子这等修为之人也不过能多坚持一两盏茶的功夫罢了。所以每次雪依犯病之时都是自己一人度过，没有仆人能够近身伺候。可当时年仅五六岁的萧岚却像没事人一样，硬是陪了雪依小半个晚上，要说小萧岚身具比叶狄子还要高的修为怕是谁也不信，由此足见萧岚对雪依的阴寒气势是完全免疫的。至于原因，萧岚和叶雪依两人虽小，可身上却有着太多的未知，外人不懂，可叶狄子和萧岚爷爷却是心知肚明。对外也就宣称自身见识所限，毕竟梓桑镇对于外面世界来说太小太小，而镇上的人很少有走出去过的。二人也不再去深究，只当两个小孩有缘，自此后每次爷爷来叶家都会把萧岚带上。

从萧岚因小孩心性向往新奇跟随爷爷第一次来到叶家，一直到现在，每月十五都会出琉樱山来叶家一趟。如此数年，萧岚与雪依早已熟识。而雪依得了家主允许后，每次出门游医小镇也总是会去琉樱山与萧岚短暂相聚。

雪依本就长了萧岚两岁，再加上雪依在镇上所为着实让萧岚等人心生敬意，所以如萧岚阿牛这般年龄的小童都愿意喊雪依为雪依姐。

“前几天雪依姐去找我玩都还好好的呢，不要瞎说，肯定是老头子没酒了、天冷又不想出门，才让我提前来的。”说着萧岚又扯了扯衣襟，接过阿牛兑了二两水的酒。

“唉，不说了不说了，这天太冷了，我得赶紧去叶家暖和暖和。”

“去吧去吧，我还得继续干活喽。诶、不对，小疯子你钱还没给呢！”

萧岚脚步稍顿，从怀中掏出银子数了数，然后头也不回的向后扔去，“请叫我山风先生，剩下十文我拿去给雪依姐买糖人啦！”声音落地，铜钱落入阿牛手中，毫无偏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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