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风之名

“死老头，这么冷的天，难怪这次要我一个人下山的。今天就算省下打酒钱也亏了，唉。叶家那丫头也真是的，明明每月十五才会发病，怎么忽然喊我今天过去？天气怪，连人也跟着怪了。”

少年皱着眉头，骂骂咧咧的又裹了裹衣服。本就不多的行人脚步匆匆，酒肆旌幡随着怪风呼呼作响。

“阿牛，老规矩，兑上三两水。”

少年说着从怀中掏出一支竹筒递给阿牛，阿牛应了一声“好嘞”接过竹筒。

“你爷爷上次来非要说我们酒肆的酒越来越差了，就像兑了水。我们掌柜心事重重的感叹自己老了，酿酒技术也退步了，自己舀起一瓢尝了尝，差点没和你家老爷子吵起来，我愣是没招给你兑水的事。”

少年听了这话，噗呲一笑，随即又想了想上次打酒回去爷爷看着自己那疑惑的表情，再联想到自己犯了错时老头子那不留情的笤帚，忍不住一个激灵抖了抖。

“那……今天亏点，兑二两吧。”

阿牛听了一个踉跄，差点没直接摔下去。稳了稳身子，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旋即又是一愣：

“对了，小疯子，今天才十三呢，你怎么真的提前出山啦？看在以前我给你兑水不收钱的份上，这酒……你还是付上一半的钱怎么样？”阿牛苦丧着脸说到。

小疯子当然并不叫小疯子，相反他倒有个相当正经的名字—萧岚。所谓的出山当然也并不是什么高人学有所成，下山拯救世人，纯粹的出琉樱山而已。只有一个四月十三倒还真符合了小风子十三岁的年龄。这一番话说得可是有来头的。

据说前阵子镇上来了个江湖术士，嘴上一直自言自语念叨着什么“山有风来兮雪不知，花花浊世将乱离”，人可怜他流宿街头问其家乡姓名，皆答“风雪将来世道乱，不知、不知啊！”。没出几天，风雪山花果然一一应验，虽然不懂那神棍所言何意，但莫不以为其有大神通。于是皆前去寻找祈福，那神棍倒也厉害，忽然之间像是恢复了正常，嬉笑着对来人说到：“四月琉樱雪，萧萧梓桑劫。此番情景应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异界开元劫啊，不过幸好，你们遇到了我。吾乃超于六界，脱于五行的南华天尊南朽子是也。”

说到此处，老神棍故意顿了顿。来人本来之前就已经信了大半，此刻再看这老头果然仙风道骨，说话都这么有气势，连忙附和道：“大仙闻见甚敏，法力无边，快给我们破解破解这一届开元街吧！”

神棍清了清嗓子，不屑的瞟了一眼众人，然后抬头说到：“是异界开元劫，愚钝！本来这劫是无法破解的，但我云游至此，刚好碰上此等劫难，也算是尔等莫大机缘。本尊生平最怕看人遭受劫难了，此行若贸然离去定会不忍，罢了罢了，我便破戒赐你们每人一道符篆，以保平安。这些符篆都是我用自身精血所写，再用千年道行加持，每张只收一银钱，想要的快掏钱快掏钱，可不多啦。”

一番“肺腑之言”忽悠得众人云里雾里，就剩没给大仙磕头示谢了。可最后忽然来了句一银钱，鄙夷之声顿时不绝于耳。小镇之人虽然淳朴，可淳朴也不代表傻啊，一银钱谁还搭理你。当然，有钱之人自身性命可比那一两银子值钱得多，即使对神棍的话不那么信，也愿意掏钱买个安慰。老神棍自是笑逐颜开，乐呵呵的数着银子，一脸市侩相。

至此，南朽子的道号便“响彻”小镇。

萧岚虽只每月十五随爷爷出琉樱山来叶家办事，这等大肆圈揽钱财之事，自是没能有幸见着。但镇上和萧岚年龄相仿的小孩，如阿牛之类，和萧岚关系可是没话说，基本每天都会有人特地跑到琉樱山和萧岚玩。至少在萧岚看来他们是特地跑来找自己玩的，至于每次被萧岚之流架着烧烤的可怜“凶兽”恐怕就不这么想了。

南朽子的事情恰好就是阿牛和一群小孩子当天给萧岚说书似的讲出的。萧岚见那阿牛眉飞色舞，手舞足蹈之态，听得小眼睛骨碌碌的转。特别是听阿牛讲到那神棍数钱的时候，仿佛白花花的银子就摆在自己眼前似的。一时之间，南朽子便成了这群孩子们打心底佩服的偶像，不说那什么五行六界、千年道行，单是想到那白花花的银子就让人垂涎不已啊！

自打这群孩子玩在一起时，萧岚就是其中的孩子王。要说小孩子本就调皮，要玩在一起铁定的是谁也不会服谁，可这群孩子还真的就什么也愿意听萧岚的。不仅仅是因为每次烧烤的“凶兽”都是萧岚打来的，更因为这萧岚似乎天生就具有一种领袖气质，尤其是跟一群大部分凭感觉行事的小孩子在一起时，这股气质体现的更为明显。

阿牛咂了咂舌，似乎意犹未尽。一群小孩似乎也还未缓过神来，都一脸崇拜的看着阿牛，等待着阿牛下一步指点乾坤的手势。阿牛揎了揎衣袖，刚准备开口继续他的演讲，萧岚忽然蹦了起来，手中烤肉棍顺势朝上一举，故作沉吟道：

“从今日起，本仙道号“山风子”，于琉樱山随爷爷修行悟道，待我每月十五出山拯救世人，你们就可以跟着我一起分银子啦！”

“得了吧，还山风子，我看啊、小疯子才差不多。”

“就是就是，你每月十五出山倒是出山，可你是只有十五才能托了叶家大小姐的福气下山逛逛，要平常离了琉樱山，你爷爷可不打断你的腿。”

孩子们纷纷从南朽子的故事中回过神来，笑着打笑萧岚。萧岚略一沉吟，想起昨日叶家来信以及爷爷对自己的一番奇怪言语，脸上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

“你们知道些什么！我平日是在山中修行繁忙，不愿下山为琐事误了飞仙大道。嘿，你们要不信我过两天就出山找你们玩。”

这群孩子打小就玩在一起，彼此可谓是没有不知道的底细。自萧岚满十岁以来，萧岚爷爷便以锻体修身为由，令萧岚每日在琉樱山以东的荒林外围狩猎，除了每月十五随自己下山给叶家小姐叶雪依瞧病外，其它时间一律不得下山。萧岚十岁时曾偷偷跑下山过几次，每次爷爷都能鬼一般的忽然出现在萧岚身边，然后一顿胖揍。再以后萧岚便即使孩子心性也不会偷偷下山了。

这些事情孩子们当然是都知道的，所以显然没人相信萧岚刚刚的话。

“你要敢私自下山，下次来打酒我阿牛不收你银子。”

“哈哈，待我山风子明日出山打光你的酒，你可别后悔。”说完取下棍上烤肉，狠狠的咬上一口。

一群孩子笑声回荡琉樱山，琉樱花一瓣瓣的零落，篝火自顾自的烧着，无忧无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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