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朝为田舍郎

2015-06-19 作者: 知与谁同
第339章 朝为田舍郎

“哇。相公。那就是娘亲说过的雁荡山?”

根本就没把高荀先前的话听进心里。映寒欢喜的望着车窗外那磅礴的高山。以前听孟母说过,过了雁荡山就能看见高家村。这里之所以叫雁荡山,那是因为往南迁徙的大雁只要飞到这里都会绕着高山徘徊不愿意离去,直到第二年春天才迁望北方故而有此名称。映寒只想着转移高荀的注意力。高大人那里不知,象征Xing的冷哼了两句。闭上眼,以前所有的怨气全都烟消云散。

马车里面虽然暂时陷入安静,可车外却闹了起来。

罗峰听见映寒说前面的山就是雁荡山,以前老薛就在这里打雁。有些日子没有吃过野味的罗峰,手馋,嘴巴更馋,说着待会儿是否去打两只大雁回来红烧。叶仁不屑的努了努嘴巴,以罗峰的臂力,要想在平原上打到山顶的大雁有点困难。

“老罗,不是我说你,雁荡山高有千尺。打雁不是那么容易的。”

罗峰有些受打击,投机取巧,道:“那我就上山去打。准能打上几只。”

叶仁怂恿,道:“那你就上山去打。估计能捡到几根鸟毛。”

罗峰撇了撇嘴。显然要做给叶仁瞧瞧。

一条清澈的河流绕着高家村头流过,过了一座小木桥,只有几十户人家的高家村就出现在眼前。村头老槐树下的黄牛,看见有一行马车从村外羊肠小道上开来,吓得围着槐树嗷嗷吼叫。几个正在玩着泥巴的稚童,也相继停下来,围着两辆马车打转,好像还是头一遭见到如此漂亮的车子进村,一时间闹嚷嚷的,迎来了原本就不繁忙的高家村人。

“爹,这是谁家的马车啊,怎么比我家的还要大好几倍?”

里正的儿子王小虎听见外面吵闹的声音从自家屋里跑出来看新奇,结果发现村头小桥上出现两辆马车。他立刻心疼的跑过去,有几分他老子王里正欺男霸女的口气,道:“都,都,给我停车。这么大的马车,你就不怕压坏我们村的桥吗?我告你们,就,就算县太爷来了,也统统下车步行,免得损坏我孟家百年老桥,坏了本村的风水。”

“老大,有人拦路,怎么办?”罗峰和叶仁可不怕出现在面前那个小胖子。就等着高荀发号施令,他们好赶车开过去。

刚才听见说话的声音,高荀就知道,那是高家村里唯一的外姓人,父亲是入赘到村头前任里正孟怀江府上当女婿,继承了孟老爷家所有的家业。而他则是在父辈的福荫下,私塾中混了两年,连县学都没进去,但却是下一任里正继承者的王小虎。

王小虎此刻正正儿八经的做着一个里正该做的事情,为整个高家村的利益大胆站了出来。他说的似乎合情合理,貌似才来的两辆马车如果真的开进来,那压坏了桥头事小,弄断了高家村的风水可是大事。毕竟高家村的人都知道,村里今年出过一个状元,指不定那天谁家的坟头冒青烟,儿孙高中状元也很有可能。

这时候,闻讯赶来的王里正也来到这里。看见驾车的是两个年轻的小子。不认识,村里从来没见过,他也不像他儿子那么直接,好话说尽桥是风水桥,经不起大马车的折腾,平时连村里的牛车出去行人都要下来走路,只能委屈车上的各位公子。然,就在他话还没说完,马车的帘子挑开,在高家村人眼中,几乎没什么变化的高荀走下来。

王里正顿时傻了眼。

高家村前来看热闹的村民也傻了眼

状元郎回来了?

他心里一个晴天霹雳。已经点头哈腰,道:“原来是贤侄回家来了。快快进村。我高家村百年才出一个状元,传到地下,祖宗们都会高兴的。你怎么不早点通知三叔我一声,也好率领全村的人迎接你呢?”

王里正热情的来到高荀身边。腰弯的比县令单大人那日前来报喜点头哈腰,还要弯上几分。

高荀心想高家祖宗高兴,关你王家什么事情。这村子虽说,你是里正,但还是高家村。轮不到一个外姓人说话。你左一个贤侄,右一口贤侄,也不嫌害臊。

本来以前为田地的事情和王家父子有些矛盾,高荀也没笑面虎般同他寒暄。只是将手伸进马车。然后在高家村所有村民惊诧的眼神中,把美若天仙的映寒从车上接了下来。那些以前,谁都不愿意将女儿嫁给高荀的村民们此刻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现在别说是不要孟家几十俩银子的礼金,就算是倒贴,如今的孟家也未必看得上啊。但凭将如此漂亮的儿媳妇带回家,怎么不羡慕死一帮平日里总是喜欢欺负已经没落的孟家的那些村民。

王里正的脸皮不是一般的厚,作为一个从外乡前来入赘,到如今不管受多少人唾骂,当上了高家村里正的他,不说做人做事有多能耐,脸皮厚是无可厚非的。

他自告奋勇的做起了领路人,在前面为高荀开路。免得那些不懂事的孩童凑热闹,挡了状元老爷的道路。他甚至脸皮厚到,让继承自己衣钵的宝贝儿子,前去为高荀赶马车进村,一边为高荀带来的几个陌生朋友介绍高家村,前有雁荡山,后有两龙河,风水佳地,才能出个状元。这让一向以不要脸著称的谢邵都不得不佩服这老家伙的确是人之已老,脸算什么,不要就是。

一行人。风风火火来到高家大院。门前那两颗老杨树和去年走的时候一样,没什么生气,但依旧顽强的或者,偶尔飘落几片落叶还证明,他们是孟家门前最老的门卫。

高家大院已经被翻了一新。连大门都被唰成了朱红色。这让原本就宏伟的高家大院,此刻看上去更加的庄严。看着自己偌大的家,高荀心里想着,要不是以前他是败家子,就凭这份高家村第一首富的家业,也够他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王里正见高大人看见高家大院,脸上难免有所沉思。他立刻见缝Cha针。刻意讨好,道:“那日得知贤侄你高中状元之后,村里通过商议,决定把状元郎以前住过的府邸从新翻新一遍。这些都是经过嫂子同意我们才做的。自从嫂子被你接去长安之后,高家大院,我经常叫我儿媳妇过来打扫,里面一切都一尘不染,专门等着贤侄和众位宾客能回来再次住在里面。”

里正大人为高荀推开了孟家大门。里面果然是焕然一新,就连以前被里正抢去的那块镶金的家神牌匾也物归原主,摆在了孟家大厅正中。连院子走廊都打扫的干干净净。还真像一个豪门世家的样子。

高荀没说谢,家里那些才添置的东西,都是以前高家村的人从娘亲手上抢去的。他对高家大院熟得很,把从青祁翠微居带来的小五子和丫鬟小春儿安排下去,负责众人的伙食和住宿。里正大人心思可明亮着呢。立刻擦嘴,道:“贤侄初次回来,今日就且先到我家里歇息,三叔也好代表全村人欢迎你的到来。”

“这。怎么能好麻烦呢?”高荀秉承有便宜不占王八蛋道。

王里正如同吃了蜜糖,道:”不麻烦,贤侄肯赏光,已经是三叔的面子了。”

旁人听得一阵恶寒,唯独当事人王里正似乎没觉得不妥。他能请到状元郎大人去家中,已经是天大的喜事,至于被人骂势利,那无所谓,他在高家村几十年都已经习惯了。

高荀让王里正先回去,自己在家整顿片刻就来。

王里正倒是高兴的说等会儿自己亲自来迎接,就领着儿子王小虎跑回了家。心里虽然Rou疼又得花费一笔,但好在能和状元郎化解以前的干戈,也算值得。

在王里正走后。其余看热闹的乡亲也相继离去。

小五子把以前老太爷常坐的太师椅搬了出来。高荀就仰躺在那椅子上,园中的花草虽已经凋谢,但翻新过后的偌大的院子,还是能让他感觉到小小的舒服。

还是自己家好啊。

高大人由衷感慨。一把将映寒抱在怀里:“怎么样。大爷的家,还满意吧。”

映寒没想到,在高家村居然还有一处地方有如此浓厚的书香味。她躲在高荀怀里,轻叹,道:“及格。”

高荀大手一挥:“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回去了。”

映寒心里清楚。高荀这一辈子是不可能一直待在高家村。无论是朝廷的,还是太平教的,都不容高荀有半天时间停歇。如今他能坐在高家大院,好好生生休息片刻,已经是老天给他最大的眷顾,让高荀不过偷得浮生半日闲罢了。

映寒不打搅他休息。静静枕在他肩头上。嘟囔着诱人的樱桃小嘴,道:“别人都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在哪里安家,又不是我说了算。出嫁从夫。”一向有些我行我素的映寒,破天荒在高荀面前小女人了一把。让这位有两天没有泻火的大人差点忍不住就抱着她去厢房好好怜惜一番了。不过,白日宣Ying,似乎不太好,高大人也打消这个坏念头,决定留到晚上在宣战三百回合保证金枪不倒。

自是知道高荀那点坏心思的映寒怎么瞧不出坐在她身边的危险人物开始思Ying邪。她只是装着没瞧出来,晚上当然是一个人溜进房中然后闩上门天塌下来也不开门呗。免得便宜了某位想入非非的大人。

王里正说回去准备接风洗尘的宴席准备的倒也利索。没多大功夫,就亲自跑到高家大院外迎接高荀的光临。当王里正看见比县令大人还不摆谱的高荀从里面走出来时,一颗悬着心终于踏实落地。一番寒暄后,兴致匆匆在前面领路,直奔王里正自家的大院。

来到王家大院门前,无论是老的少的,都在门前分左右排成两排。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和锣鼓声简直比以往过年时还热闹。负责迎接高荀这个高家村第一个状元郎进屋的是王里正的老丈人,高家村首屈一指的骨灰级老人孟庭长。孟庭长旁边并立而站的是他的女儿孟娇娇和外孙王小虎外孙女婿张婷。这家人在以前孟家落没孟少爷花天酒地败坏家产的时候,是高家村中最喜欢去高家大院占便宜的一家。奈何当时孟家人单力薄,孟母妇道人家,又斗不过孟庭长一家老少,没少吃他们的亏。不过,如今,高荀高中了状元,他们就算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再欺负孟家,甚至连以前占的便宜统统都加倍偿还了。这还真应了那句话,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谁家坟头被欺负久了,老天爷也要让它冒冒青烟。

这王、孟两家人变脸也忒块了些。让高荀这个本来就和他们有矛盾的也稍微感觉不自在。不过仍旧领着映寒进了屋去。

孟庭长老太爷看见高荀那小子有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当时就夸了起来。不愧是当里正的,说话拿捏的非常到位,句句都在夸映寒这个孙子辈的儿媳妇那是高家村万里无一天仙一样漂亮,甚至比高荀娘亲年轻时候高家村的第一美人都还标致,直把映寒夸的脸上红云斜飞,显然是幸福到了极点。依偎在高荀身边,也小鸟依人了许多,也羡煞了高家村那些还没有成亲的男子。

吃饭的时候,高荀被安排在了上位,连一向在高家村都是第一人的孟庭长老爷子也只能陪衬的坐在了他的身边。王里正负责打打下手,为高荀添酒。

席间。当高荀佯装相谈甚欢的时候。王里正的夫人,也就是孟庭长的女儿孟娇娇,从内堂走了出来。

“巧儿。快去向你的高堂兄敬上一杯酒。”

高娇娇牵着一个身穿鹅黄色衣服的女子缓缓来到高荀身边。

“高表兄。”那女子细细说了一声,就像一只林中的黄莺。芊芊玉手已经拿起一杯水酒,准备敬高荀一杯。

这不是那日赛诗会在青祁县城碰见的小妞吗?王巧儿。王巧儿?难道她是王里正那个从小就被送到临县王家村去了的女儿。也难怪,当年那个扎着羊角辫子的小不点,如今都出落的如此漂亮了。高大人稍微感慨,端起酒杯便同这个堂妹喝了一杯。

王里正立刻将自己的位置腾出来,让王巧儿坐下:“巧儿。今天你就代爹爹陪你高堂兄多喝两杯。他难的回高家村一堂,指不定以后去了长安就很难回来了。”

王巧儿听从父命,很小声嗯了句。玉手一扬,又为高荀看了一杯。

“这位就是高堂兄的娘子吧。姐姐果然天生丽质。巧儿敬姐姐一杯。”

讨人喜欢的王巧儿又喝了一杯,可能是不善饮酒,脸蛋红彤彤的,有几分醉人的姿态,让她看上去越发的迷人。因为高荀离她较进,很清晰的看见她原本如玉一般的肌肤早就抹上一层红fen,像婴儿那样很是娇嫩。

高荀赶忙喝了一口酒。非礼勿视啊。况且旁边还坐了个随时都可以掀翻桌子发飙的河东狮。他不得不收敛,连忙端起酒杯挨个敬了一遍酒,从孟庭长那里开始,到最后王巧儿结束。这一番下来,让高大人肚子喝的胀的凶了。赶紧找了个借口离席出去方便。

高荀的生理系统其实还没那么脆弱,借机出去方便不过是他的借口而已。不过。他虽只是出来透透风,但还没容他多歇息几口气。也是从里面找借口出来的王巧儿显然是悄无声息的来到他身边。

“怎么。高堂哥不进去坐么?在这里是赏月,还是看花?”

王巧儿就站在他身边,仰着头目不转睛盯着天上皓月当空。学着高荀的样子背靠着墙不说话,气氛静的让人心惊。

高荀没回答,眼睛却盯着旁边的大门,生怕映寒一不小心走出来撞见他们这对堂兄妹。

王巧儿突然侧过身躯,曲线型的身材当真是妙曼无敌。她不看月亮,也不看花。瞪着一双亮晶晶,闪光光的秋水眸子。戳中高荀的要害,道:“怕里面的女人出来抓住你和堂妹在外面看星星看月亮,怕今晚上不了床?”

高大人继续装糊涂。想走,想逃。

王巧儿冷哼了一声:“还以为十多年不见,当年那个嚷嚷着非把王里正家闺女娶来糟蹋以解心头恶气的小男孩如今胆子大了。怎么。现在不想糟蹋王家闺女了,当年我哥欺负你的时候,你可是闹得最凶,全村的人都知道的呢。”

高荀揣着明白装糊涂,曾经的确有那么一档子事情说要糟蹋王家闺女解气。不过,那都是小屁孩时代自己仗着家里还有两个钱在村里面可是横行无忌。王里正当年之所以要将王巧儿送到临县王家村去寄养,主要就是怕从小就不学好的高荀说到做到真把他家闺女按在河边给糟蹋了,到时候他就算有理找孟家理论也没脸面对整个高家村人戳脊梁骨。

十数年不见,如今相遇当真是一番造化。

高荀回过头来。仔细看了眼王巧儿。还记得当年那个一到秋天脸蛋就红彤彤像苹果总喜欢扎着两根羊尾辨的小女孩,如今头发依旧是那么乌黑,脸蛋因为喝了酒的缘故也和当初一样。身材高挑了,眉毛变细变长变秀气了,脸蛋也从娃娃脸变成一张鹅蛋脸,女大十八变,如果不是知道她就是王家闺女,高荀是决计认不出打小就有青梅竹马成分在里面的王巧儿。

高荀笑了一声。“也算你记Xing不错,还记得有那么一件事。”

王巧儿脸蛋一红:“那是有人曾经信誓旦旦说过要气死王里正。如此轰动的事情,我怎么就不记得呢。”

高荀挠了挠脑袋:“小屁孩一个懂什么啊。什么都不懂,图个新鲜,图个痛快。记那么深做什么。”

“是啊。”王巧儿破天荒惊叹了一声:“小屁孩什么都不懂,可以信誓旦旦,甚至天不怕地不怕的山盟海誓。但当小屁孩长大以后,他再也不是那个小屁孩的时候。他就不记得自己曾经说过什么,做过什么,伤害过什么。呵,你说是不是,状元郎大人?”

高荀被他问的瞠目结舌。自认为嘴上功夫有一套的他,居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深奥而肤浅的问题。

王巧儿不留给他思考的时间。捏了捏自己鹅黄色的裙子。转生一顾嫣然笑道:“嫂子很漂亮。”

“谢谢。”高荀礼节Xing回答。不过他没跟在王巧儿身后同她一起进屋。

王巧儿似乎早就料到高荀会原地不动。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了高荀一眼,笑了笑。没说话。然后继续又走了几步。终于停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终于不顾女子的矜持,道:“以前我记得你说过,这辈子,要糟蹋了我才罢休。今天本小姐就大大方方的告诉你。没门。除非……”

“除非什么?”高荀立刻接过话来问道。

“除非,本小姐自愿被你糟蹋。”

高荀差点晕了过去。天底下有那么好的事情么。

王巧儿觉得自己说了想说的话。高兴的一跳一跳踮着脚做着小时候她和高荀都曾玩过的游戏。疯疯癫癫的转身离去了。只留下高荀一个人站在那里回忆。

有些时候,过去的事,的确回不来了,就算回来也没那种熟悉的味道

和青梅竹马王巧儿的相逢不过是名义上的昙花一现,美好、怀念,不过是瞬间凝聚,片刻也就释然了。世上有太多的人,太多的事,都只是让人怀恋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到最后不过是相逢一笑般烟消云散,这就是所谓的巧合。

高荀回到席间,又吃了一些酒,王巧儿就坐在他身边,很矜持的一个女人,漂亮、大方、得体,让人很难想象先前她会在外面说出那番话,这也足以说明,一个不善于逢场作戏的男人,一辈子,是很难有机会看见一个女人的另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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