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经

2015-06-19 作者: 知与谁同
第291章 经

当最后一科考试交卷的锣鼓敲响,贡院里,高度集中了三天精力的学子,就像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一下子瘫软在自己的桌位上。有些自知考差的学子甚至当场嚎啕唏嘘,捶足顿胸,说一些对不起祖宗对不起爹娘对不起家里含辛茹苦的娘子诸如此类的话。而那些考的不错的学子,则开心的笑了起来,威风八面的在贡院夸夸而谈,只差没有把自己的文章是如何如何出众当众念出来。但脸上显现那不可一世,还真像要中状元那么回事儿。

“高小哥,今晚可曾有空?”高荀将笔墨砚台全部装进箱子中。已经封装好科举试卷的杜如晦,笑着走过来。这次,老杜,没有问有关科举的事情,而是换了个轻松的话题,道:“前几日,萱儿替我买了几坛好酒,你既已科考,不如到府上一同畅饮如何?”

高荀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笑道:“那我只好恭敬不如从命了。”

杜如晦“哈哈”两声,就不同高荀寒暄。他还要负责整理科考试卷。所以暂且告别高荀。

贡院里面,三三两两的学生,开始向外面走去。高荀也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去好好睡一觉,而且云姨那天说过,等自己科举结束,她要替自己准备了一顿丰盛的饭菜慰劳,想到这些,高荀的肚子不争气的闹起来。

他前脚往贡院门前迈去,后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二弟!等等我!”拥挤的人群中,赵浩然背着一个竹箱快步朝高荀走来。不一会儿他就站在高荀身边,问道:“考的怎么样?”

“还行!大哥你呢?”高荀也开始寒暄。毕竟科举过后,整个人都轻松不少,现在什么事都不想,只等着放榜了。

赵浩然挠了挠脑袋,苦笑道:“太难了!农商考题,我只胡乱写了个答案。至于写诗,还勉强过关。不过前面写文章的考卷,就做的不好!看来今年是没有希望高中了。”

今年的考题的确太难,而且个个刁钻古怪,放佛刻意想考察学子的综合能力。第一门的文章答辩,不再是书上的原文,而是结合实际作答,第二门农商,却是一道行军打仗的算术题,第三门还好,但却是一副看图写诗,这些无疑都是挑战学子的应变能力,难度较以往科举,的确提升了几个档次。

不过,本届科举,吸引高荀的,却是那个能够出现在科举考题上的女人。高荀至今都还想不通,让一个女子出现在庄严的科举上,这意味着什么?想到那个执流沙于皓腕,垂青丝畔腰际,眉黛如画,目若春山,堪比画中仙人一般的女子,高荀心中一阵即热。

“是她?”高荀恍然想到什么。对赵浩然说了几句,便冲冲离去。

出了贡院,外面早已经是人山人海。科举结束,几家欢喜,几家忧愁。有当众嚎叫哭泣的,也有兴高采烈的,各色各样,每年科举都会出现如此情况,所以很多人便见怪不怪了。

高荀和那些家在外乡默默无闻的学子一样,走出贡院的时候,没有一个前来嘘寒问暖的亲人。十年寒窗,一朝扬名,煎熬了数月之久的学子,此时哪一个不是如释重负,高荀也全身心放松心情,在贡院门前感慨一番,便徐徐向国子监走去。

他没走了几步。竟然停下步子。

在人来人往的贡院前面,一个穿水绿色长裙的女子,呆呆站在随风摇摆的柳树下面,出神的望着身前一顷碧波滔滔的河水,人随风动,宛若细柳,摇曳身姿,让人不觉心生怜惜。

“咳咳——”看清楚那人。高荀咳嗽两声,漫步走了过去。“惜若,想什么呢?”

“考完了?”杨惜若转过身来,一层不变的冷漠。高荀原本打算耍几句嘴皮子,看见云姨现在的表情,立刻打消所有的念头,他点头“嗯”了一声算是回答。

“考的怎么样?”

“还行!不好不坏!”

“好了,回家吧。”依旧冷若寒冰,不过较以前多了一丝命令的口吻。

高荀垂头丧气跟在云姨身后。一路向国子监走去。不过,他心里还是挺高兴的,云姨能够守在贡院外面等他,多少有点感动在里面。

回到国子监。竹箱一仍,高荀就像恢复自由的农奴,恨不得高唱两句才肯罢休。云姨看她小孩子气的表现,摇头无奈道:“我去给你做饭去了。”

“不了。晚上我去杜大人家。云姨要想款待我,什么时候都成。”高荀说了一句,转身回到自己房中。

云姨失落的“嗯”了一声,就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高荀回到房间,急忙从书柜中拿出珍藏的一件东西。那是在青祁时,有个叫袁天罡的牛人送给他的三件东西,当时没注意,刚才仔细想了想,今年科举考卷上出现的女人,和自己手中的美人图,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会就是同一个人吧?将手中那副靠在龙舟之上的美人图铺开,映入眼前的还是那副美轮美奂的脸蛋,望着眼前的江水,似乎永远都是那副哀愁的摸样。对比之下,高荀发现,两个女人的确是长的一模一样。连眼神、样貌、甚至身段都如出一辙。而且,自己手中这副画,是袁天罡所赐,其中必定饱含什么玄机,要想找到玄机,看来画中的女人是关键。

对那个女人的消息所知甚少,只是在相国寺门前见过她,看来以后自己还得多去相国寺画美人图,这样才能找个机会接近她。

心理面打着主意,小心将画收起来。高荀去澡堂洗了个澡,换了套干净的衣服打算早点去杜大人府上。

“出去了?”见高荀从正门出去,云姨坐在屋里,淡淡说道:“晚上还回来吗?”

“回来,记得给我留门!”高荀想了想道。

云姨顿了一下,没有以往激烈反抗高荀对她的无礼。叮嘱道:“你三天没有吃什么东西,少喝酒,免得到时候醉了,还得我来服侍你。”

这算不算关心?高荀不知道这三天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云姨现在的表现的确有些反常,高荀知道,以前就算他出去做正事,、云姨也不会问一下。现在她居然开始关心自己了,这是好还是坏呢?

“知道了。”高荀寒暄道:“醉了,我就睡在外面,不吵着你,闹着你!还带为你看门!”

“扑哧!”云姨释然一笑,以前他总觉得高荀说那些耍嘴皮子的话很刺耳,可是现在却偏偏喜欢他说那些不着边的话,弄的耳际一阵潮热,不敢正视高荀的目光,催促道:“快去吧!省得在家里碍眼!”

“遵命!”高荀做了个恭敬从命的姿势,拍拍屁股屁颠屁颠就出了国子监。

尚书大人的府邸,在长安还是有很多人知道。就在东市挨近玄武门左右,和上次去贤王府同路。

站在杜府门前,看上去比它邻近左右的府邸要寒酸不少。有些褪色的红木大门前,没有石狮子,也没有金灿灿的门匾挂在上面,连寻常看门的家丁都没有,只有几盆一人高的翠松,还有些花花草草,算是把杜府装缀成了一处清幽的地方。

老杜果然是廉洁啊,官做到他这个地步,还有什么东西是他追求的呢?

由于没有家丁,所以高荀进杜府的时候,没有人前去通报。因为在这一带,谁都知道,杜府就算夜里把大门打开,都不会有贼进去偷东西,杜府上下,除了杜小姐这个花容月貌的小姐之外,杜家就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哦,对了,好像还有不成器的儿子,这都是高荀刚才来杜府的路上打听到的。

杜府很大,里面也比较干净,没有亭台楼阁,只有几处厢房,不过都不是那种很气派的样子。院中花草树木比较多,长势也比较茂盛,看得出有人经常打理。

“咦——兄台你好面生?”走了没进步,突然从身后传来一个诙谐的声音,差点把高荀吓了一跳。

他转过头来,立刻看见身后出现一个身材中等,穿一件和自己同样是青衫,不过布料却要好几分的年轻人。年轻人脚上穿一双用草编织的鞋子,嘴里叼着一根路边的狗尾巴草,和他身上的仕子装束有些搭配不上。由于身材比高荀要矮一头,那男子仰头望着站在前面和自己一样脸带邪笑的高荀,先自我介绍道:“在下杜荷,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青祁高荀。”这人,颇有自己以前的几分纨绔,都是同道中人,高荀回答的很爽朗。

“原来是高叔!”那男子放佛见人都是自来熟,年纪比高荀大了两岁,居然叫他高叔,差点让高荀摔了一跤。

“过谦了,怕折寿,杜兄还是叫我高兄吧!”高荀擦了一把冷汗,刚才打听杜府内幕的时候,就知道老杜有个儿子叫杜荷,而且还是一个和自己一样败家的人。没想到这家伙嘴巴到会说,见面就讨人喜欢啊!

杜荷左右看了眼,低声到:“高兄!我可把你盼来了!”

“此话怎解?”高荀犯糊涂了。他和杜荷之间,应该没有什么交往吧。不过,看对方那副求人的表情,高荀暗叹,难道麻烦又惹上我了?

杜荷蹬着一双草鞋,像偷偷摸进窑子害怕老爹杜如晦抓住那般,来到高荀身边,胆怯道:“高兄,有一件事,还得你出手帮忙。”

“啥事?”高荀也四处望了望,好像在和杜荷做什么不法勾搭。

杜荷压低嗓子,低沉道:“高兄,你大慈大悲,救救我吧!今年、哦不,今天,今天你就把我姐娶走,她都二十有八了,还在家呆着不嫁,这可真是苦了小弟啊。”

杜荷就像在诉苦那样,把心中多年来想说,却不敢说的话通通向高荀坦白。

“杜老二!你又在胡扯什么?信不信以后爹拿马鞭打你的时候,别让我替你求情!”

一声杜老二,让杜荷顿时颤抖起来。他转过头,苦笑道:“姐!你又冤枉我了!我是在向高公子请教问题。咦,姐,你今天怎么打扮的那么漂亮,是哪个王子公主要到我们杜府上来吗?难怪外面都说,来杜府,除了抢走杜家小姐,还真没什么东西可拿!啧啧,姐真是我们杜府的镇宅之花啊。”

一身流沙长裙的杜小姐娉婷走来,端庄得体的装扮,更突显她惯有的高贵和矜持。又颇有几分书香气息。

“少给我来这套,你姐我,最很那种油腔滑调的人。”望着高荀,杜小姐恨恨说道

“姐,我那次在你面前不是正儿八经说话,绝不油嘴滑舌。”杜荷好像比较畏惧杜小姐,连说话都是客客气气,不敢有丝毫冒犯。想不通他堂堂男子汉,居然怕自己的姐姐,传出去凭谁都不敢相信。

“你做什么去了,昨夜又不归家?”杜小姐斜眼看着自己弟弟。没好气儿道:“是不是又出去鬼混了?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替娘教训你这个不争气的败类。我们杜家列祖列宗的脸都被你丢光了。”

杜小姐说打就打,她的脾气秉性,就是那种敢说敢做,又宁死不屈的主儿。杜荷还真是个怕姐的人,只管硬着头皮让杜小姐打了一顿,还讨好让杜小姐替他保密,男人活到他这个份上,就一字,累!

对于杜府上演这场姐姐和弟弟的战争,高荀眼不见为尽,他悄悄退出了“案发现场”,你们两姐弟就是厮杀喊打弄出人命都不关他的事情。

“别打了姐,人都走了,就别拿我出气吧!”在杜小姐小拳头的攻击下,杜荷躲躲闪闪道:“高公子好歹也是到府上做客,你就不能淑女点?亏你还是教书育人的夫子,怎么回到家里就成了悍妇呢,怪不得嫁不出去。”杜荷嘟囔着嘴,立刻嚎叫道:“哎呀,姐,我求你,别打了。我怕你还不成吗。”

杜小姐又使劲打了几下,才停手道:“丢人现眼。家里来客人了,快去换套干净的衣服,瞧你这样子,爹见了你,准一顿狠打。”

“知道了姐!还是老姐好。”杜荷拍着马屁,像只猴精似地跑回自己房间,换了套干净合体的衣服,连脚上一贯自持落魄就是吸引才女的草鞋也换掉。整个人到变得儒雅不少。

在杜府里面走了没多久,高荀就看见一声素衣打扮杜大人,正在府中养花弄草,他身边站了素雅装扮的女人,和杜小姐有几分相似,恐怕她就是杜大人的原配了。

“杜先生!“高荀上前一步,随即从怀中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递给杜夫人,道:“晚辈高荀拜见杜夫人!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还请夫人收下!”

“你就是我家老爷常说的青祁学子高荀?”杜夫人上下打量着高荀,觉得这后生蛮不错的。她收下高荀的礼物,委身道:“快坐下吧!老爷他常在我面前提起你。我去给你倒茶!”

院中有石凳石桌,看样子杜大人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躬耕的乐园。杜如晦叫高荀不必拘束,说到这里就等于在自己家中。高荀只好客随主便,安心坐在石凳上。一会儿功夫,杜夫人就端着茶过来,替高荀倒了一杯,笑道:“府中没有家丁丫鬟,小孟可不要介意!”

一声“小孟”让高荀受//宠//若惊。他连忙起身,客气道:“我自己来!夫人可不要把我惯坏了。”

“这孩子,真懂事!比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要乖多了!”杜夫人“咯咯”笑了起来,道:“老爷。我去和萱儿替你们烧几个小菜。”

“嗯——”杜大人点了点头,为自己倒了杯茶,坐在高荀对面。道:“科举过后,有什么打算没有?”

“准备把长安有名的地方,通通去一趟,等放榜之后,就回吴江。”在杜大人面前,高荀不想隐瞒太多。反正他回吴江的计划早就定下了。不会有任何改变。

杜大人沉默着不说话。许久之后,他才道:“没打算留在长安?以高小哥的才学,不为社稷万民作贡献,实在是可惜了。”

高荀在心里苦叹,他有屁的才学,既非治国良臣,又非骁勇武将,耍嘴皮子的功夫会一点,但他知道朝堂之上绝非如此简单。所以,心里一直贯彻吕老爷子的话,趁早回吴江,拿着俸禄,过遛狗养鸟、逍遥自在的舒坦日子,兴趣好做两件造福百姓的好事,说不定还能混个青天大老爷的响亮名声。

“咦。这茶不错。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不想纠缠待不待在长安的问题,高荀换了个轻松的话题。

杜大人也知道高荀在逃避这个话题。笑道:“这是萱儿自己摘茶叶抄出来的。哎,老夫这个女儿,什么都好,就是太要强了,现在都还没有人肯上门提亲,都养成老闺女了。高小哥如此聪明,替老夫想个点子,也好了了夫人和老夫的心愿!”

高荀才不会把杜如晦痛彻心扉的话听进心里。像杜小姐这种才貌双全,又是尚书大人的女儿,若不是杜小姐要求太高,只怕杜府门槛都被媒人踏破了吧!“婚姻之事忙不得。或许是杜小姐姻缘没到,到现在还呆在深闺。依我看,杜小姐才貌双全,不愁找不到如意郎君,此事还得慢慢等待。不急!”

“哎!不说了,姻缘天注定。”杜大人叹息一声,颇有些无奈。

这时候,在进入杜府的石道上,迎面走来几人。为苍苍的老头,边走边谈争论道:“刚才在外面就闻到老杜家在炒菜,我敢打赌,老杜现在一定在喝酒。”

“难怪前几日,我看见萱儿买了几坛好酒,我让她给我一坛都不行,原来是给杜老怪买的,今天可有口福了。”说话的是头发乱糟糟,腰间用红绳拴着一个酒葫芦的邋遢老头。他眯着眼睛说道,已经看见了前面石凳做着两人。他立刻叫起来道:“秦老怪!你看前面,今天果然有口福!”

那个被邋遢老头呼作秦老怪的老头,也看见了前面的杜如晦和高荀。他突然加快了步子,来到二人对坐的地方“小子。我们又见面了。”秦老头出现在高荀前面,不客气的坐在他身边。

“杜爷爷!”在两个老头坐下之后,又传来几声恭敬的称呼。原来是几个后生晚辈。都是高荀认得的。有秦怀玉,李敬业,还有赵子俊,让他有些气愤的是,罗峰和叶仁两个兔崽子也站在这五人为首的队列中,身上还穿了一件不伦不类的军服。

“高大哥!”二人冲高荀吐了吐舌头。通过眼神交流,高荀知道他们私下还有话对自己说。

由于石凳只有四张,所以那五个后生只能站在四周,还是秦老头吩咐一声,他们才欢快的鸟兽散开,嚷嚷着去找杜荷那小子,看是不是还在睡觉。

一会儿功夫,杜家母女就端着十几样精致可口的菜肴到来。杜小姐还特意准备了一个红泥小炉用来温酒。

“萱儿,你也找个凳子坐下!”杜大人说了一句,杜夫人则是说再去抄两个小菜,很识趣的走开了。

杜小姐坐下来,就在高荀身边。不过她没有喝酒,只能替三位年长她几十岁的老头温酒倒酒,而一旁原本有近水楼台先得月趋势的高荀,却被杜小姐冷落。表情有些尴尬。

好在,桌上四人,都不是讲理的主儿,喝酒吃菜,那叫一个猛字。杜小姐抱出来四坛酒,片刻功夫,就已经喝去大半,更为恐怖的是,那个嘴里嚷嚷着要一醉方休的邋遢李老头,居然把酒往自己腰上酒葫芦里装去,被秦老头直骂连吃带拿,也只有李靖才做得出如此无耻的事情。

不过,这句话立刻被杜小姐,反驳:“秦爷爷此话可不对。世上无耻的人,就萱儿知道,还有个男人更无耻!”

第三章

桌上三个老头张大嘴巴似乎不敢相信,秦老头更是追问道:“是谁?李老怪的无耻,大家可是有目共睹。有男人比李老怪还无耻,还真是活宝!”

杜小姐撇了旁边的高荀一眼,没好气道:“我没说你,别瞪着我!”

他祖母的,女人聪明了,就是件头疼的事情。老子还没说什么话,就已经中了这婆娘的奸计。落了下风。高荀有理说不出,只好闷声喝酒。

三个老头都用不正常的眼光看着高荀,然后相视一笑。好像都赞同杜小姐的话。高荀的确是个无耻的人。

四坛酒顺利喝完。谁都没有出现醉意。此时,三个老头对坐在石凳上,喝着热腾腾的茶水,闲聊起来。

“高小哥。不知道,最近你有没有什么要事?”忍了很久,杜如晦打开话题。他身边另外两个老头,已经把耳朵立了起来。

这恐怕就是杜大人今天请自己过府来的主要目的吧!高荀不笨,不过,最近几日,他的确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也就随意道:“没什么要事。杜先生有话请直说。”

三个老头顿时支支吾吾。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杜小姐一看这三个老头扭捏的姿态,算了,还是自己说吧,反正和高荀没什么好客气的。她也不用担心被拒绝,颇有女将风范道:“就直说了吧!两位将军想招你到军营中做一段时间的谋士。同意,你就点头,不同意,你还是点头。听清楚了么。”

不知道是不是杜小姐在和高荀说冷笑话,此话一出,一下子愣住了四个男人。

我靠!求人也不带你这样整的。答应、点头,不答应、还是点头,那不就说,主动权都掌握在你手里么。

所以,高荀不点头,也不摇头,他冲着杜小姐,做了一套无声的唇语!

“我不去!你咬我啊!”

杜小姐离他最近,也看得最仔细。她读懂了高荀想说的话!但苦于有几位长辈在场,不能泼妇一样冲着高荀发飙,安静的在桌子下踩住高荀的脚,脸上妖精一样笑起来,道:“他答应了!”

三位老头重重松了口气,还是萱儿有方法,比他们强多了!他们都以为高荀会诸多借口推搪此事,没想到回答的如此爽快!

高荀正在喝茶,差点没一口喷出来。都他/妈是些什么人啊,竟整些幺蛾子来忽悠老子。不能小看了杜萱这娘们,没准就是条毒蛇,咬着人不放那种。高荀不敢名目张胆说话,继续唇语道:“要去,你去,别推我身上。当兵可是件苦差事,我可不想英年早逝!”

杜小姐眉毛立刻竖了起来。颇有横眉冷对的样子。美艳不可芳物的脸蛋上,放佛细细铺上一层秋霜,让她看上去就像一个冰冻美人。

“你要是敢说不去,我就说你以前非礼我。”杜小姐瞪了一眼,两个年轻人就在三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眼皮子地下,唇枪舌战好不激烈。

高荀被她的眼神镇住,说不定杜小姐只要说出自己非礼她,不管是真是假,身边三个老头定会把自己活剥了不可。他唯有闷声不说话,篓子反正是杜萱捅出来的,到时候修补的还不是她。

装出一副无所谓的表情,高荀悠闲的喝着茶。月色渐渐明亮了起来,先前出去找杜荷的五个小兵都回到了三个老头喝茶谈话的地方,杜荷也在。杜如晦看着这个一直以落魄为标榜,吸引长安才女争取能找到一个像他姐姐一样出色的女人的败家子杜荷,杜如晦的脸色就好不到哪里去。

“杜老二,明天你也随着罗峰和秦怀玉他们去军营历练历练。免得在屋里天天在家里无所世事,省的我看着心烦。”杜大人一声令下,也算把自己不成器的儿子送到军营去磨练一番,免得让其他人笑话他,有一个绝顶聪明的女儿,却有个不成器的儿子。

秦老头打量了杜荷几眼,道:“念在你是杜老怪的儿子,就允许你在军营中当个打更的小兵?”

杜荷眉头紧锁,像是剥夺了他做男人诸多权利似地,不过看见自己老爹那副气的发青的脸蛋,杜荷只好遵命道:“多谢秦爷爷,杜荷一定不负众望。”

这话,让后面的五个小兵欢喜的只差没叫出声来,都觉得杜荷要是加入他们中间,那就是六虎将了!他们六人站在一起,另外五人同声慷慨道:“杜荷。以后我们六人在军营,就有饭一起吃,有架一起打,谁要是欺负了我们六虎将,就是欺负左路大军,一定要用拳头狠狠讨回公道。”

几个毛头小子,说的还真像那么回事!团团站在一起,大有对天立誓的悲壮!他们中间,要说没有什么用的人当数杜荷,不能打、不能扛,但谁也没有看不起他的意思,反而都已经计划好了,等杜荷进军营,他们就分别教他一件拿手本事。

骑马、射箭、舞刀弄枪,他们可以说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五个人,教一个杜荷绝对绰绰有余!

“散了,散了!一群*臭未干的小子,还学什么江湖中人拜把子,唱义气,要是到了战场上,见了突厥人的大刀骑兵,你们不腿软,就算不孬!”秦将军直接打消这群小子的气焰。不过,他眼里还是蛮欣慰的,这几人都是左路大军未来的希望,戎马一生的他,其实早就想把身上的担子撂下,可是至今还得拿起帅印,亲自为西凉建功立业!这并不是他想苦撑大局,而是不想眼睁睁看着昔日有西凉五虎威名的左路大军,败在一支没有经历过战火,就妄想夺取军权的右路大军手里。

天色渐晚,月光从树叶缝隙中穿进来,就像一柄柄倾斜而下的利剑。

也不问高荀来左路大军是否真心实意,几位老头寒暄很长的时间,但都是些生活琐事。没想到这群国家重臣,闲暇时候,也和寻常百姓没什么两样,都喜欢磕叨往事,时不时还唏嘘感慨一番。不过,他们身边那些年轻的听众,则只能瞪大眼睛,放佛如身临其境般感受到这群老头年轻时候草莽纷争戎马天下的英雄气概,悲壮而激烈,犹如史诗般的巨著,单单旁听也是心惊胆战,丝毫不弱亲眼所见。

而高荀也从他们轻描淡写的交谈中,听到了秦将军单骑救主,李军师三千骑兵横扫突厥,洛阳大战十八路反王,于洺水大破刘黑闼的三路大军,直至玄武门平乱,等许多精彩的桥段。这些故事,一辈子只做一件就已经惊心动魄,哪知道,这两个老头却能如数家珍的说出来,大大小小,加起来有数百件之多,用他们的话来讲,已经不虚此行了。

不过,最让高荀吃惊的是,从几个老头的对话中,高荀听到了有关太平教的故事。虽只是模模糊糊,只能听个大概,知道太平教中有几个非常厉害的角色,也第一次听见有人能够让两个老头佩服并敌视一辈子。但就表情而言,这几个老头说及太平教的时候,脸上的神色比说前面那些出生入死的战役还要凝重几分,放佛太平教就是藏在他们心中的一个伤疼,才开始回忆,就戛然而止。

有些时候,难言之隐,永远比陈年喜事,要刻骨铭心。至少后者还可以说出来追忆一番,而前者,只能放在心里慢慢咀嚼,是苦是甜,只有体会过的人知道。

酒尽人言少,只留笑谈声!不知不觉,已经过去半夜。是时候该散场了!

“天色不早,我等也要告辞了。”这时,李老头摸着圆鼓鼓的肚子,第一个站起身来。刚才喝酒时,他就私藏了一葫芦的酒,此刻悠闲的拔开瓶塞,往嘴里灌了一口,道:“杜老怪!等哪天红佛在家,你也到我家里来蹭饭,算是我欠你的饭钱!”

打了个长长的酒嗝。李老头摇摇晃晃夺门而去。路过高荀身边的时候,迷糊着眼睛,打量了他一番,酒气冲天道:“观你面相,见你命宫紧锁,恐怕最近有一次牢狱之灾,而奴仆宫暗黑,想必是遭小人陷害。不过,脸带红光,双眉见喜,却是有桃花劫应验。哈哈,你小子祸、福双至,真是怪相。老夫,从不替人看相,今天破例送你一句,折花须留枝,祸从东窗起!”

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李老头就笑着说他先回家去了,免得家中那个红佛又要拿着烧火棍上杜老怪家请他了。

李老头先走,李敬业跟在他爷爷后面,也屁颠屁颠回家去了。秦将军也不多留,叫上秦怀玉和赵子俊三人先走。两个老头的家就挨着杜府没多远,杜大人只叫杜荷送出门去。

“杜先生,我也回去了!”高荀没打算再杜府过夜。见两个老头都走了,他也起身告辞。

罗峰和叶仁两个兔崽子老早就等候在高荀身边准备护送他回去。杜如晦也不留他,高荀则离开了杜府。

第四章

高荀走后!杜如晦和杜小姐依旧坐在石凳上。杜夫人替两父女又泡了壶好茶,一家三口同坐在石凳上,彼此沉默着。

“我回房休息了。”杜小姐幽幽说了句,准备回房!

夫人慈母般笑了起来,知女莫若母,她如何不知道女儿和那个青衣后生之间恐怕有些矛盾。她好心道:“萱儿,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和娘说!要不,晚上娘到你房间,陪你睡好不好。”

杜小姐没有回答。从小到大,只要心中有事,都瞒不过娘那双精明的眼睛。

这时,送客出去的杜荷从外面回来了。杜家两老没有先前的慈爱和关怀,对杜荷这个算不上纨绔,也不是那种败家败业的,只是一贯认为落魄就是吸引才女的方式来标榜自己的儿子,杜大人和杜夫人连管都不想管。而这也是杜荷求之不得的事情,说话没超过三句,就被杜大人呵斥着滚回了自己房间。

每每于此,杜大人就悲催的哀叹一声。而杜夫人则是有些杜小姐凶起来的摸样,嘴角微翘,似怒非怒,只管瞪着精明的眼睛,盯在杜大人的扭曲的老脸,笑着问道:“杜老三,是不是嫌弃我裴茱萸,给你生了个聪明的宝贝女儿,却生了个不成器的儿子,对不起你们杜家的列祖列宗了?”

这句话,就是杜大人的克星,别看杜夫人现在温文尔雅,一幅贤惠妇人的模样。她以前可是长安最有名的才女,杜大人没少花功夫追求,不然不会生下杜小姐如此聪明的女儿。所以,杜大人当然是赔罪道:“我怎么会怪罪呢。”

杜大人连忙闪躲,他在外虽是尚书大人,但回到家里,还是家中两个女人说了算。女儿算一个,夫人算一个,加上一个不成器的杜荷也不站在他这面,杜大人在家里的地位就是薄弱的。

谁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官大如杜如晦者,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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