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市的这两起碎尸案,第一起是在6月12日傍晚七点左右接到报警电话的。报警人是一对中年夫妇。
那天清晨,他们从县城主城区出发,带着刚高考完的儿子,开车回镇上老家探望他的爷爷奶奶。下午返程途中,丈夫跟着导航抄近路,拐进了田地间,坐在副驾的妻子看到,地里的一片油菜花开得正好。“油菜花的盛花期通常不都是在5月份嘛,今年可能是气候原因,这都6月份了,还开得黄灿灿一片。”丈夫是位中学教师,他呕吐过后扶了扶眼镜,一脸菜色又心有余悸地回忆道:
“我爱人见了觉得很新鲜,就想下去拍几张照片……然后就在油菜花田里,发现了七八只黑色塑料袋。”塑料袋有的丢在花田中,也有的就丢在地头的沟里,系着口,但周围还围绕着一堆苍蝇。夫妻俩人觉得不对劲,打开一看,差点没把中午在老家吃的饭都给吐出来。腥臭味儿冲天,里面装的,是被剁碎的尸块儿。
而且,还有一条明显是属于人类的胳膊。
距离油菜花田最近的派出所民警,率先赶到现场。
但他们勤安县三关镇警力有限,平时处理的大多都是些民生琐事,对于这种杀人分尸的重大刑事案件,就缺乏相应的经验。派出所民警当即就上报县公安局,县公安局又报到了市里。
市刑警支队立即出动,前往现场勘查。
油菜花田土质松软,地上留下的脚印清晰可见。
警察一边拍照,一边询问这对夫妇:
“除了你们二位,你儿子有来过这边走动吗?”
“没有,”丈夫看向远远站在一边,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情况的儿子,解释道:“他当时在车上打游戏呢,没跟着我俩下来。”警察点点头,继续盯着地上的脚印查看。
足迹很好辨认,排除这二位中年夫妻留下的痕迹,剩下的,还有三对形状大小、深浅程度不一的脚印。
但油菜花田附近的车轮印就很难判断了。
前两年疫情缘故,很多辖区经常会实行封控,不少人为了通行,私下里都会选择偷偷在田间小路上过。
久而久之,导航上就形成了这么一条路线。
也就意味着,最近这些天,不少车辆都会像这对中年夫妇一样,跟着导航从这儿穿行。
仔细现场勘查完毕后,刑警们又回到了局里。
技术科对他们带回来的黑色塑料袋上的指纹进行提取、比对,法医则对塑料袋里装的碎尸进行尸检。
由于现场的温度和湿度,以及尸块和表层皮肤的腐烂程度,想要得出具体的死亡时间,还需要再进行病理性实验。短时间内,法医能够得出的信息有限。
初步判断,油菜花田里发现的碎尸属于同一名男性死者。身材消瘦,个子应该也不会很高,体重大约在60公斤左右。尸体缺少头部,暂时无法确认死者身份。
臂部、腿部有多处淤伤,指甲里还发现了皮肤角质层,有明显反抗搏斗性痕迹。死者创口处肌肉组织有收缩现象,说明他被劈砍分尸时,人还没有死透。当法医准备进一步的实验鉴定时,6月13日中午12点半,市里又接到了报案。环卫工人在垃圾中转站发现了几袋人体碎尸。
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尸块带回局里后,法医又对这几袋碎尸进行拼接和尸检。
这是一名新的死者。
但杀人和分尸手法,和昨天的油菜花田发现的那起基本一致。
谈靳楚的学姐沈芝兰,原本是要到Q大找老同学的。但老同学被市刑警队联系到,想要需求帮助,沈芝兰干脆就跟他一起过去。
解剖室里,他们这一回得到了更多的信息。
沈芝兰冷静专业,拿起解剖后的器官放在鼻子前嗅了嗅,依然面无表情。
她沉声开口:
“第二位男性死者,尸体高度腐化,根据尸体表现推断,死亡时间是在7天左右。
依然缺失头部,颈部经过多次劈砍,破坏严重,但从肺泡里发现的气泡可以确定,死者颈部受过勒伤。
身材偏胖,可由于分尸期间流出的组织液,以及分尸后的腐化,难以确定死者的体重,只能做出大致推断,应该是在80公斤以上。指甲修剪整齐,手指无茧,死者生活较为优渥,且不从事体力劳动……”
沈芝兰又看了第一位死者的碎尸。这位死者的经济状况,就跟刚才那位死者有明显的区别。
第一位死者指甲粗糙未修,双手小拇指指骨有明显凹痕,平时很可能习惯横屏玩手机。
颈椎变形严重,长期低头导致。
腰椎也有明显错位,长期久坐或侧躺,且姿势不当。
胃里和肝脏检测出大量亚硝酸盐成分,常点外卖,或是一些加工性速食……沈芝兰把这些刚得到信息也告诉了谈靳楚。
“第一位死者的死亡时间在三天左右,两起碎尸案间隔不长,凶手不排除后续作案的可能性。”她的预感和祁妙一样。
“说不定,失踪的彭磊就是第三位死者。”
“所以,彭磊到现在还没有被找到吗?”
祁妙坐在病床上,神情有些紧张。
云艳辉看了一眼手表,口气无奈:“妙妙,这都到晚上11点了,你从下午一直问到了现在,也该睡觉休息了。”但护士姐姐刚给她擦拭过身体,祁妙这会儿正精神着。
她还是忍不住继续道:“可现在的科技那么发达,还有天眼,不应该一两天过去了,都找不到一个人呀。”“哪有这么简单啊,妙妙。”
云艳辉耐心又温柔地跟她解释:
“彭磊最后消失的地方距离高鲁木斯无人区很近,本就不好找。如果他再遭遇什么不测,被人杀害,凶手刻意隐藏踪迹的话,搜寻工作就更加困难了。”
“那彭磊的手机呢?”
小姑娘突然想到了一个点,“大学生手机不离身,能不能查到他的手机定位?”
云艳辉还是摇了摇头。
“手机定位并没有那么精确,以基站为中心,辐射范围只有几公里到十几公里。”
她说:“三大运营商已经协助警方帮忙了,加上我们的技术人员,最后也只能努力缩小搜索范围。”
再加上高鲁木斯无人区那边,地形极其复杂,遍布沼泽,高原气候天气多变,机动车辆不好开进去,只能用最笨的法子——人力徒步搜查。那边有很多景区,所以也经常发生游客走失的事故,高鲁木斯的警方和当地的救援队,还算有相应经验。但即使如此,搜寻工作依然十分困难,徒步搜寻效率低下,到现在也没有查到彭磊更多的踪迹。祁妙听完,大脑更是一片混乱茫然了。
她幻象里的舌头和断指,到现在都不知道是谁的。
而B市这两天,又接连出现了两位被分尸的死者,也不知道姓甚名谁。
难道真的是连环杀手在频繁作案,杀人分尸?
可凶手又是什么人呢?
听谈靳楚分析,B市的那两名死者,一个像是沉迷手机的网瘾宅男,另一个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有钱人。身份差异悬殊,却又在三四天内,相继被残忍杀害。
相隔三四天……
那第三名死者,会是大四师范生彭磊吗?
假如幻象中的舌头和断指,真的属于彭磊,那彭磊之后的下一个遇害者,又会是谁?
再想到谈靳楚电话里说的——
油菜花地里的三组不同脚印;
黑塑料袋上,除了那对夫妻外,再无其他指纹;
团队作案、反侦察能力……
祁妙真的很难不把这两起碎尸案的凶手,跟那些在背后搞鬼、给她饭里添加菌菇粉的神秘组织联系在一起。如果是同一批人干的,那就意味着,他们不再只是恶作剧了,他们……正在大开杀戒!
彭磊之后,下一个没准儿就是……
祁妙抬起头,皱着眉问:
“小云警官,陈想记者这两天在什么地方?”
“他就在a市啊。”
云艳辉道:“咱们这儿这地界,最近10天发生了好几起大案子,他跟他同事都忙着出外勤,做采访呢。”“那警方……有没有对他采取什么保护措施啊?”
“怎么,你觉得他会有危险?”
“嗯。”
祁妙咬着唇,犹豫地点了一下头。
“而且,背后搞鬼的那帮人,都已经在电脑上留下他的名字了。”云艳辉无奈一笑,“那又如何呢?”“我们是警察,他们是违法犯罪分子,我们的刑侦工作不可能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啊。”
“而且,”小云警官又说道:“陈想跟你的情况完全不同,目前为止,他还没有遭受到任何威胁,即使他现在真的主动申请人身保护令,也不符合条
件,不会被受理的。”
祁妙听完,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抿着唇,低下了头。
她还在思考:
彭磊那边,有高鲁木斯的警方在搜寻,B市两位惨遭分尸的死者,有沈芝兰法医和当地警方在侦查。
只有陈想这边,似乎不会有任何的进展。
背后的人在屏幕上留下“审判”一词,可他并没有违法犯罪,谈何审判?
谈靳楚他们也不可能仅凭一句话,就真的把警力耗费在这位记者身上。
好像……
现在唯一的突破点,就只有自己吃菌菇通灵的能力了。
祁妙越发好奇,跟陈想有关的那起10年前的操场埋尸案,究竟还有着怎样的隐情和秘密?她又开始回忆,那天病房里,陈记者对自己提出的采访问题。当时神经高度紧张之下,似乎有什么细节被她给遗漏了。祁妙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一句一句进行复盘。那场对话,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装傻充愣。
陈想一问到她不知该如何回答的问题,她就使劲胡扯:
什么幼时小儿麻痹,初中高烧后遗症导致脑子不太好使,以及高中学习压力大,精神略有失常,动不动就会发疯……
然后,病床前的那位记者眼里,好像闪过了一丝精光。
他看似无意地问了一句,“……精神上有问题的人,说的话还能当做证言吗?”
证言、精神有问题的人……她心中默念着,脑海里,6月3日刚穿过来之后,两个世界的记忆还在不停重叠交织。
十年前的那个雨夜……
祁妙猛然睁开双眼,“我想起来了!”
她撑着胳膊就要起身,一边激动地望向云艳辉。
“小云警官,10年前的操场埋尸案,是有人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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