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洵的手中握着朱雀,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远去,垂下的刀尖流淌着血色与寒芒。
秦良一袭红袍,在寒风中猎猎飞舞,背影孤寂清瘦,脚步蹒跚踉跄。
被生母诅咒了的尊贵皇长子,在父皇的仇视下长大,一言一语之间,闯下弥天大祸,被驱逐出宫,受人辱骂唾弃。
他为此闭口不言,终日痛苦悔恨,却换不回任何人的陪伴。
他永远是那么的孤寂,正如宁洵当初第一眼看见他时。他把发带系的凌乱,站在老人的身边,脸庞稚嫩,看着他的眼神满是无辜,嘴角扯着一抹痞笑,眼底却藏着的,难以抹去的疏离。
他如此努力,拼了命的想要对别人好,想要得到与他人的羁绊。可即便如此,他到最后,却依然是,孤身一人。
宁洵这一生眼中弥漫着的阴霾,从看着秦良踏向那边明知黑暗绝望,却义无反顾的那一刻起,就注定着,再也无法散去。
秦良拖着中毒已深的躯体,艰难地踏上了云梯的最顶端。
他张开双臂,看着身下,眼前,灯火通明的临安城。那繁华的一条条街道,那奢靡的一座座楼宇,那隐隐约约传来的丝竹觥筹声。
他闭上双眸,尽情感受着这暴风雨来临前的最后安宁。
这就是大秦,最后的繁荣。
他嗤笑,薄唇翕动,额心的那枚火羽逐渐失去了鲜艳的颜色。
秦良仰面向天,泣泪歌道:
“天不仁兮生离乱,地不仁兮起狼烟!
亲族父母兮皆怯怯,背弃折兮心苦寒;
怨虽启兮兄难信,君恩重兮死亦难;
杀孽深重兮吾犹不悔,流血漂橹兮生灵涂炭。
汜水寒兮正合吾意,安眠于此兮葬吾临安;
金珠玉兮皆为过,唯惜玉颜安然兮……”
“我知道了。”宁洵低眸,打断了秦良未说出口的话。
在秦良的眼中,即使大秦如此待他,可这里毕竟是他的故土。即使是死,他也要守住故土。虽然秦昱心机复杂不可信,可也毕竟是他的弟弟,他不可能弃而不顾。而他自己的生命与过往,已经全都不在他的眼中。既然摆脱不了这命运,又何必顽抗?而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是盼在这乱世之中,她也依然能安然无恙罢了。
宁洵了然秦良的心意,心中无限悲戚,却什么都做不了。手中握着的长刀,被他深深插入石阶之中。
身为大秦质子的他,只能后退一步,面向秦良,行了有生以来最端端正正的一礼。即使是面对曾经的大秦皇帝,他也从未将礼行的如此认真过。
黑色的鹤氅长垂于地,他沉声道:
“宁洵,今日,受大秦长皇子秦良之托,以生命为誓。若我不死,必会照顾好她,保她一生安乐无忧。”
“宁洵……”秦良看着他矗立良久,泪迹犹存的双眸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个男人,居然会向他这个连大秦子民都不能承认的皇太子,屈膝行礼。
看着宁洵那张清冷的面容,想着十年前才见到少年宁洵时,那日的惊鸿一瞥。竟久久,未曾回过神来。
宁洵行罢礼后,便不再多说一句,倏然起身,挥袖离去。几个起落间,便已消失不见。
秦良的耳边回荡着他的声音。
“放手去做吧,我会拼尽全力,带她来见你最后一面。”
————《君忆桃夭》涟漪荷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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