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临安惶惶有一心（1）

“你来了。”平淡的声音，无喜无悲。

闻言，宁洵脚步一滞，一身黑色的鹤氅随风而扬。

冷风如刀。

在他的视线尽头，那人一袭红衣，凭栏而立。

转过来的面容上，眉心一枚展翅欲飞的烈焰凤羽。那人看着他，随后薄唇微微上扬，勾起一抹痞笑。

宁洵顿了顿，随后方才垂眸淡淡道：

“秦良。”

秦良看着他，先是有些诧异，随后又扫了眼宁洵阴郁的神色，方才释然的点了点头，一如往常般眯眸嬉笑道：

“宁世子，你肯叫我的名字，这还是第一次。”

宁洵不语，只是凝眸看着秦良，幽深凌厉的黑眸中，寒气肆意。

把眼眸都眯成了一双月牙的秦良的身后，是茫茫月夜下，万家灯火喧然的临安城。他一身红衣，往常凌乱而又随意的一头墨发上，此时此刻，却整齐的束着象征太子身份的金冕。

他的一举一动，本就应该如同现在这般，优雅而气质非凡，尊贵而奢华不已。

他是大秦的太子，是一个真正的，忍辱负重了十三年，能够甘愿留在那小小的一方鹤园之中，尊贵的皇太子。

他在受人唾骂，被人遗弃的时候；他的皇弟秦昱，却受着世人的称颂与景仰。他既不戳穿，也不憎恨，只是像现在一般，总是露出他那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嬉笑旁观。

可那本该是，属于他的……光芒啊……

为何，明明活的是这般的没有尊严，即使如今站在了这般高位，还是孤身一人孤立无援的他，却还能够露出这般……一如当年般月牙弯弯的笑容？

“高处不胜寒，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宁世子，你我不过同门之谊，为我感到悲哀，其实大可不必。”秦良看懂了宁洵眼中即将溢出来的话语。

他知道，宁洵这个人，从小身处险恶的绝境，锤炼出来的意志力和控制力，都极为强大。让人觉得即使天崩地裂在他面前，他都能沉稳思考应对，给出最佳办法。而能让他在别人的面前流露出一丁点内心的情绪，都已实属不易。

然而今晚的宁洵，他眼中积蓄已久的怒火，悲戚与不解，都已经难以再被掩藏下去。他那在秦良眼中向来深似幽潭不可见底的双眸，终于激起了一丝涟漪。

秦良龇着牙，嘴角微微上扬。

宁洵，今日你肯为了我动容至此，这份情，我记下了。

“宁世子。”秦良突然上前一步，陡然出现在宁洵的面前，伸手拔出了宁洵腰间的那柄朱雀长刀。

宁洵默不作声，负手在地，任由秦良夺去兵刃。

秦良眯了眸，随后扬起长刀，哧啦一声。

宁洵凝眸，眼前，一截绯红的衣袖在空中翻卷几番，便不再挣扎，飘然落地。

秦良站定，看了眼横亘在两人中间的那一截衣袖，刚想扯唇一笑，一股腥气却倏然涌至喉间，他的脸色陡然苍白。

宁洵脸色一变，急忙俯身，想要搀扶住他。

然而秦良却用力的挥开了宁洵伸出的右手，宁洵的手愣在半空之中，秦良看了他一眼，随后唇角溢出了一丝漆黑的血液。

他邪笑一声，随后在宁洵蹙着眉宇的注视下，满不在乎的用手擦去。

“太脏了，我怕脏了世子你的手。你的手……咳咳，还是要留着保护她的。所以，还是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