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神魔殊途

灵犀鸟白日被我摔在了地上，心里有些受伤，我只得将它放回客栈。放完花灯回来之时它已趴在地上睡得很熟，我想着莫要吵醒了它，便随它去了。

孰料第二日便被它用嘴巴啄醒。我颇有些起床气，甚恼怒地将它一拂，便拂到了地上……

月歌进来时，它仍十分委屈地趴着不肯起来，他笑起来：“这是怎么了？”

我拍了拍身上的灰。

“无事，你做了它这样久的主人，竟不知它其实最喜爱趴在地上么？”

“我还真不知晓。”

“嗷……”灵犀鸟哀嚎一声，蔫了。

但委屈归委屈，将它寻来的真正用意它还是十分清楚的，遂早膳后便带了我们前去寻小五。灵犀鸟飞了许久，我默默地跟着，却忍不住几度怀疑它的本事，月歌瞧出我的心思，劝慰我：“莫急，灵犀需将你妹妹的去处都熟悉一遍才能准确寻到她。”

我估摸着这只灵犀鸟和我差不多，皆是同类中十分不靠谱的。

寻了半日，总算在一处地方停了下来。

我甚欣慰，抬头瞧了瞧……

娘诶，小五这是来了这里的皇宫么。

我十分怀疑地用手拱一拱月歌，“寻错了罢？”

“不会，灵犀已停，你妹妹便是在这里了。”月歌笃定。

我看着他笃定的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同他一起隐了身形，进了皇宫。

素来听闻这凡世的皇宫戒律森严，我虽好奇，却也始终未曾前来探寻，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一路走来，数百个丫鬟太监也是见了，个个卑躬屈膝的，见着衣着华贵些的女子或是大臣便要跪，连一些资历老的都要向资历浅的寻个礼。

啧啧啧，太黑暗了。

月歌看着我摇头晃脑的样子笑起来：“你心中又在感叹什么？”

“这里委实规矩多了些。”我撇撇嘴。

“规矩是多，但若不多，便不能很好地管教下面的人，这里面住的是这个凡世里位置最高的人，自然要威严些，才能治天下。”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你果然是天宫里生长出来的太子。”

月歌：“……”

走了半柱香的时间，灵犀鸟在一处宫殿前站定了。我抬起头，瞧见了十分巨大的三个字——春华殿。

继续隐了身往里走，愈走便愈觉得里面有股十分浓重的术法之气，只是还未走进内室，便横空降下了一个白衣男子。

我望着来人，挑了挑眉。

“竟是魔尊白濯。”

白濯愣了愣，似思索了一番，才道：“我认得你，凤族四公主，凤楚。”

“好说，不知魔尊今日来这凡世有何事？”若说灵犀鸟的消息不错，小五必在这内室之中，而魔尊白濯竟也在此，我心中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奉命在此守着。”白濯将头歪了歪，笑起来。

从前我听白澜说过这四海八荒之中皮囊顶好的除开我二哥三哥，便是天宫太子月歌，若要再寻出一个能来与他们几个拼一拼的，便只有现今的魔尊白濯。

多年前妖鬼魔族三界入侵仙神二界时，我曾有幸见过他一面，当真是容颜上乘，姿色无双，连杀起人来都是云淡风轻不沾丝毫血迹的，若我是魔，只怕也要为着他这一张祸国殃民的脸动上一回心。

然，我是神，他是魔。

“我竟不知，这四海八荒还有谁可以命令魔尊的。”

这话还未说完，内室的门便“吱呀——”地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十分貌美的红衣女子。

不是小五又是谁。

“小五……”我现了身，上前一步，唤她。

她露出十分困惑的神情。

我了然，她这番下凡世，从前的记忆都是没有了的，要让她记得我这个四姐也是难事。

“你失了忆，不认得我了。我是你四姐。”我引导她，她从善如流地望了望我，“四姐。”

我甚欣慰。

然而她下一个举动便让我欣慰不来了。

“四姐，这是白濯，是我的……唔……”她一边说一边红了脸。

我好似被火神祝融烧了一把。

脑中浮现出许多疑问，她一定不知晓他是魔尊罢？可他跟着她是要作甚？难道……？

我刚想将她拉过来，却被月歌拽了去。他也刚现了身，白濯自然瞧见了他，却装作不识。小五瞧着却有些惊诧，我想了想，介绍：“这是你以后的四姐夫。”

小五的神情有些微妙，好似想起了什么，张大嘴巴愣在原地，半晌才应了一声。

我坐在这春华殿内，觉得这里朴素得简直不像一个妃嫔的宫殿。小五央我同她讲一讲从前的事，我碍于仙神二界的机密只说了家族乃是世家大族，将她送去昆仑接受历练，她倒是信了，只道自己便知不是个平凡的人物。

“你刚刚在这内室里作甚？”我瞧了瞧这内室，空无一人。

“这殿内的主人，乃是第四个神器琉璃鼎的灵魂，我刚刚将她渡化了。”

“这样说来你这一路还算顺利。”

“是，昆仑山的清虚老头儿……咳，道长将座下的弟子送了一个护我，路上又遇着了一只小花妖，还有白濯……”

她十分天真且开怀地将我望着，从前即便是在凤凰宫见着她也从未瞧见她这模样。大抵从前她心中苦涩，不能释放，如今失了记忆，反倒很自由了，我十分心疼她，不忍将真相告知她，却又不希望她受什么伤害。

“那个白濯，他是什么来历？你了解吗？他这么跟着你，万一……”

她满脸烂漫地将我打断，“四姐，你莫担心了，他爱我护我，上一次我险些在幻境之中丧命，也是他舍生救我，我虽不知晓他的过去，但我只要清楚他的如今和以后，便很好。”

我望着她，说不出话来，心里想着我还是去找一找白濯罢。

山丘之上染了夜色显得很是凄凉萧瑟，远处还传来些野兽的叫喊声，在空旷的夜里叫人心慌，顺着上山的道路行走之处皆是绿油油的小虫环绕脚边，这究竟是劳什子的鬼地方！

我赶到山丘上时，白濯已到，白色的衣袂在风中翻飞，若非知晓他乃魔尊，我怕是要以为他是哪位下了凡世的神祗了。

他转过身来，笑笑地打量我一番。

“不知凤四公主深夜约我前来有何事？”

我心系小五，也不同他客套，正经问起：“你为何接近凤舞？你们魔族竟也想得到战神乾苍的神体？”

他哈哈笑起来：“若是我真想争抢，只凭你怕是也拦不住。唔，对了，你那个未婚夫婿若是前来，倒还可以与我匹敌。”

“神界早已察觉近来你们有异动。白濯，我知你野心大，但仙神二界与你们并未有何亏待，你何苦非要如此？且当真动起手来，仙神二界也不一定就会落败，你们三界怕损失也甚惨重，值得吗？”

“这世间的事并非全都有理，谁打赢了谁便是王。但我今日可以明白地同你说，我并非想要那劳什子的神器，我跟着凤舞，全因一颗心。”他神情认真，不像开玩笑。

我不能尽信，但却也稍稍放了心。

“我不管你要作甚，即便是当真想抢神器也罢，到时兵戎相接，我自会亲自战你。但如今，我只要你善待凤舞，莫要伤害她。”

“不必你说，我自会待她好。”

“还有一点，你也须记得。你是魔，她是神，你们若是在一起，定不会有好结果。如今魔界同神界虽相安无事，以后却说不准。若是有一日，你同她在战场相见，你当如何？”虽说他并非不可能真心待小五，但神魔殊途，我着实想彻底断了他的念想。

他沉默许久。

倘若是我，怕也难以抉择，但这已是既定的事实，我若不浇醒他，任他们沉沦，事态怕是会到难以收场的地步。

我转身准备离去。

“你自己好好思考罢，你若当真爱她，便不要误她。她寻得所有神器后，便飞升上神，自此逍遥快活。可你同她在一处，是要她舍弃神身做魔？还是你妄想成神？白濯，有些事不必我尽说，你该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