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下来后,江云在武思敏和两名红袍的护送下,返回到唐府,直到出现在迎梦母女的屋门外,屋内的母女二人仍旧在长吁短叹,尤其是姨娘惠莹的哀叹,一声连着一声,如同秋末入冬前最后几声蝉鸣,听着令人揪心。
当江云走进屋时,呆坐在母亲床边的唐迎梦,似乎是见到了这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情,惊愕的说不出话来,姨娘惠莹则激动到差点从床上扑下来。
江云紧走几步,扶住姨娘道:“姨娘……”
姚惠莹拉着江云的手,哽咽无语,默默的流着眼泪,迎梦则站起身道:“表哥……”
唐迎梦看向跟进来的武思敏,武思敏掌管天武阁多年,什么样的场面没见过,如同到了自己家般随意,也不用人让,坐在小桌旁自斟自饮。
“迎梦,快扶娘起来”姚惠莹也看到了武思敏,坚持着要起身见礼,武思敏忙道:“算了算了”但姚惠莹一再坚持,江云只好将她扶下床。
姚惠莹跪在地上,迎梦也跟着跪在母亲的身后,姚惠莹恳求道:“长公主,您就可怜可怜我姚家吧,求您了。”
姚惠莹长跪不起,迎梦低着头一言不发,江云心里很不是滋味,看向武思敏。
武思敏无奈的道:“惠莹妹子,你这是做什么,人我不是给你送回来了吗?你放心,他一根寒毛也没少,但还要关几天,这也是为了他的安全着想。”
长跪不起的姚惠莹闻言也不抬头,哽咽点头,武思敏浑身不自在的起身,对江云说道:“你们娘三个好好的说说话吧,我们丑时回去。”
见江云点头,武思敏转身去了屋外,江云把姨娘搀扶起来,眼泪未干的姚惠莹紧紧的攥着江云的手不放,看了又看,不住的落泪。
“姨娘,我真没事,您先坐下”江云把姚惠莹扶回到病榻上,姚惠莹却仍旧抓着他的手不放,迎梦只好搬了张凳子过来,江云就坐在姨娘的身边,主动说起自己近来的遭遇。江云的话,自然是捡好听的说,说武家关着他,只是为了颜面,他在天武阁内好吃好住,一点事儿都没有。
但不管江云说什么,姚惠莹只知道抹眼泪。后来江云又说起了在清明境内,自己与迎梦结伴修行,无忧无忧的往事,姚惠莹心情这才好了一些,并交代他二人,往后万事小心,莫再和人争斗,注意身体什么的。
江云都一一应下,这时迎梦提醒道:“娘,王大夫让您早些休息。”
姚惠莹摇头,丝毫都没有要休息的意思,抓着江云的手端详了半晌,那殷切的注视令江云感到不适,接着她又看向迎梦,对江云道:“云儿啊,你觉得迎梦怎样?”
江云转头看向迎梦,道:“迎梦很用功。”
江云心里只有修行的事情,姚惠莹不悦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也十七了,迎梦十六,姨娘想抓紧把你们两人的事情办了。”
江云和迎梦闻言都有些错愕,不同是迎梦很快低下头去,江云却沉吟起来。
姚惠莹道:“姨娘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是不是害怕你父亲那里不同意?你放心吧,有迎梦的爷爷在,这件事情应该能成,即便成不了……”
姚惠莹看向迎梦,抉择起来道:“迎梦,你跪下。”
心乱如麻的唐迎梦看看母亲,又偷瞅了江云一眼,跪在母亲的床边。
但姚惠莹接下来的话,如同五雷轰顶,让迎梦如何也不敢相信。
姚惠莹道:“迎梦,如果安阳候不同意你和云儿的婚事,你就给你表哥做房妾室吧。”
唐迎梦闻言,猛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母亲。她是母亲的独女,母亲为何要这样对她……
江云也万万没想到,姨娘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站起身道:“姨娘……”
惠莹姚道:“云儿,你也不听我的话吗,我可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姚惠莹态度坚决,如同变了个人,盯着江云。
江云愣在当场,陷入了深深的思索。
而倔强的唐迎梦直起身子,跪在母亲床前,泪水夺眶而出,如同质问一般盯着母亲。
姚惠莹看着迎梦落泪,三人半晌无语,迎梦突然给母亲叩首,开口道:“娘,请恕女儿不孝,女儿不但要孝敬您,还要孝敬父亲,此事还需父亲做主。”
姚惠莹却道:“我的意思就是你父亲的意思,此事你父亲已经应允过了。”
“父亲允了?”叩首中的唐迎梦愣住,而后猛然起身,朝外走去,江云拉住她道:“迎梦!”江云回头对自己的姨娘道:“姨娘,您放心,我肯定会娶迎梦为妻。”
姚惠莹还未开口,唐迎梦就甩开江云道:“我用不着你可怜!”说着,夺门而去。
江云想追,但满面泪水的姨娘将他叫住,命他跪在自己的床前,道:“云儿,你要答应姨娘,一辈子都要善待迎梦……”
江云点头,姚惠莹又道:“同时,你还要将自己的长子,过继在姚氏门下,你能做到吗?”
心中早就有所怀疑的江云,默默的点着头,同时开口道:“姨娘,我在安阳的时候曾听下人说,我不是江君羽亲生的……”
江云抬头看向姚惠莹,他一直都觉得,自己这个姨娘,对他太好,好的简直有些说不过去。而近日武思敏的古怪话语,也引起了江云的怀疑,还有就是,武家人没有对他动过刑,也许武皇会考虑诸侯王的想法,但武思敏绝对不会,已这些日江云对武思敏的了解,那是个很任性的女人,没有在他身上撒气,肯定另有原因。
江云的一句话,令姚惠莹的神色变得复杂起来,抉择再三后道:“哎,我其实不是你的姨母,而是你的姑母……”
江云闻言睁大了眼睛。
姚惠莹道:“云儿,这件事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姨娘担心会害了你。”
江云话语低沉的道:“可我已经知道了。”
姚惠莹愣住,又道:“那你要答应姨娘,不对,我是你的姑母,千万不要去找武家报仇,当年的事情,确实不怪武家,是你爷爷他自己请死,如果我们姚家人不死,天下就会死很多人,你明白吗?”
江云闻言道:“这个我懂,但我不明白,这件事发生在十三年前,而那时我早已降生。”
姚惠莹道:“这是因为,江君羽是天阉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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