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背影之疑

身背竹篓的老人稍稍抬了抬帽檐，诡秘地轻声道：“柳处长，故人重逢，这么快就不认得我了？”

柳昀大吃一惊，他压根没有想到，夏仁伟竟然会主动到太湖渔业研究所来找他。柳昀心下虽然骇然，但多年丰富的地下斗争经验，还是让他很快便镇定下来。柳昀不动声色地说道：“这里不是说话之地，既然你背着鱼篓，那不妨与我一起到湖边钓钓鱼吧！”

夏仁伟笑了一笑，轻轻点了下头。柳昀快步回到门口的值班室，对警卫道：“这位老先生是捕鱼专家，想为我们太湖渔业研究所出点力。这里虽然不是真正的渔业研究所，但我们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这里有鱼竿吗？给我找一根来，我去太湖边上和这位老先生钓钓鱼，应付下他，别让他起了疑心。”

警卫应了声‘是’，从内室拿出几根鱼竿让柳昀挑选。柳昀哪有这个心思，胡乱拿了一根道：“嘿嘿，还真没想到，你们值班室中竟然有这么多根鱼竿。”

警卫答道：“报告柳处长，这都是许科长安排的。许科长说堂堂一个太湖渔业研究所，要是没有一根鱼竿，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因此许科长就安排了几幅鱼具在这里，以便在特殊情况下能掩人耳目。平时，我们轮不到值岗的人，就拿着鱼具到太湖边上，钓几尾鱼，也改善一下生活。”

柳昀赞叹道：“许科长的脑子还真是好使，能做到这么细心，也难为他了。对了，你们要记住，我现在去是和这位老先生切磋一下钓鱼技术的，这事绝对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就算是许科长问起，也不能告诉他。他这脾气，要是知道了我一个人在太湖边，定会不放心赶来，看到他这么紧张，不免吓坏了老人家，引起别人言议论和怀疑。”

柳昀在吩咐了警卫后，拿起鱼具，大踏步地追赶上夏仁伟。两人坐在太湖边的芦苇丛中钓着鱼时，柳昀埋怨道：“老夏同志，我要批评你一下，你今天的行动太鲁莽了。你也不想想，你是什么身份？国民党保密局上海站的副站长，虽然你表面上已经死亡，但如果有熟人恰巧撞见你呢？这太危险了，这不但会引起敌人的怀疑，不利于你潜伏在他们内部，就算是面对我们的同志，你也因为不能证明自己的身份，会给自己带来什么危险，你不清楚吗？”

夏仁伟呵呵一乐道：“好啦，我接受柳处长的批评！你我都是干过地下工作的，都懂得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以现在这个样子前来找你，很少有人能怀疑到我，何况这里应该没有人见过我。”

柳昀不满地道：“话虽如此说，但毕竟还是谨慎些好。老夏同志，你今天这么急着找我，是不是有什么紧急情况要向我通报？”

夏仁伟这才严肃地说道：“柳处长，你现在是不是能确定进入你研究所内的所谓爱国商人周顺昌的真实身份了？”

柳昀点了点头，夏仁伟大为赞叹道：“柳处长既然识出了他们的特务身份，却不露声色，还千方百计给他们创造活动的条件，果然是高人呐，夏某佩服！”

柳昀一楞，狡黠地道：“老夏同志，你是怎么知道我给他们创造条件的？你可别蒙我，说这是你猜出来的。”

夏仁伟嘿嘿一笑，用手指了指研究所上空。柳昀心下生疑，沉吟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道：“好呀，你个老夏同志，原来你一直潜伏在我们研究所周边啊！你的意思是你听到了架设在研究所大树上的大喇叭的内容了？嘿嘿，姜果然是老的辣，由这条消息，你就能判断出我已经识穿了他们的身份，在放长线钓大鱼呢。”

夏仁伟笑了笑道：“柳处长，你故意放这条广播，假如我猜得没错的话，定是周顺昌在你们研究所内有所活动，让你暗中发觉了。”

柳昀点了点头，反问道：“老夏同志，你还没告诉我，你这么冒险来见我，是想和我说什么呢！”

夏仁伟收敛了笑容，严肃地道：“柳处长，台湾方面传来消息，说是行动进展顺利，让我们其他潜伏的人作好随时出击的准备。虽然台湾方面没有明说是什么行动，但既然让我们作好准备，说明这个行动就和凤凰计划有关。所以，我判断，这个所谓的行动，就应该是周顺昌在你们研究所内的活动。”

他看了一眼柳昀，意味深长地道：“柳处长，从各种迹象来看，周顺昌此次回大陆，他的目标就是周家老宅，也就是你们研究所。我分析下来得出一个结论，他不但知道那柄隐藏着凤凰计划线索的剑鞘在周家老宅内，而且他还知道具体的地点。”

柳昀惊诧地看着夏仁伟，不敢置信地问道：“老夏同志，你能得出这样的结论的依据是什么？你能祥细地告诉我吗？”

夏仁伟摇了摇头道：“柳处长，我们都是干这一行的，大家都明白，自己有不同的情报来源和判断。要是互相公开了，可能会导致一些个人的判断和猜测就象真的一样，万一错了呢？那就会误导了大家，从而贻误战机，也可能铸成大错。好了，我在此不便久留，这就告辞。”

柳昀也不多加挽留，提着渔具和夏仁伟并肩走上堤岸。两人互相轻声道了声珍重，夏仁伟放下了竹篓，笑着道：“柳处长，这是我早上钓来的鱼，可鲜美着呢，你拿回去尝个鲜，告辞了！”

柳昀心中感慨万千，默默注视着夏仁伟离去的身影。正在这时，一个娇美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呀！柳处长，原来你在这儿呀！我可找了你好久了！”

柳昀回头一看，虞瑾一身军便装，气喘吁吁地小跑来到了他的身后。看着虞瑾额头沁出的密密汗珠，柳昀淡淡地道：“小虞，你这么急着找我有事吗？”

虞瑾小嘴一翘，撒娇地慎怪道：“哼，柳处长，你偷偷一个人跑到湖边来钓鱼，还不让警卫告诉我你的行踪，可把我找坏了。我找你是想告诉我一点自己的想法，不知道是不是合适！”

柳昀呵呵一乐道：“小虞，你是苏联学成归来的高材生，在霞埠镇上屡破奇案，已经成长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公安战士了。有什么想法，你尽管说出来，说不定还能给我启迪呢！”

虞瑾欲言又止，正待相说时，突然脸露惊讶之色，指着渐渐远去的夏仁伟道：“柳处长，这个人刚才和你在一起？”

柳昀心中一动，却不露声色地道：“是啊，怎么了？他是太湖边上的一位捕鱼高手，看到我们太湖渔业研究所的牌子，说是要为国家做点贡献，把他的捕鱼经验传授给我们研究所。”

柳昀用脚轻轻碰了碰夏仁伟留下的鱼篓道：“你看，这就是那位老人捕来的鱼。小虞，今天晚上，我让食堂加工一下，你和小许还有小苏一起来，大家尝个鲜吧！”

虞瑾却不答柳昀的话，看着夏仁伟的身影，皱着眉头道：“好奇怪，我怎么觉得这个身影好熟悉？”

柳昀心中暗暗觉得有些蹊跷，不露声色地道：“小虞，这怎么可能？你从小在上海长大的，又没来过这太湖边，怎么可能认识一个捕鱼的老人呢？”

柳昀沉下脸道：“小虞，别妄加猜测。这位老人找我只是说捕鱼的事，留下这么几条鱼就走了，没说什么别的事！”

虞瑾迟疑了一下，犹豫着道：“柳处长，我总觉得这事儿有蹊跷。你也对我说过，干我们这一行的，千万不要轻易相信别人，哪怕是你的同事。柳处长，我总觉得这个人我在哪里见过，我也怀疑你与他见面，不只是捕鱼这么简单。”

柳昀缓和了一下脸色道：“小虞，你做得很好，你这种警觉性，正是我们公安战士所必须具备的优秀品质。只是，这件事你不要再提了。对了，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先说说你的事吧！”

虞瑾盯着柳昀的神色看了一会，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道：“柳处长，我要是说了，你可不准生气！”

柳昀笑着道：“小虞，你这算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对你生气呢？我俩共事也好几个月了，你是我得力的助手，咱们一起历险了好几次，早就是生死之交的战友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呵呵，再说了，你这么漂亮的一个大美女，我怎么可能会对你生气？”

虞瑾脸上微微一红，娇羞地道：“讨厌，要是让别人听到堂堂一个严肃的处长，说出这样的话，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柳昀不置可否，嘿嘿一笑。虞瑾这才吞吞吐吐地道：“柳处长，凭我的直觉，我觉得周顺昌和徐媛太可疑了。我就想不明白，一贯精明强干、机智过人的柳大处长，怎么没能看出其中的破绽，非但不审查他们，还把他们视为座上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