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猪头

转念再一想，朱利民这家伙也很有点意思，看他那样儿，也着实跟盗墓的那帮人联系不到一起来，到底是干嘛的有待商榷。

我记得他是沈阳人，恰好去年我刚调入刑警队，沈阳市局来的几个人我帮着接待过，领头的警官也姓李，当时调侃我俩五百年前是一家，相处的还不错，好像在沈阳市局还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儿，朱利民提过他曾经被拘留过，倒是可以问问看。

这次另一件倒霉事儿就是手机再次报销，只能买新的，之前存的号码也全部完蛋，我只好跟同事要了号码，拨了电话过去。

一接通，那边李警官的声音就问“嘿，老弟，这么长时间也不给大哥来个电话，咋的？不认我这五百年前的远亲了？”

东北人豪爽热情，挺好相处的，我本来担心人家把我忘了，听他这么说立时放了心，调侃了几句，问道：“老哥，我想打听个人。”

“说吧，啥人儿？”他笑道：“老哥给你查去。”

我道：“这人应该前几年被拘留过，叫朱利民。”

“朱利民，朱利民。”他念叨了两句“还真别说，听着有点儿耳熟。”

我一听，有门儿，赶紧道：“瘦长脸，一米七五左右，大概是二十七八岁吧，说话有点东北味儿的普通话那种，好像……是因为盗墓被拘留过。”

“哦，他啊，我想起来了。”李警官笑道：“不用查，记得瓷实着呢，你想知道啥？”

我心说没想到朱利民这家伙还是个名人啊，便道：“老哥你记性也太好了吧？”

“好啥啊，是这事儿特殊，而且沈阳这地方盗墓这种案子本来就不多见。”他哈哈大笑“咋的？他在你们那疙瘩又犯事儿了？”

“没什么，就是打听一下这个人，有点好奇。”

李警官又笑了几声“我还当他又犯事儿了，这人挺逗，不过也不是那种作奸犯科的，就是爱好有点怪，都叫他猪头。”

“怎么给人起这么个外号啊？”我也乐了。

“猪啊，爱在地上拱嘛。”他哈哈乐个没完，隔了阵子才道：“听说这小子在这条道上还有点名气，外号叫猪头，也有个意思是鼻子好使，什么墓都能找出来。”

怪不得他说他是挖坑的了，看来还是专业挖坑，我笑了几声“那他怎么就被拘留过？”

“咋回事呢，这小子吧，从小就爱刨坑，反正就是挖，自己在自己家院子里还整了个地道。”李警官笑道：“他家挺有钱，属于富二代吧，家里人也管不住，就说挖就挖吧，完事儿他还整了个建筑专业，听说还真读出点门道来。”

“前年……大前年吧，大前年夏天的事好像是，这家伙不知道从哪儿得来个消息，哪个村儿有个墓，好像是清朝哪个王爷的，这家伙一个人扛个铁锹就去了。”

李警官一边说一边乐，东北人口才一流，尤其讲这类事相当生动，我本来一肚子疑惑抑郁，也听得忍不住笑了起来。

“完后这家伙就一个人挖，挖了多长时间不知道，反正还真给挖通了，然后他就进去逛了一圈，又出来了。”李警官笑道：“正好有伙盗墓贼，盯着这墓好一段儿时间了，等机会下手，也恰好是这天，结果正要动手的时候，发现这家伙从一边儿出来了，当时就惊了。”

“据说这墓规模挺大，机关重重，反正就是挺难进的，这伙盗墓贼踩点半个多月都在研究用什么方法进去，没想到杀出来个程咬金，已经是逛了一圈儿又出来了，又气又恨外加佩服，围住他就问。”

“猪头……不是，朱利民这小子家里有钱，他自己还开个小公司，再说他也没这胆儿，压根儿不是为什么宝物来的，也就实打实直说，纯粹就是为了兴趣，完后这伙人支锅的……就是盗墓时候的指挥吧，就动了心眼儿了，说这可是人才啊，有这种人咱什么墓进不去？当下就跟他攀交情，拉了他找地儿喝酒吃饭。”

“也是巧了，那天我们局里一个同事也在那儿吃饭，吃着吃着听着他们说话不大对劲儿，就给局里打电话让来人，结果这伙家伙都是老江湖了，看出情形不对，半道儿一个个都溜了，只剩下朱利民一个人，我们进去时候，他还那儿满头大汗吃着呢。”

我听得哈哈大笑，这简直就是个孟书文翻版，看来我还真没评价错他。

李警官也笑，顿了顿又道：“把他弄回局里，他倒也老实，当时就把事儿说清楚了，我们连夜联系考古研究所的人过去，瞧了瞧确实也是他说的那回事儿，这古墓连考古研究所的都不知道，反倒是被他给拱出来了，阴差阳错成了学雷锋了。”

我笑的一个劲儿咳嗽“那后来呢？”

“后来他父母就来了呗，好话说了一车，局里面考虑，他也确实没拿东西，也不是有心盗墓，后来也就按治安处罚条例，关了他几天，罚了点钱了事，倒是考古研究所那个副所长一个劲儿夸他，说这简直就是天才。”

李警官笑个不停，好一会才续道：“据说这小子不大会什么风水堪舆那一套，但是对于地质和建筑结构什么的很有点独到看法，往往很多难搞的古墓，他实地看几圈，敲敲打打就搞明白了，后来听说，外地不少盗墓贼暗中都请教过他，在这行名气一下子就彪起来了。”

我都听愣了，要这么说朱利民这经历也挺传奇的啊。

李警官接着道：“后来省内省外破获过几个盗墓案子，有几起牵扯到他了，似乎他属于什么技术指导的角色，不过我们私底下调查过几次，他倒确实没有再盗过墓，这小子法律意识还挺强，估计是名声在外，难免沾点包儿，警告过他几次，也就消停了，咋的？他又犯啥事儿了？”

我赶忙道：“没有没有，我出差，和他在路上认识了，听他说的有点好奇，就打听打听。”

李警官恍然般哦了一声，我俩又随意聊了几句，结束了通话。

刚放下手机，老妈喊我接电话，赶到客厅一问，竟然是朱利民打来的，我肚里暗笑，还真是说猪头猪头就到啊。

随意聊了几句，问了问近况。

他属于单纯的受害者，不但没事，省政府甚至还专程派人安抚他情绪，我真有点哭笑不得，把我这边的情况约略说了一下。

他一听这事儿，沉吟了阵子，说得了，你别管了，我来处理。

我听得一愣，他有什么办法？正犹豫着要问，他已经挂断了电话。

这家伙神神叨叨的，也不知道搞什么鬼，我也懒得再想，不过心情倒是好了不少，玩了会游戏，吃饭睡觉的就不用提了。

隔天下午，局里忽然来电话叫我过去。

这些天我已经被传唤的习惯了，当下也没多想，出门打了个车赶紧奔局里而去，刚进大门就看见郝队长在台阶前站着，冲我招手。

我瞧他没板着脸，看起来还挺和蔼的，也有点纳闷儿，赶紧跑过去。

“局长找你，快来快来。”他一把拉住我就往里走。

局长找我，还用他亲自迎接？

我正琢磨着，局长办公室已经到了，门都没敲就被郝队长拉了进去，一进门还没等敬礼，一瞧朱利民竟然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身边还有个人挎着相机，却不认识。

“小李啊，这位你认识吗？”局长笑眯眯的，和前些天盘问我时候那种严峻表情截然相反。

我心里七上八下，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好点了点头，没敢接话。

“你救人的事儿怎么不跟局里反应啊？”局长竟然站起身，拍了拍我肩膀“这不，人家大老远的专程送锦旗来了。”

我呆愣愣瞧了瞧朱利民，送锦旗？怎么个意思？

朱利民站起身快步过来，双手握住我手使劲摇晃，一脸的感激之情“李警官，不是你，我就死定了，回去时候仓促，今天我是特地来感谢你的。”

我这才听明白，见局长和郝队长都微笑着望着我，不禁脸上一热。

救朱利民这事确实有，不过这是他救我在先，说白了没他领路，我没等进神殿就死在瀑布里了。

但他的意思我明白了，赶忙挤出个微笑，道：“这是我的职责所在。”

局长和郝队长相视点头而笑，显然对我的回答相当满意。

那挎相机的人竟然是个记者，站起身指挥着我们站到一起，我拿着锦旗和朱利民握手，局长和郝队长笑眯眯站在我俩身旁，闪光灯一闪的瞬间，我感觉我脸烫的相当可以。

不得不承认朱利民这小子脑瓜子确实好使，竟然想出这么一招来，还找来个记者。

本来局里哪年也得收不少锦旗，不算稀罕，可我们这事儿惊动了外交部，多少是个跨国案件，身价当然就不一般了，连局长都乐得屁颠儿屁颠儿的。

果然随后局长就道：“小李，我们初步研究了一下，这事儿你也算是受害者，不会给你太大的处分，你先安心休息几天，正好小朱来了，陪着他逛逛，也得尽尽地主之谊，完后我们再说。”

听了这话我才真算放了心，赶忙答应着，跟朱利民退了出来。

一出市局大门，送走那记者，朱利民就一把揽住我，笑道：“咋样？我这办法绝吧？”

我都有点哭笑不得的感觉“厉害，佩服！”

“那你还不好好谢谢我？”朱利民眉飞色舞“来点好的吃吃，再找几个漂亮妹子吧？”

我只得苦笑“你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折腾我的啊？”

“哎呀别这么小气嘛。”他脸上笑得跟花似的“我可是专程来给你解围的，还不够意思？”

我无奈，只好答应。

原本我估摸着，怎么也得泣血砸出半个月工资，才能把这位“恩人”伺候踏实了，没想到他只是嘴上说说，我俩连着吃喝游逛好几天，都是他出的钱。

李警官说过他是富二代，我开始真有点不信，这时候才算见识了，掏钱刷卡眼都不眨，什么大饭店高档酒吧之类的迈步就进，让我这个小警察颇为汗颜。

不过说到找什么妹子，这个我可真没招，我自小好像对这些就不是很开窍，结果他大呼烦闷之后第二天，不知道从哪儿自己找了一个，还真有几分姿色，我不禁暗叹，看来他和孟书文还是不一样。

如此第四天送他上飞机，前脚走后脚局里通知我回去，处分下来了。

尽自知道处分不会太重，心里还是不能释然，进了办公室一直忐忑。

局长倒是挺和蔼的，说你这事儿我们研究过了，王振东以往作风就比较激进，功利心较重，这次显然是他连累了你，所以就不重处你了，再加上你救过人，功大于过，局里面内部给你个表彰，你也别太计较了，你看怎么样？

我是压根儿没想到还混了个表彰，联想王振东当时的话，心里挺感慨的，或许这就叫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事情以这样的结局收尾，是我之前没想到的，如果排除王振东失踪而言，算得上是圆满结局了。

不过王振东的下落至此成迷，省厅、大使馆加上柬埔寨多方努力，折腾了几个月都没有结果。

后来我在局里见过他的家人和未婚妻，都憔悴的不成样子，坐在局长办公室里恳求局长帮忙催促有关方面加紧搜寻，我作为当事人和知情者，自然要硬着头皮作陪。

他家人挺明事理，并没有把错归咎于我，反而替王振东向我道歉，我当时惭愧的几乎想找地缝钻进去。

我自己觉得，这件事上我是有责任的，假如我不逞强，王振东孤掌难鸣，或许就不会那么做了。

而我每遇到一次怪事，就会连累一个人，如果继续这样循环下去，我看我要不自尽，要不就得愧疚而死。

说来也真是邪门儿，似乎冥冥中有股什么奇怪的力量，总把我和这些事牵扯在一起，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人都有过奇怪的经历，但我敢肯定，像我经历这么多的绝对是极少数，可能整个中国都屈指可数。

最要命的是，这种事每次都要害人，像是我不经意间把别人卷进了自己的麻烦事里。

我很想找个人倒倒苦水，不过估计我说完，精神病院的车就到了。

也就是说，这些怪事必须一直憋在肚子里，直到我找到另一个经历足以和我相媲美的人为止。

但我想，这只怕是个奢望，绝对比中彩票的几率要低。

总之，事情结束了，无论是神殿、怪蛇，甚或王振东，尽管我觉得他还活着，我打心眼儿里希望他安然无恙，至于说其他两种，我发誓再也不想见到它们了。

不过世事往往事与愿违，当然，那就是另外一段经历了。

神殿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