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吃着早点,一边默查自身的情况,似乎远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糟糕,多少心安了些。
天已经放晴了,典型的东南亚气候,我去过缅甸,这点还不算太陌生,有时候一下雨就是好几天,有时候下一阵子立时就晴空万里。
我拿了铁锹挖着地,借着破烂的大草帽挡着,不停地扫视四周,本来是打算今天行动的,现在看起来要泡汤了。
不知道怎么回事,警卫忽然间增加了快有一倍,端着枪到处巡曳。
难道说我还没动呢,对方就察觉了?
正纳闷儿的工夫,见辆车驶了进了营地,停在大帐篷前,一个警卫跑过去拉开后门儿,还敬了个礼,紧跟着就下来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子,远远瞧着似乎岁数也不大,然后军装男就从帐篷里迎了出来,和那人握了握手。
这难道是他们的老板?
好像也不像,我见军装男引着那人往这边走,表情一如往常的冷漠,如果是老板,他脸上好歹应该带点笑容才对。
那人约莫也就是二十五六岁,模样还算清秀,皮肤也偏白,乍一看像是个书生那样,双眉微微皱着,感觉情绪不太好,我觉得他像是中国人、韩国人或者日本人,应该是东亚地区的长相,不太像是东南亚人。
两人边走边说着什么,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感觉军装男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似乎听到的话让他很不高兴。
正琢磨着,两人已经走得近了,就听军装男道:“照你这么说,那边、不顺利?”
别扭的汉语,我一愣,心说这人还真是个中国人啊?
果然那年轻人用汉语回道:“不是很顺利,进度很慢。”
普通话,带着些北方不知道哪个地区的口音,绝对的中国人。
不知怎的,在这种环境下听到乡音,还真让人松了口气,尽管说目前来看,这家伙似乎跟我不是一个战线的。
军装男脸一沉,又用那种很别扭的腔调道:“朱先生,你要、搞清楚,我们很着急。”
朱先生苦笑了下,道:“你们给我的一切线索,几乎都是几千年前的老古董了,我只能靠猜,这是没办法的事。”
这次我听清楚了,这个朱先生说话竟然带着些东北口音。
军装男的汉语水平显然不怎么样,隔了好一阵子才道:“朱先生,我们以、礼相待,如果你、欺骗我们,你知道、会怎样。”说罢也不等朱先生答话,挥了挥手,转身又进了大帐篷。
朱先生咬了咬牙,叹了口气,从衣袋里掏出个望远镜来,往前面走去,马上就有两个端着枪的警卫跟了过去,看来,所谓的以礼相待,也绝非是字面上那种意思。
照眼下的情形来看,这个朱先生,应该也不是自愿来的,就算不是绑架,估计也是胁迫,搞不好对我有利。
我咬了咬牙,时间紧迫,还是决定赌一赌,趁他从我身边经过时候,低声问道:“中国人?”
他果然停住脚步,扭头瞧了我一眼。
我心中大喜,正要再说,他却抿了抿嘴,微微摇了下头,继续前行。
我一愣,马上就瞧见两个警卫跟了过来,只好又低下头挖地,过了一阵子再抬头,见他举着个望远镜,正站在瀑布那边瞧着什么。
一上午的工夫,我想方设法和他交谈都没有成功,那两个警卫就跟膏药似的总跟着他,他也没有再过来过。
中午吃饭时候,他倒是也在大帐篷里,我俩目光只一接触,他就避了开来。
我瞧了瞧他面前,伙食相当不错,似乎是什么鸡腿饭之类的东西,不禁咽了口唾沫。
下午继续开工,我一边挖着一边瞥着他的动静,他仍旧在瀑布那边,不知道在看什么。
估计过了一个多小时,他才扭头往回走,经过我身边时却停了下来,蹲在地上,一手捏了捏地面上的石屑。
“会游泳么?点头或者摇头。”
我停住动作看着他,忽然听到这一句,一愣,已经意识到他在问我,见他微微侧过脸,像是在琢磨石头的质地,目光却瞧向我这边,便轻轻点了点头。
两个警卫就在我们身后不远,可能是顾忌着礼貌,总算没到贴身监视那种程度,正用不知道是哪里的语言交谈着,显然并没有留意到我俩的动作。
隔了一阵子,他又低声问“敢不敢逃?”
可算问到点子上了,而且看来我的估计一点没错,他也是被这伙人用某种手段“请”回来的,我心里一阵急跳,又点了点头。
他缓缓站起,一边低声道:“明天有雨,我通知你。”便转过头往那大帐篷走去,两个警卫丝毫没有察觉,端着枪仍旧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
我吐出口气,看样子我命不该绝。
知道要逃跑了,不知怎的我倒紧张起来,机械地挥舞着铁锹,其实雷声大雨点小,刻意保存着体力,为此收工时候还挨了两脚。没想到这么一来,晚上反倒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怎么脱身、走哪条路之类的计划,好长时间才算朦胧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睁眼,外面阳光明媚,我心说这家伙猜的可不大靠谱,看来今天只怕要作废了。
没办法,吃过早点后继续开挖,四下扫了扫,却没见那朱先生,估计他和我一样,看到这种天气就放弃计划了。
刚挖了一个来小时的感觉,天色就阴沉下来,紧跟着几声深沉的闷雷,还没等我回过神儿,豆大的雨点哗啦倾泻而下,现场立时就像炸了锅一般,无论苦工还是警卫,俱个抱头鼠窜。
这真就叫倾盆大雨,真像是有个什么神明站在天顶上将一盆水浇了下来,我在中原地区哪儿见过这种雨,一下子也被淋得发懵,正不知所措间,便见雨幕中一个人影晃动着,朝我这个方向奔了过来,没等回过神儿,人影已经冲到我面前,扯了我就跑!
我一呆才看清,似乎就是那个朱先生,背后还背了个背包,不言声扯着我只管往前跑,我赶忙扔了铁锹,跟着他在雨地里高一脚低一脚全力狂奔。
那雨水似乎又大了几分,面前全是挂珠般的雨线,连路都认不清。
正跑着,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叽里呱啦怪叫,我立时明白,我俩被人发现了,显然朱先生也意识到这点,干脆松开我手,发足飞奔!
我边跑边扭过头瞧了一眼,便见雨幕里人影憧憧,似乎有不少人追了过来,好在离得还算远,不过要说枪子儿,也就是眨眼的工夫,赶紧也加快了速度。
我跟着他一阵蒙头乱跑,忽然间他一停,伸手拦了我一下,我这才发现,已经到了那瀑布边上。
不是真的要跳瀑布吧?
我往下瞧了一眼,水借雨势,轰鸣声震耳欲聋,隐约瞧见瀑布下面的水面就跟连环爆炸似的,不禁一阵子头皮发麻。
“你跳过水没有?”朱先生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大声问我。
我赶忙摇头。
他回头看了一眼,叫道:“没时间了,落水的时候减少冲击力,直着身子跳,用脚或者手撑在前面扎进去,懂不懂?”
我心说这还用你教,理论谁不懂?问题是我没跳过啊!
没等我说话,身后便传来枪声,我一缩身子,看他时,见他几乎趴在地上,一脸的惊惶。
正要问他到底怎么办的时候,他忽然往前一窜,顺势使劲儿扯了我一把,我只来得及深吸口气,身体便不受控制般坠了下去!
我竭力控制着动作,不过还没等调整到最佳姿势,便感觉右半边身子一麻,紧跟着已经落入水中!
这一下拍得我几乎背过气去,浑身都疼木了,脑子一懵,呼吸立时不受控制了,紧跟着鼻腔火辣辣的说不出的难受,倒是清醒了些,赶忙扑腾着水,往上游去,刚挪动了一点,身子一紧,回头瞧时,见朱先生正拽着我,一边用手往下指。
我心说都快憋死了,还往下潜?挣了几下,挣不开,赶忙指了指自己嘴,又指了指上面。
他根本不理我,一个劲儿拉着我往下潜,他的游泳技术显然要比我强,我竟然挣不过他,气得我没法没法的,只好憋着最后一口气,跟着他下潜。
那瀑布相当深,潭底是密密麻麻的尖石笋,我知道这是千万年水流冲刷而成,如果不是这种深度,那么我们跳下来时候就被这些石笋扎穿了。
朱先生仍旧拽着我,绕过石笋和冲击而下的水流,看方向竟然是往瀑布正下方游,我已经快憋得没气了,难不成说不被枪打死,反而是窒息而死?
我又气又急,狠命拉了他一把,他回头瞧了我一眼,把背包拉开一小半,掏出个鼓着的塑料袋递给我,我立时明白过来,赶忙把嘴对着袋口使劲吸了一口,总算缓过劲儿来。
看样子他是胸有成竹,我也再不怀疑,就跟着他继续往里面深入,不一会就瞧见,那山崖的下面似乎有个凹陷处,隐藏在瀑布水流的后面。
我一愣,瞧了他一眼,怎么他好像之前就知道似的?
我俩刚游进那凹陷处,便见身后不远处一下子出现十几道螺旋水线,不用问也知道是枪打出来的,看来刚才要是不听他的往这边游,这时候已经被打死了,如此一想,我还真有点佩服他了。
子弹足足打了有半分多钟才停下,我刚松了口气,忽然间水波一荡,然后是入水带起的水花,似乎跳下几个人来!
这还真是亡命之徒啊?
我正不知所措,朱先生拉了我一把,这才发现里面黑漆漆的,似乎还能继续深入,便跟着他往里面游。
游了阵子才发现,这干脆就是个水下通道,上下左右大概有五六米宽,空间足够大,而且还真挺深,前方黑漆漆地看不到底。
又游了一会,基本已经全然看不清周围了,朱先生停下,从背包里掏出个潜水手电,又拿出个装满空气的大塑料袋递给我。
我正没气儿了,咬着袋口吸了一口又赶紧扎紧,继续跟着他往里面游。
这似乎是条地下水脉,我真怀疑再这么游下去会不会游到谁家的自来水管道里,拉了拉他,他却打了个手势叫我跟上。
这家伙跟我年纪差不多,不过似乎经验和知识都比我要丰富,要不是他,我这时候只怕已经让AK47打成烂肉了,我咬了咬牙,信人索性信到底,况且折回去也是个死。
游了好几分钟,这种情况下脑子都木了,可能有五六分钟,总之我又从朱先生手里接过个袋子为止,才见他一停,似乎有点诧异,前面好像是死胡同了,然后他手向上指了指,就带头往上游去。
我跟着他往上浮,也有点纳闷儿,还没回过神儿就感觉脑袋一下子出了水面,不由得一愣,见他已经手脚并用地爬上岸,冲我伸手,赶忙也爬了上去,感觉脚下地面十分平整,用手摸了摸,似乎是石板地。
这像是石板建成的一条路,我们爬上来的位置是个椭圆形的边沿,石路将水流分成两半,两边仍是活水,隔着好几米宽才能见到坑坑洼洼的洞壁,如果说不是这石板路,这根本就是个天然岩洞,光看里面的话,看起来很像是电视里有时候出现的那种舞台或者是T型台,我估计要是燃起灯来,这地方也挺漂亮的。
我俩坐在地上歇了好一阵子才缓过劲儿来,我就问“你早就知道这里有条水道?”
他笑着边从包里掏出几块儿石头,边道:“知道,不过没想到这么长。”
我更好奇了“你到底是干嘛的?怎么知道这么多事?”
他冲我挤挤眼睛,递过来块压缩饼干,我赶忙填进嘴里,这些天吃那种破猪食,嘴里快淡出鸟来了。
“我叫朱利民,是个挖坑的。”他伸出手同我握了握“他们绑架我来,就是为了挖掘这地方。”
挖坑的?什么意思?
我愣了愣神儿,把饼干咽了,思索着道:“你的意思是说,你是盗墓的呗?”
“不全是。”他道:“不过盗墓我也干过,纯粹就是享受过程而已,我喜欢称自己是挖坑的。”
我听得不得要领,便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
“一个多月前,我一个云南的朋友邀请我来,说有个挺大的地下工程希望我参与,我就来了,之后就被他们绑到这里。”朱利民苦笑着道。
他都来了一个多月了?我也笑“看来你那朋友不是什么好人。”
“是,我也没想到。”朱利民撇了撇嘴“虽然说他们对我还算客气,不过终归是被绑架来的,心里面肯定不痛快。”
我点头道:“那么他说的那个什么地下工程,就是这个?到底干嘛的?”
“我也就知道个十之七八吧。”朱利民也掏出块压缩饼干嚼着,一边道:“我估计,他们在找当年真腊国没找到的宝藏。”
“真辣国?”我心说还有这名字“四川那边的?”
朱利民有些无奈地瞧了我一眼,拿手电照着,在地上写了三个字“这是东南亚古代的一个国度,大概是现在柬埔寨的位置。”顿了顿,又道:“是扶南国的宝藏,据说被藏了起来。”
这国家名字未免太别扭,我也不敢再问,免得丢脸,便道:“宝藏?什么玩意儿?”
“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只能是估计。”他沾了点旁边河道里的水又写了扶南两个字“当年真腊国国王起兵征服扶南国,扶南太子流亡,扶南国的一部分不愿意臣服于真腊的遗民修建了这里,这是他们从古书上找到的,其实我也不是很信。”
我倒听得兴奋起来,这不是跟印第安纳琼斯似的?赶忙问道:“那要这么说,他们是想发财?不过贩毒不是更快?”
朱利民摇头道:“根据我了解到的,这宝藏和我们一般理解的不太一样,我感觉他们的说法,宝藏不是普通的东西,可能是具有某种神力什么的。”
我心说要说什么神力的玩意儿,我还算见过一样呢,不过这话当然不能跟他说,只道:“他们让你来帮忙挖?”
朱利民嚼着压缩饼干摇了摇头“不全对,让我来帮忙分析的。”
“分析?”我问道:“就是说,看在哪儿挖?”
“差不多吧,我在国内时候,分析过几个大的陵墓,就是说,大致位置在哪儿,他们觉得道理一样。”朱利民苦笑着道:“其实中国的古代陵墓讲堪舆术,通常风水大师推断的比我要准,我做的最多的,其实是制订进入的方案,他们把我绑来,多少有点赶鸭子上架,好在我看了半天他们提供的资料,忙活了大半个月,硬着头皮指了两块儿地方,没想到还真给蒙中了。”
我听着他话里有疑点,如今同舟共济,也不打算忍着,便问:“不像是蒙的吧?你好像一早就知道这下面有条水脉。”
“嗯,我知道。”他倒是很痛快直承道:“不过这是我的逃生路线,怎么可能清楚地告诉他们?要不是你昨天说话,今天我就自己跑了。”
我正想问他怎么发现这下面的水脉,忽然间看到水里面隐隐有光芒透了出来,一惊,赶紧推他“这帮家伙真行,这都找得到,赶紧走。”
他也慌了神儿,把几个塑料袋和饼干塞进包里,就跟着我往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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