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瑞娟想去海州市的拘押所采访志爷。她准备先到那附近的“城中村”,在那儿解决自己今天的午饭以后,再步行到拘押所去。她知道志爷目前正被关在那里,所以想去那里试试看,看能不能从志爷那里打听到些什么。
现在已经算是午餐时段,正在公路上行驶的车辆并不多,道路交通状况显得异常良好。在路上才花了不到半小时,石瑞娟就抵达到目的地,在那“城中村”的公交站下了公交车。
她先到车站附近随便转了转,找了家看起来卫生状况相对较好的快餐店,在那里点了份现炒的“土豆肉丝饭”便吃了起来。
除了摆好数种菜肴让食客选择的快餐,海州还有一种所谓的“现炒快餐”。这种快餐大多如石瑞娟所点的“土豆肉丝饭”那样,以一饭一菜一汤的模式进行销售。“现炒快餐”的售价通常比前一种快餐要贵,但价格也不会贵太多。大多海州土著由于对“吃”颇为讲究,当不得不吃快餐果腹时,基本都会吃这类“现炒快餐”。
其实在王土国大多地区都有类似的快餐,但大多都是将饭菜混装在一起销售。但在海州这里的“现炒快餐”,无论如何饭菜也不会混合在一起。即便是用同一个餐具来装,却也是饭是饭菜是菜,绝对不可能将饭菜混合在一起。
刚才在等午饭上桌的时候,石瑞娟被墙上挂的食物照片吸引住了。年轻的女实习记者边吃着快餐,一边想着:
“回去让胖子给我做来吃。”
这快餐店里不但卖即点即炒的各种“现炒快餐”,同时也在销售各色小炒菜肴。刚才令石瑞娟产生想法的食物照片,是一道“炸酿豆腐”。
解决一份简单的“土豆肉丝饭”可花不了多少功夫。石瑞娟一边胡乱思考着各种事情,一边随手往嘴里送入食物。从饭菜上桌到“解决问题”,总共也才用了她不到五分钟的功夫。
快餐就是这样,不但上菜快,食客进食的速度也不可能太慢啦。
午饭时段的快餐店生意都好。石瑞娟原本还是一个人独占一桌坐着进食,等她快吃光这份“土豆肉丝饭”的时候,店里其余的位置已经坐满了。连同实习女记者在内,店里所有食客都急匆匆地或饮或食着。
离开快餐店以后,石瑞娟沿着前方的小路继续走了一段,然后往北拐了个约九十度的大弯。从这里往北边望去,已经能看到海州市拘押所的围墙。接下来只要一直往前走,石瑞娟就能去到她想去的地方。
在这段路途里她倒没遇到什么障碍,她接下来遇到的障碍,得等她先去到拘押所那里。
这个拘押所,是海州市区内唯一一处具有该功能的建筑。这里主要关押未经定罪的“犯罪嫌疑人”,或是某些罪行不太严重的罪犯。除此之外,便是获得死刑判决的犯人。官府不会将这些等待处决的罪犯关进监狱,这些罪犯将在拘押所里关到被处决为止。
从石瑞娟刚才拐过的大弯为立足点,然后往石瑞娟目前的正前方看去,在拘押所那用石灰浆刷成蓝灰色的围墙前,有一扇看起来“并不沉重”的大门。
在这同样蓝灰色的金属栅栏门旁边,有一间小小的岗亭,占地总共也不到十平方米。岗亭及大门内侧朝外处,同样也是一面蓝灰色的围墙。
这里的建筑结构特意设计了一个视觉死角。当有人靠离这大门足够近时,才能从大门前岗亭处看到,原来蓝灰色的金属栅栏大门后是条拐弯路。只有站在这岗亭前,才能看清接下来的道路布局。
拘押所里面的建筑结构是什么?石瑞娟现在可看不到,因为她连这扇金属栅栏大门都进不去。
石瑞娟还没走到拘押所大门前,岗亭里的值班人员已经查觉有人正在靠近。如果是有车辆高速驶近,值班保卫人员的精神状态自然会相对紧张些。在那种前提下,值班官差的具体反应,会根据驶近车辆的类型及车速而定。根据这两种因素,基本已可判断对方来意了。
但现在只是有个年轻姑娘正以步行靠近,正吃着午饭的值班官差当然不会觉得多么紧张。别说石瑞娟仅是个体型瘦削的姑娘,即便是强壮如刘佳那样的“胖子”,保卫人员也不会紧张到哪里去。
这拘押所建成至今已有上百年历史,还没发生过一次严重暴力冲突。至少在这大门之外的岗亭前,还没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当石瑞娟走到岗亭前边的时候,岗亭里有一位中年官差已经吃完了自己那份午饭。石瑞娟见那人端着饭盒走出岗亭,便赶紧高声打起招呼:
“阿叔你好,这里是拘押所没错吧?”
这位中年官差的年龄约五十岁左右,他刚才已经在岗亭里观察过眼前这个姑娘。由于这姑娘相貌身材都没多大吸引力,且看起来也具威胁性,所以他这回连头都没特意回。中年官差一边走到岗亭后边,到旁边卫生间外的水笼头处去洗饭盒,一边高声与年轻姑娘说着话:
“姑娘仔你识字的吧?旁边鬼这么大个字还看不懂?”
这“阿叔”所谓“鬼这么大个字”,是指位于大门上的文字标识。在位于远离岗亭的大门朝外一侧上,有一块貌似牌匾之类的存在,上边用某种黑色材质书写着“海州市某某拘押所”的字眼。
大概是由于这牌匾的历史过于悠久,“海州市”与“抵押所”之间的字眼显得很模糊。况且石瑞娟还有轻微近视,所以她根本没看清那中边到底写了什么。
石瑞娟刚才那声招呼,其实只是一句简单的开场白,而不是真心在提问什么。所以她对于那“阿叔”刚才的挖苦话,倒没有怎么在意。与其与陌生人多计较,她更倾向于先稍微吃一点点小亏。
这就是石瑞娟擅长与陌生人沟通的表现了。在她看来,如果自己被刁难以后,接下来却还表现得足够“好说话”,对方除非是有意刁难,不然基本都会渐渐地变得“好说话”起来。
她等那“阿叔”洗好饭盒,才说出自己原本接下来就要说的话:
“阿叔你好,麻烦问你一句,我想到拘押所里探望某个人,不知道要办理什么手续呢?”
其实这种问题也不一定非问眼前这人不可,只不过石瑞娟这里看不清岗亭里到底有多少人,她又觉得自己不方便随便走进岗亭去查看,所以只好就近向眼前这人提问。
“姑娘仔你想探什么人先?”这“阿叔”所说的官话里,海州方言的口音十分明显:
“你想见的人是关在里边的人,还是在里边上班的人啊?在里边上班的人就简单,你说个名字来,我帮你打个电话进去问问,如果人家想见你,自然就会出来跟你见面啦。可要是关在里边的人嘛,你得先填个来访登记,然后再填份申请表。但能不能让你见到想见的人,阿叔我也说了不算啦。”
这个海州方言口音极重的“阿叔”,其为人虽然不怎么热情,但解释起细节来倒还颇具耐心。在拘押所工作的官差不象在官府其他部门工作的同行,他们平常可不太用得着“热心助人”四字准则,其行为自然显得不够热情啦。
当“阿叔”听眼前这年轻姑娘说,说她想见被关在里面的某人时,便招呼石瑞娟进岗亭里。
接过对方递来的两张表格,石瑞娟挤在旁边的小桌上认真填写了起来。至于对方好心递来的那支笔么,却被她以“自己有”的理由拒绝了。
一身便于行动的简装打扮的年轻姑娘,这身上还背着单肩帆布挎包的姑娘,这种打扮还随身带笔的姑娘,令刚才那位“阿叔”联想到了什么。
中年官差端起水杯,一边装做在饮用杯中清水,一边凑到年轻姑娘身后。他的目光越过姑娘的肩膀,往姑娘正填写的表格上看去。
当石瑞娟往“受访人”一格中填进“迟大志”三字的时候,中年官差“阿叔”又联想到了什么。
他思索了一阵子,确定自己没记错,才出声打断年轻姑娘填写表格的举动:
“姑娘仔你不用写下去啦,再写也是多余,这份申请所长肯定不会准啦。”
石瑞娟闻言一愣。她现在看向“阿叔”的眼神如果形成文字,就是“为什么”三个字加个问号。
“姑娘仔你是记者吧?”中年官差“阿叔”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年轻姑娘:
“打算采访那位志爷?你怎么不戴证件啊?”
“我其实是实习记者,虽然通过了资格考试,但还没拿到国家发的资格证。”
“你既然是实习记者,肯定有过工作经验啦,也该了解相关规定吧?”中年男性耐心地向青年女性解释着:
“那位志爷现在是未经审判定罪的嫌疑人,他的隐私受到王法保护,所长肯定不会让记者进去采访他。”
对于这方面的细节,石瑞娟倒是早有准备:
“官府的确有这个权力及义务,但如果志爷自己同意接受采访,官府也不能随意剥夺他被采访的权力吧。”
“他肯定不会同意啦。”
“谁不会同意?是阿叔你刚才说的那位所长吗?”
中年“阿叔”叹了口气:
“所长同不同意还另说,那位志爷进来的第二天就公开说过,说他不同意接受任何采访喔。”
“阿叔”最后这“喔”的一声特意拖长了话音。石瑞娟觉得听起来颇为古怪,也不知是对方本身的语言习惯,还是在刻意模仿志爷的语调。
据这位中年官差,即“阿叔”所说,从志爷被拘押的消息公布以来,就有好多媒体人早在石瑞娟之前赶到了拘押所这里。尤其是今天上午,居然还有来自王土国极西北地区的媒体人,那些人居然连续搭乘了十余小时的飞机,从王土国与尼德兰王国接壤的西北偏僻地区,赶到位于王土国东南沿海地区最南端的海州来。
大概是为了与石瑞娟刚才表露的“实习记者”资格产生区别,这些比石瑞娟来得更早的媒体人,被这位“阿叔”特意说出了“专业记者”的头衔:
“那些专业记者啊,事先不知道什么手段居然找到所长了那里,根本就不用从我们门卫这里现填申请表格。他们还跟所长说愿意签什么保证书,好象是说是保证在正式审判以前,绝对不公开采访来的信息。我听在里边上班的弟兄们说,听说所长本来已经答应那些专业记者了,就看那位志爷自己愿不愿意接受采访而己。可姑娘仔你知不知道人家志爷怎么说啊?人家志爷不愧是大明星啊,一句‘那些人有个屁的资格采访我’,就把那些专业记者给打发啦。”
中年官差“阿叔”一边说,一边再次开始上下打量站在身旁的年轻姑娘:
“你一个年纪轻轻的靓妹,又没拿到正式记者的证件,估计工作经验多极也有限吧。那些专业的前辈都采访不到志爷,别说你一个刚入行的新手啦。话说你一个实习记者,还没资格一个人进行独立采访吧?就算有资格,所长同意你去采访那位志爷,肯定也是被志爷给骂出来啦。以前我倒没注意过,原来志爷的嘴毒起来这么绝啊。”
“靓妹”是海州方言词,年长者以不太尊敬的语气与年青女性交谈时,都能以“靓妹”这词来称呼年青女性。
不知是“阿叔”他以前就知道,还是这两天接待过来访的媒体人,所以新学懂了新闻人的工作规矩。在王法关于媒体人采访工作的有关细则方面,这“阿叔”居然能在石瑞娟面前侃侃而谈。
象石瑞娟这种“新人”,一天没从朝廷那里拿到自己的职业资格证书,还真没资格独自进行采访工作。
如果个人对个人,只要双方同意即可,那时候甚至可以解释成闲聊,非说不是采访也行。但要与官府打交道的时候,官差们自然是一切先向王法看齐。符合王法细节以后,才会考虑与陌生人有关的个人因素。
如果只是单纯因为王法的条文细节,才打断掉自己这次因为突发奇想,才忽然想要进行的采访活动,石瑞娟倒也无话可说。可当她从中年官差口中得知,说志爷居然用那种理由拒绝所有采访申请,这种态度可令石瑞娟深感不满。
“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间,一个阶下囚居然敢说这种话?!”
以上是石瑞娟现在的想法,相信大多新闻人都会同意她这种想法。纵然那些人不赞成石瑞娟的工作理念,却肯定会赞成石瑞娟现在的想法。
新闻人向来极重视王法给予他们的采访权利。在他们看来,就连王法的执行者,即官府不许他们采访某事物,新闻人们通常同样会感到不满。
如果仅仅是王法不允许,某些新闻人倒还能够拐弯抹角找新路子,总之想方设法去采访志爷。但志爷那种明摆着“鄙视”一切新闻人的态度,却分明是在打所有媒体人的脸。
“不接受采访是吧?有意思,不让我做,我却偏偏想试试呢。”石瑞娟暗自盘算着:
“拘押所这边看来没办法了,可要是换个思路,从别的方面入手又如何?王法里只说不许直接采访犯罪者,却没禁止这一茬呢。”
看着眼前年轻人的表情正阴晴不定,中年官差“阿叔”以为刚才的话令对方受到强烈刺激,便随口劝说了几句。
由于现在真心为之感兴趣,既然眼前这条路走不通,石瑞娟马上决定换别的路来走走看。她没等自己想出什么结论或决定,便与眼前这位好心的“阿叔”道别,然后走出岗亭去了。
她迈开步子往先前的来路那边走过去,意识里盘算的“如意算盘”也一直没有停下。年轻的实习女记者很快便推理出了某个结论:
“不能直接访问到志爷本人,也许我可以从当年与他有过交情的人,或是与他长期有打交道的人那里下手?”
由于一时半会间没有新灵感,石瑞娟决定先照着这思路试试看。
打定主意以后,她掏出手机拨通了某个号码。在选中该号码以前,她注意到手机上的时钟。现在正好是中午一点钟。
她来回奔波了好一阵子,时间却大多花费在了路途上,真正用在采访活动上的时间却没多少。
石瑞娟现在拨通的电话号码,是她一个“好姐妹”的号码。
女性之间的“姐妹”关系,倒与男性的“异姓兄弟情”有一点区别。男性大多好强,除非遇到某些自己根本无法解决的事态,在这种前提下才可能会向“异姓兄弟”求助。
而女性的“姐妹”关系,其实根本算不上“异姓姐妹情”,顶多比一般朋友,乃至闺蜜更密切一点点而已。女性往往连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会向“姐妹”开口,但要是遇到她自己根本无法解决的事态,与“好姐妹”说了往往也白说。因为她自己无法解决的事态,交给她那些“姐妹”也不见得能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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