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年轻的来访者，即刘佳请进会议室后便转身离开的前台小姐，很快便端着个圆托盘走了回来。圆托盘上不用多说，自然放着给刘佳送来的饮料。
“刘先生你好。”前台小姐笑着将杯子放在刘佳面前：
“大哥上回吩咐过，说你不喜欢喝咖啡，所以给你准备了绿茶。”
“谢谢啊，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啦，我有水喝就好了。”
刘佳微笑着客套了一句，忽然起了好奇心：
“原来你们不是喊老板或龙总，而是喊大哥啊？”
前台小姐的笑容变得更甜了：
“刚进公司的时候大家都喊老板啦，后来在一起的日子久了，大哥说‘老板’这称呼听着太生分，所以硬要我们改成‘大哥’。”
刘佳这么想着：
“连自己花钱雇来的员工也不讲究地位？这老龙倒还真好相处。”
他见前台小姐已经走到了会议室门口，而龙豪却还没来，便多问了一句：
“美女啊，你们老板什么时候才来啊？”
前台小姐转身应了一句：
“大哥刚才带人下楼去接人了，估计过几分钟就会回来。”
她见刘佳没再说话，便自行走开了。不过她这次却没有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却往前台旁边某条走廊里走了过去。
隔着眼前的玻璃幕墙，刘佳倒是可以看见对方接下来还做了些什么。不过他也就随便多看了几眼，见对方在与他不认识的人说话，便将目光移了回来。
这前台小姐颇有几分姿色，年轻人见了美女，自然而然会有多看几眼的想法。不过刘佳对“美色”不算非常重视，多看了几眼以后好奇心消退，他便没了再看下去的兴趣。
能与他有深入交往的异性，在性格方面都能与他的性情“臭味相投”。但说到异性的相貌身材这方面，虽说这也算是构成人际关系的一部分因素，却从来都不是刘佳最重视的因素。
“老龙带人去接人？估计就是带了光哥和钱师傅两个人去吧？”刘佳坐在靠背椅上想着：
“能让他这么隆重去接的人，估计就是老龙他的师妹了吧？话说这大师兄和小师妹..最后估计还是会走到一起吧？好多戏里头都是这么演的嘛。老龙这出名的花花大少，最后估计还是会给兰小姐给困住吧？”
现在刘佳的意识里头，那些八卦念头可是不停地在往外冒。
其实这也是人之常情来着。他虽然答应了小关，要帮小关找到真凶的下落。可要真依照他的真心想法，他其实根本就不赞成自己那兄弟的作法。
每个人都复杂得很，想用区区几个关键字来概括一个人，从来都是妄想而已。刘佳虽然不赞成小关的作法，但出于对兄弟义气，或说是亲情的重视，他还是决定要为自己兄弟圆了这个心愿。
基于这自相矛盾的两大前提，在刘佳的潜意识里，当然会产生一定程度的精神压力。这压力虽然不算太强，不至于让他直接拒绝自己兄弟的要求，但在他的本能里头，自然就会有“减压”的想法。
人的意识会根据自己生理变化的需要，而产生各种数不胜数的念头来。这些念头往往是自己平常想过，但却不常想到的一些内容，总不会超出寻常思维的范畴。
腹诽龙豪与兰凤绫的情感，其实只是刘佳潜意识对精神压力的“减压”。如果眼前有人做出刘佳不“喜闻乐见”的事，那些倒霉者估计便会成为刘佳的“减压”对象。所以归根到底，某些人只是因为一时倒霉，而成了别人的出气包，或说是替罪羊而已。
刘佳的意识里正冒着类似腹诽的八卦念头，而在“龙氏传媒有限公司”这里，有着类似好奇心的人还有不少。
由于刘佳不太配合记者采访的关系，先前他出了一次风头以后，新闻媒体已将注意力转到了别处，算是对不受欢迎目标的“封杀”。在这个前提下，市会上认识刘佳的人虽然比过去多些，但增长速度却已经明显有所下降。
但在龙豪这公司里头，几乎所有人都认得刘佳是谁。他前些日子参与的宣传活动，可有很大一部分与龙豪这公司有关，公司里头的人认得他倒也正常。
其实现在的信息网络上，还一直有人在讨论着刘佳所提出的观点。来自虚拟世界的关注还没中止，在现实社会中，对刘佳有好奇心的人当然照样存在。这公司的前台小姐刚才走开，貌似是找什么人不知说起什么话题，其实就是在告诉公司里的人，说大家最近热议的话题人物出现了。
刘佳跷着二郎腿坐在靠背椅上，貌似斯文般小口抿着杯里的热茶。他现在侧身坐着，目光很方便就能透过玻璃幕墙往外看。
随着茶水断断续续流过喉咙，他渐渐发觉周围的人似乎多了起来。自己眼角的余光总看到有人从旁边经过，且步速比正常速度都要慢了些。
开始“觉得有些古怪”的年轻厨师扭转脖子，将目光朝着会议室外扫视过去。他发觉自己先前的感觉没有错，现在的确有些人在周围做“探头探脑”状。他透过玻璃幕墙往外观察，外头也有好些人正透过玻璃幕墙，来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怎么了？”
刘佳觉得有些好奇，目光下意识地集中在那些围观者处。
被围观目标的目光扫视，自然而然地与围观群众产生了接触。其中有些估计是对自身相貌格外有自信的年轻姑娘，见刘佳正在朝这边看来，便笑着向他挥了挥手。
“我被人围观了？人家是在看动物园里的猴子还是大明星？管他呢。”
刘佳这么想着，脸上也微笑着向那些年轻姑娘挥手打起招呼。被美女围观，那感觉当然很不错。当虚荣心得到满足的时候，正常人都不会产生什么怒意啦。
其中有个年轻姑娘似乎胆量最大，见刘佳没有反感的意思，手里便拿起些文件，装做有“正经事”找刘佳的模样，在上班时间溜过来找刘佳搭话。
与这姑娘闲聊了几句，刘佳的目光在写字楼走廊另一端，注意到有几个“貌似眼熟”的身影。为首那人身上不知穿了什么，看起来不知裹了一层黑呼呼的什么。
这就是玻璃幕墙的好处啦，明明隔着好几重墙壁，人却还能看到数十米开外的地方。
走廊上那几人越走越近，刘佳很快便认出对方的身份。为首那个一身黑呼呼的人，身上穿的不知是仿古披风还是罩袍，总之是一层黑布。从相貌五官上看，这“黑人”明显就是龙豪。
龙豪身边还走着个打扮时髦的女性，脸上戴的大墨镜将她半上张脸都挡掉了。刘佳觉得这女性有些眼熟，便认定对方是兰凤绫。
而走在龙豪正后方的那两个人，其中一个光头看着很象陆子光。另一个人明摆着就是钱子义，这回他的打扮与刘佳之前见的那次并没有任何区别。
四人身后还跟了个中年妇女，这阿姨或大妈手里提了个大皮箱。这一位刘佳却不认识，他只认定钱子义作为一位前艺人，打扮总一成不变可不及格。
见龙豪回来了，刘佳便跟身边这大胆姑娘开起玩笑：
“喂妹子，你老板回来了喔，上班时间不好这么明目张胆偷鸡吧？”
海州方言里的“偷鸡”，其实就是王土官话里偷懒的意思。刘佳刚才和这大胆姑娘闲扯时，得知对方是海州大学的三年级学生，最近才到龙豪的公司来实习。他是中学六年以后再读四年中专，所以觉得自己比对方年长一岁，便占了句“妹子”的便宜。
大胆姑娘调皮地伸了伸舌头，赶紧抱着文件夹快步走出会议室。目送这大胆姑娘离开时，刘佳意识里却转着别的念头：
“老龙今天穿的那是什么啊？光哥剔了光头？这形象倒也新鲜，他以前没演过光头吧？”
刘佳喜欢看喜剧电影，而龙豪等师兄弟几个则常演动作喜剧。双方在从未谋面以前，刘佳便已先大银幕上认识了这几个“老家伙”。
由于龙豪的银幕形象注重搞笑，所以其形象一向不够潇洒。正因为如此，刘佳从来不喜欢模仿这位老明星的银幕形象。反倒是没正经担任过主演的陆子光，由于他常在银幕上扮演外表潇洒的反派，在被龙豪扮演的流氓主角打倒以前，潇洒反派往往更受刘佳所喜欢，所以刘佳倒是偶尔模仿一下陆子光的银幕形象。
龙豪在走进自己的公司以前，透过玻璃幕墙已发现刘佳在会议室里头。他一进自己的公司，便大声向刘佳喊了一声：
“你坐，等会儿我就过来。”
等龙豪与刘佳打过招呼，陆子光才笑着向这“小兄弟”连连点头。他用手指了指前边的龙豪，这动作的意思在刘佳看来，估计跟龙豪先前这句话并没区别。
钱子义也向刘佳点了一次头，却跟后边那位中年妇女一般没有笑脸。刘佳知道这位钱师傅貌似铁汉，实则是个性腼腆害怕与人说话，自然没跟钱子义计较的意思。
至于说后边那位中年妇女嘛，反正自己不认识对方，对方装做没看到他刘佳，他也用不着刻意去打招呼啦。
现在几人之间的距离已经很近。刘佳透过玻璃幕墙，已看清龙豪身上所披的那层黑布，其实是件黑色的仿古披风。
“老龙搞什么鬼，又换形象了？”
就从先前不久起，刘佳开始把龙豪喊成“老龙”。刘佳虽然把龙豪视作长辈，可龙豪在刘佳面前却极少以长辈的形象出现，基本都是年长许多的兄长形象。对方不刻意讲究辈分，他刘佳自然不会过度执着。
当刘佳考虑龙豪“搞什么鬼”时，龙豪一行人已经走进公司内部的一处房间里，还特意将玻璃幕墙上安装的百叶窗都关上了。
过了不到半分钟，陆子光便从那房间里走出来。他根本没去别处的意思，一走出房门便直接往刘佳这边走来。
“哇，光哥。”刘佳一见陆子光走进会议室，便热情地打起招呼：
“新形象喔，又要上戏了？”
“我帮大哥跑个龙套而已啦，大哥和小师妹他们才是主角。”
陆子光回答刘佳的提问时，满脸都是情不自禁的表情。他不时咧嘴笑着，手总是在自己的光头上摸来摸去。
“光哥”的回答勾起了年轻人的好奇心：
“真要拍新片子？有什么内幕能讲我听听？”
“准备拍一部古装片啦，大哥说大家好久没正经上过戏，干脆先按照角色形象多少打扮一下，算是先体验一下角色的心情喔。”
“不说是古装片吗？光哥你这身可不是古装吧？”
刘佳边说边上下打扮对方的打扮，眼里的所见，更让他认定自己的问题没问错。
“我那角色是光头啦，另外还要戴老粗一条项链。戏服怎么能随便穿出街呢？”
陆子光说着，从自己的衣兜里翻出根项链。这项链的材质看起来倒象是银子，可粗细程度却不亚于自行车的链条锁。
“这个..”
看着这老粗一根的项链，刘佳忽然想起了什么，话却不好直接说出口。
“象拴狗的链子对吧？我那个角色就叫秃狼，光头加狗链是这角色的两大特征。严格来说光哥我这回也不是跑龙套，我那角色在情节里是反派第一打手，片子开头到结束有好几场重要的打戏来着。”
陆子光说话的时候，总是伸手去摸自己那颗光头。也不知道是新角色的形象需要，还是因为他单纯不习惯秃顶。
听“光可”这么说，刘佳对这部新电影更加好奇了：
“那钱师傅呢？他准备演什么？”
陆子光摸着光头随口应道：
“阿义？他彻底放弃演出啦，不过这片子的动作指导就是他。”
“有老龙演的戏还要动作指导？他自己设计动作不行吗？”
听到出自刘佳口中的“老龙”两字，陆子光神色如常，没有丝毫异议。刘佳口中说出这声称呼，倒让这位“光哥”更认定“大家都是自己人”。
既然与自己人说话，陆子光便不打算隐瞒什么了：
“当然要啊，动作指导不光是设计动作，在拍戏时还得注意每个角色的具体动作。人在镜头前看不清自己的动作，旁边还是得有懂行的人来监督才合适。”
龙豪自正经当上主角的那天，向来标榜两大卖点。一是“龙大胆不用替身，什么镜头都敢亲自上阵”，二便是“龙豪不用动作指导，所有打戏都由龙豪亲自安排”。第一点这位老明星倒是实至名归，但第二点么，看现在陆子光对“年轻自己人”所说的话，似乎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咯。
两人正说着不便向外人透露的“机密”，龙豪带着钱子义也走进了会议室。刘佳一见龙豪这形象，当场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今天龙豪的五官形象与平常并没区别。他先前身上披的仿古披风此刻已经除掉，现在是一身如雪的白衣。
这白衣如雪不假，设计风格却是不知是哪个年代的古装。在现代社会看见有人穿这身衣服出门，刘佳会笑倒正常得很。
刘佳笑了两声，已想起自己今天的来意，于是他赶紧收敛住笑意。龙豪早就已经习惯了这种待遇，就象没事人一般与刘佳打起招呼来。
老明星见师弟和“小兄弟”在聊“新片”，倒也来了兴致，几人聊了聊关于这新片子的构思。
其实么，龙豪演的戏一向不太讲究剧本，而着重银幕前的动作表现。即便将角色设定泄漏出来，也不会给片子带来什么负面影响，何况刘佳还属于他们能信任的自己人来着。
刘佳从龙豪口中听说，说这位过气老明星要在新拍的古装片中，扮演个名为“剑神”的角色。
“剑神”这头衔一传进刘佳的耳里，经常看武侠小说的他，意识里顿时冒出了如下景象。
圆月之下，在云州城皇宫内某处大殿的屋檐之上，一名一身打扮得如墨般漆黑的黑衣剑客，正手持长剑面对镜头，并与另一位白衣似雪，正背对镜头的白衣剑客互相对垒。在月色的笼罩下，两位绝世高人交战以前的景象，要多萧杀就有多萧杀。
然后镜头一转，白衣剑客的脸出现在了镜头前。而这张脸，却是龙豪在银幕上现身次数最多的表情，看起来完全与“正经”两字无关的那副无赖嘴脸。
龙豪虽然属于动作演员，但他的演出向来都属于“喜剧”范畴。他在银幕上扮演过的正经角色，只有他早期在扮演某些苦大仇深的角色时，才在银幕前出现过一本正经的表情。
等他的“动作喜剧”风格确定以后，他之后再有机会扮演的“正经角色”，用五根指头来数都嫌浪费，总共才三个“公认”，一个“有争议”而已。
忽然而来的喜感，迅速破坏了刘佳想象里的萧杀景象。他赶紧摇了摇头，将刚冒出来的笑意给赶走。
在刘佳看来，自己是来求人帮忙的，且对方正一本正经地说着专业话题，自己老是乱笑可不太礼貌啊。
Copyright 2024 乐阅读www.22is.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