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种状况,渐渐令蒙丽珍开始感到有些不自在。既然自己眼下没什么好说好做,干脆还是掉头走人吧。这种略有点“逃避”意味的想法,是正常的成年人心态,也算是人之常情啦。
蒙丽珍决定要走以后,也没管眼前这对小情侣在说什么,便随便插了句嘴:
“反正我已经把东西带到啦,没事我就先走咯。”
在珍姐她看来,现在要是太在意对方,怕开口会打断眼前这小两口的交谈,谁知道自己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即便不是身临其境的蒙丽珍,大多数人在这种情况下,基本都会这么想啦。
刘佳稍微愣了一秒钟,才理解珍姐话里的意思。他这才想起自己光顾着与女朋友说话,倒是把身边的珍姐给冷落了。
他会这么想,当然不是因为他对蒙丽珍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是觉得自己这样做不太礼貌而已:
“珍姐你要走了啊?晚饭吃了吗?要不先在店里吃过再回去?”
蒙丽珍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店里?”
刚才既然发觉自己做得不够礼貌,刘佳现在自然而然地显得客气了许多:
“是啊,这饭店是我爸妈开的啦,随便做些饭菜很快啦。”
“别麻烦啦。”蒙丽珍摇了摇头:
“我家里其实已经买好菜了,我不是说过,最近开始对自己回家做菜特别感兴趣嘛。”
刘佳没听出对方话里的具体含意,只是应和着对方的话:
“自己做菜吃很好啦,这样才健康嘛。”
“嗯,刘佳你什么时候有空,就多回卓越来玩吧。”
“没问题,珍姐你要是有什么事想问我,直接打我手机就好啦。”
蒙丽珍面无表情地想了一阵:
“看情况吧,我总觉得给你发邮件更合适点。你们俩慢聊,再见。”
“那好,珍姐慢走。”
蒙丽珍那稍微显得“有些寂寞”的孤单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老街的一头。刘佳也没多挽留,就这么与石瑞娟站在一起,目送着蒙丽珍离开。
直到看不清蒙丽珍的背影,石瑞娟才问了自己男朋友一句:
“发什么邮件啊?”
“电子邮件啦,珍姐她说想自学厨艺,我不就跟她说,说她这方面有什么问题都能问我嘛。”
由于自己问心无愧,刘佳这回答几乎没经过任何思考,直接就从意识里蹦了出来。
见自己男朋友回答得如此爽快,原本石瑞娟意识里的那一点点怀疑,也随之化为了乌有。
她并不反对自己男朋友结交异性朋友,在她的意识深处,也觉得自己的男朋友很优秀,有别的女性偷偷恋着他也可以理解。
但只要没当着她面“乱来”,石瑞娟也不会在这方面过多纠缠,才不是她石瑞娟的一惯作风。
与那些能完全不依靠男性的新时代女强人相比,石瑞娟更接近传统王土国女性。她虽然没把自己视做刘佳的附属品,但也不认为刘佳是可有可无的“多余存在”。
送走了蒙丽珍,刘佳习惯地想掏手机来看时间。可他从平常装手机的裤兜里掏出来的东西,却是珍姐刚才给他的那个信封。他先前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身上除了睡觉以外一律不离身的钥匙,无论是钱包还是手机一律没带。
看到自己男朋友手上这薄薄的信封,石瑞娟随口问了一句:
“这什么啊?”
刘佳随口应了“工资”两字,随手便将信封递给自己的女朋友。
石瑞娟没接信封,反到问了一句:
“你这是干嘛?”
“呃..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干嘛。”
“自己的工资就好好收着啦,胡乱放小心弄丢了。”
刘佳很想回句“你这语气听着特象我妈”,话到嘴边却又不想说了。所以他“喔”了一声,听话地将信封放回自己裤兜里。
小两口一起回到二楼刘家,为接下来出门要做的事情做起了准备。换衣服和带东西等琐事不必啰嗦,只说说关于老关的晚饭一事。
刘佳先前看过自己老爸为“关叔”准备的晚饭,开始认为带两个保温盒出门即可。可他接下来转念一想,对自己先前的决定开始产生了一丝怀疑。
他一开始觉得那碗黑呼呼的五花肉是卤肉,可自己又没亲口尝过,中间又发生了一些事情,令先前就不够清晰的印象变得更加模糊。
“卤好的五花肉还要用蒸笼蒸?这是什么吃法啊?”年轻的厨师在自己意识里模拟着下厨过程:
“怕花肉里的油多,先用微波炉热热不就好了?还是说那根本就不是卤肉,而是什么粉蒸肉?这倒也说得通。”
“粉蒸肉”可不是海州本地的特色菜肴,这类菜肴多出自海州以北的地区,这种过分肥腻的菜肴,本地土著基本都不太喜欢。可“粉蒸肉”这种菜肴的特色,偏偏就是要吃那肥嫩油腻多汁的口感。于是在某些海州厨师的改良之下,冒出了许多如“芋泥粉蒸肉”之类的菜肴。
“芋泥粉蒸肉”之类新海州菜,由于这“新”字,所以还没什么统一的菜谱。大多厨师会先把五花肉过水汆烫一阵,然后切成一厘米左右厚的肉片,再拿去用低温油炸。
等肉片被炸到七至八成熟时,再用吸油纸或支架悬空放置,总之将肉表面的油份尽量除去。除油以后,再把处理好的花肉片与含丰富淀粉的植物块根一起蒸。海州有本地特产的芋头,口感极粉糯,对油脂的吸引力极强,拿来配油腻的花肉片正合适。
这样蒸出来的“粉蒸肉”,与发源地的吃法相比肥嫩照旧。但多汁口感中的油腻感,却已“清淡”到海州土著能接受的程度。
“老爸他到底做的是蒸卤肉,还是北方粉蒸肉啊?管它呢,还是单独用一个保温盒来装吧。即便是卤肉,和馒头放在同一个盒子里,肉汁也会把馒头泡湿。湿得软趴趴的馒头怎么好吃啊?要泡汤吃就给我老老实实用面条啦。”
抱着这样的打算,刘佳拿了个大袋子,装着一个保温壶和一个普通保鲜盒。这保温壶的壶盖与内胆之间有个夹层,这夹层正好用来装那五花肉菜肴,顺道还能借助装在内胆里那些热汤的温度来保温。
至于那个普通保鲜盒嘛,正是用来装那特大号的馒头啦。刘家还真没哪个保温壶或盒够大,能把那么大一个的馒头都装进去来着。即便硬塞进去,馒头给压扁以后可就不好吃啦。
笑话里虽然有说“把馒头压扁当面饼吃”,但特意做出来的发面饼,与压扁的馒头味道可差远咯。
保鲜盒虽然不保温,但起码能保湿嘛。只要湿度没变得太厉害,馒头冷热都好吃啦。
等刘佳到自家店里装好给“关叔”送去的饭菜,已快到晚上七点钟了。准确的说,现在是晚上的六点四十七分。至于秒数么,由于变化得太快,在这儿就用不着细说啦。
刘佳提着一大袋吃的,先到路口去截出租车,石瑞娟则负责到最近的水果店去买些新鲜水果。小两口原本认为现在还没过下班高峰期,估计等石瑞娟买好水果回来,刘佳还不一定能拦得到出租车。
可当石瑞娟拎着装有五个大苹果和一大串香蕉的大塑料袋,急匆匆地赶到街口时,却发现自己的男朋友还站在街边。两人想要的出租车倒是多得很,不过每辆驶过时里面都坐着乘客。
在海州的工作日里,无论是上班还是下班的高峰期,想找到一辆空载的出租车,都是件不比“买彩票中奖”轻易多少的事情啊。
眼前这状况,令石瑞娟脱口而出“没车?”两字。
刘佳摇了摇头:
“没车。”
两人也没了办法,只好一边说些“自己有车就怎么样”的牢骚话,一边老老实实地等着合适的公交车过来。
为了解决“上下班高峰期搭车难”的问题,海州市的官府已刻意有安排,已让各种公共交通工具都加大了特定时段,即上下班交通高峰期的运营密度。小两人口等了不到十分钟,就开来了一辆合适的公交车,但车上挤得很。
小两口也不管车上人多拥挤,不管自己手上都拎着东西,在前门付了车钱以后,硬是从后车门挤了上去。
笔者在以前的情节里曾经提到过,海州的公交车是“前门上车后门下”的无人售票公交车。在这种“人挤人”的情况下,每次到站都有人下车的后门旁边,反倒比车厢前边要更多些空间。公交司机为了照顾乘客,在运输量较大的时候,基本都会破例让乘客在后门上车。
在海州生活的人,综合素质相对都较高。平均一百个乘客里,顶多只有那么一个不要脸的人,为了省那几块钱公交车钱,会厚着脸皮不给钱便直接从后门登车。
当前门根本挤不动的时候,乘客们为了赶车会先从后门上了车。等上了公交车以后,反倒会请身边的陌生乘客帮忙,将原本该在前门付的车钱,从后门以“人力传送带”的方式,将车钱送到前门那边。
以上这种情况,在海州可常见得很。“今天我帮别人,明天别人就帮我”的观念,被大多海州人所接受,无论本地土著还是新海州人,都认可这种观念。
上车以后,刘佳让石瑞娟站在相对宽敞的一处角落里,并将给“关叔”送的东西也放到自己女朋友身边。然后他就在旁边当起了人墙,用自己的身体和力气,以抵挡身后传来的种种“压力”,免得把自己重要的人,还有重要的事物给挤了。
不过他也很有礼貌,对挤过来的人基本都会先提醒一下:
“小心点,这里有易碎品。”
只要不是恶意胡闹的人,在他这礼貌的提醒下,基本都不会硬往他这边挤。
至于说有恶意的人么,有恶意的人谁敢挑他这个壮汉下手啊?那类人渣只敢挑貌似好欺负的对象下手。海州虽然也有这类人渣存在,数量却一向不多。
今天晚上坐公交车的人挺多,可到医院来看病的人却不多。自刘佳与石瑞娟小两口走进医院大门起,直到坐电梯抵达外科住院处为止,一路上都十分顺利。
顺利到什么程度?这一段路上连个“闲人”都不多,连厢式电梯也是一按即有。大城市的医院,既不会每天都人满为患,也不是每天闲得能拍苍蝇啦。
只不过话说回来,医院里头即便再闲,也不可能让医护人员去拍苍蝇。以这医院的卫生条件来看,想找只苍蝇或蚊子出来,可都不太容易。定时清理卫生,且不时杀菌消毒的环境,哪会那么容易滋生蚊虫?
老关现在又坐在重症监护室外的长凳上,手里正拿着今天的晚报在看。
刘佳见到自己这位“关叔”,便将自己手里提的晚饭和水果都递给石瑞娟。原本两手空空的石瑞娟,现在一下就体会到了自己男朋友先前手里的重量。
对这个懂得关怀她的“胖子”,她总觉得心里头甜滋滋的。她是文科生,虽然学过“思维过程在脑部完成”,却从没改变既定印象的想法。说惯了“心里甜滋滋”,就一直“心里甜滋滋”。
虽然刘佳平常也会耍些故作浪漫的小手段,但以石瑞娟这种文科高材生的眼光看来,“胖子”他不算是个懂得浪漫的人。石瑞娟会喜欢刘佳,除了相貌和性格以外,她就喜欢刘佳这寻常生活中的细心关怀。
石瑞娟的性格偏向传统女性,虽然也喜欢“浪漫”,但更想安安稳稳地过日子。要知道“浪漫”意味着惊喜,而惊喜的本质其实就是“莽撞”。哪个想正经过日子的姑娘,会不喜欢刘佳这种稳重之余,稍微有那么一点“莽撞”的男性呢?
石瑞娟虽然不知道自己男朋友想干嘛,但先前主动提了两袋重物的刘佳,这时候忽然把东西都交到了她手里。这表示“胖子”他肯定要做些什么,而这些事情肯定是要两手空空才好做。
所以“排骨妹”好奇地站在一旁,与“胖子”保持着一定距离。她站在自己觉得最合适的角度,好看自己男朋友到底想弄什么把戏。
先前坐在长凳上看报纸的老关,见自己这侄子提着东西走过来,正打算放下报纸与晚辈打招呼。然后他发现这小子把提的东西都交给身边那个姑娘,就这么空着手走了过来。
老关多少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佳仔这小子想搞什么?”
意识里的困惑,使老关并没想到要站起,就这么坐在原处盯着刘佳这晚辈在看。
刘佳走到长辈“关叔”面前,忽然向着老关弯腰屈膝,在大庭广众之前跪了下来。他没等老关有所反应,便向这位长辈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
先前十分安静的外科住院处里,有好多人都忽然听到了“碰”的一声响。好多人都以为不知谁这么没素质,关门居然用这么大力气,把门撞得这么响。
刘佳原本的打算,是从站姿直接改为双膝撞上地面,以那种方式跪下。可看到住院处走廊地上铺的瓷砖以后,他觉得还是多做点缓冲动作比较好。才先弯腰蹲下,然后改成跪姿。
就算自己不怕疼,可膝盖骨撞在瓷砖上的感觉总不会觉得舒服。况且万一把人家医院的地板撞坏了,那就给人家医院添麻烦啦。
见晚辈忽然过来跪下磕了个头,老关多少想到了些原因。他以长辈在这时候应有的姿态接下这个大礼,口中平淡地问了一句:
“佳仔你想干什么?”
“关叔,我今天下午说错了话,这一跪就算是我的道歉吧。”
老关坐在长凳上没挪窝,只是长辈派头十足地抬了抬手,示意小辈“可以站起”:
“为下午的错话道歉吗?好,你可以起来啦。咱们是一家人,记住以后别说那些生分的话就好。年轻人哪会不犯点错?知错能改就是好男儿。你小子也长大啦,慢慢就会懂得什么能做,而什么事情不该做,很快就会成为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啦。”
“以后能不能顶天立地我还不知道啦,我只希望无论做什么事情也好,自己做了以后都不会觉得内疚。”
刘佳一边说出以上这句话,一边从跪姿站起。他今天的心情基本已恢复了常态,行为由于之前两天的压抑,多少变得有些活跃得过了头。不过这些话与这次正式道歉,倒都是他发自意识深处的真心念头。
老关一副“无所谓”的表情点了点头:
“嗯,有这想法很对头,不过别光会想会说,得照着去做才好。话说你小子这次跑来,就是为了磕这个头吗?我的晚饭呢?”
其实自今天下午把刘佳训了一顿以后,老关就已把这事当成“已经了结啦”。他倒没料到这孩子居然还来了“下跪”这么一出。
刘佳一站起,便赶紧跑去石瑞娟那边,将装有老关晚饭的那个袋子接了过来:
“关叔你还没吃晚饭吧?这是我爸给你做的,路上没出租车所以耽误了一阵子,不过现在应该还是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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