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所在的安县是一个山城,到处都是山丘,路也全是上坡下坡,在这个年代交通根本不发达,牛车就算是高级运输工具了,所以安县最不缺的就是赶车夫。
所谓赶车夫,就是一帮人蹲在路边等活上门,而工作无非就是装车卸车,极少时间能赶着车子去送货,毕竟主家不相信我们这些外人。十九岁那年,我结束了自己的乞讨生涯,但是除了盗墓和法术,我也不会什么糊口的本事,于是就顺理成章的当起了赶车夫,遇见孟一山,也是在当赶车夫的时候。
第一次见他,是在一辆开往安县西郊的一辆货车上,不是牛车,是汽车。当汽车停在我们这些蹲在地上的赶车夫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都知道,来了一个大活,争先恐后的上去推荐自己,但是除了我和一个人,那就是孟一山,他后来告诉我,既然人家有车了,可是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们这些赶车夫呢?
孟一山和我一般大,二十出头,但是他的的脸上,明显有着不符合我们这个年龄的刚毅和沧桑。
但是那个叫诚哥的老板,还是把我们全都收下了,十几个赶车夫满脸兴奋的坐在货车斗子里,而孟一山就坐在我的旁边,他也不说话,在颠簸的土路上任凭身体摇摆,眼睛直直的盯着车后面的路,不知道在想什么。
车子摇摇晃晃的走了整整一个下午,到了傍晚天色渐黑的时候才停在了一处不知名的空地上,这里早就有五六个大汉在等我们。
至于干什么,诚哥一直没有开口。下了车他也只是告诉我们,今晚上干四五个小时的活,一人五十,管一顿白面膜,还有肉,前提是得听话老实。
出手相当的大方。
不过还是有人问:“领导,让俺们干啥来了?”
“挖口井!”
诚哥有点不耐烦的回答道,从刚才一下车,他就是这种左顾右盼坐立不安的表情,刚说完看到旁边一个赶车夫正在点烟,冲过去二话没说一把夺过烟袋,把烟丝子撒了一地,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骂完了想了想,又慌里慌张的说道:
“荒山野岭的,着了火谁都跑不了!”
我瞥了一眼不远处村子里点点的灯光,淡淡的一笑,他在说谎,我们根本不是来挖井的。
白面膜很快就发了下来,我一点点啃着手里的白面膜,这是我一个多月吃的最好的一顿饭,但是味同嚼蜡,一点滋味都没有,我看了一眼身边的孟一山,大口的啃着白面膜,低着头只管吃。我抬起头,一看四周,顿时惊起了一身冷汗。
这个荒地四周有一圈圈的树林子,看似杂乱无章可是一眼看过去竟然有一种要把人绕晕一般的感觉,看到这里我不禁的想起了爷爷所教我的寻龙点穴,感觉这个地方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这时候诚哥喊着动手挖了,所有人都抄起了铁锹,我趁乱溜到车后,爬上车斗子,再爬上车头,这么再一看,手里的白面膜都掉在了地上。
四周粗壮的大树成环团团围成圈,一层一层不断,看得我眼睛里直冒金星,脑袋也是晕,恍然之间竟然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在看前面,开挖的那里在树林包围的中心偏左,右边对立的位置是一块巨大的石头,石头尖耸,又向开挖处微微歪头,宛如一只蛇头一般,这是……回蛇噬尾,大凶之穴!
我倒吸一口冷气,这要是挖开了,所有人,都得死!
“停手!不能挖!”
我大喊一声,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齐刷刷的望着我,我站在车头上,感觉四周一股死一般的寂静在侵蚀着我,这时候又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为啥不能挖!”
“这不是挖井!是挖墓!”
我话一说完,诚哥的脸上就抽搐了起来,他的手下开始骂道:“你狗眼瞎了!哪里有墓,你下来指一个地方,往下挖两米要是没有墓老子给你活埋了!扯什么鬼怪……”
可是诚哥一摆手,那人就停了下来,而诚哥的手里,一把漆黑的手枪对准了我,话没多说,只是淡淡几句:“小兄弟,你命不好。”
说罢就拨开保险,我一愣,没想到诚哥竟然起了杀心,可最可恨的是这一瞬间我竟然呆住了!眼看诚哥就要开枪,千钧一发之际,一把铁锹猛地拍在那手枪上,手枪脱手而出,狠狠的摔倒了地上,诚哥一愣,那枪已经被人一脚踢到刚才挖开的土坑里去了。
是孟一山。
“大哥!别开枪,附近都是村子!”
诚哥的手下喊了一句,话一落,三四个人已经冲我这边跑了过来,手里挥动着的明晃晃的刀在月光下闪着寒芒,我赶紧从车上下来,可是我跳下车斗转过身来看的时候,那几个人竟然一个个的抱着胳膊在满地打滚。
孟一山脸上青筋暴起,手里紧紧地攥着拳头,结实的身板立的坚挺,看着躺在地上的那群人说道:“如果是墓,给多少钱也不挖!”
这是从认识他到现在他唯一说过的一句话。
周围的赶车夫开始窃窃私语的议论起来,满脸警惕的看着诚哥,缓缓地向后退,抱成一团,手里紧紧握着铁锹,我见状赶紧跑了过去,站在孟一山旁边,说道:“四周树林环绕,为万蛇回环,旁边的这块石头为血蛇出洞,四周山峰如刀,刀刀指天,分东南北,空西,西边又却是这块压阵之石,此地不详,此穴大凶,回蛇噬尾,开墓必亡人!”
“……”诚哥愣了一下,示意了一眼身边唯一一直站着没动的大汉,那大汉虎背熊腰,少说一米八五,满脸横肉,裸着上身全是刀疤,肩上纹一条过肩龙,挥着一把砍刀就向我冲了上来。
就在此时,孟一山向前一步,身体一侧躲过砍刀,右手成刀,狠狠的砍在大汉的手上,大汉痛苦的嘶吼一声,砍刀脱手而出,孟一山紧接着伸出左手食指狠狠的点在大汉心口位置,那大汉看起来十分壮硕,可是没想到被孟一山这么一指,身形竟然迅速向后退去,却又抬脚想踹,被孟一山收回的食指猛地点在大腿上,只闻那大汉嗷呜一声惨叫,“轰!”的一声倒下。
两指一掌,出手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
后来才知道,孟一山祖传的这套点穴手,在前清的时候,那可是名震八方。
诚哥见自己所有的手下都倒下了,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怒吼一声:“都是废物!”
孟一山一句话不说,缓缓的退了回来。
可就在这时候,一支手枪缓缓地抵在了我的后脑勺上,我一转头,孟一山的脑袋上,也顶着一把枪。
“别动!”
诚哥一脸奸笑的走了上来:“我的手下是废物吗?兵不厌诈,你们才是废物!一身本事,一个会看穴,一个会功夫,甘愿当个赶车夫,活该你们一辈子下贱!给我绑了!先打个半死,再扔车斗子里,明天扒光了给我扔到安县大街上去!”
这时候先前倒下的那几个大汉拿着绳索从后面饶了过来,孟一山满脸怒意,眼睛死死的盯着诚哥,手里拳头做的“咯咯”作响,眼看就控制不住了,我眼睛一转,赶紧说道:“敢不敢打赌!赌这墓里什么都没有!”
诚哥一愣,随即奸笑又浮现到脸上,很是自信的看着我说道:“如果有,我就把你埋了!”一边说一边从裤兜里掏出一大把钱,这些钱少说也有七八千甚至上万,一拿出来,那帮赶车夫眼睛瞬间放出了绿光,诚哥一笑,大喊道:“谁愿意挖,这些钱就是谁的了!一个挖独占,两个挖平分,三个人我这里还有的是!”
结果呢,所有人一哄而上,先前的骨气一点都没有了,抄起铁锹就是往死里挖,挖了一个来小时,底下的人传来话,通了。
我眉头一皱,这里真的有精通点穴之术的人?如此之快就已经打通,想必一定是有高人指点,但应该……不是这帮大老粗吧,那个叫诚哥的,应该也不是……
接下来所有的人都撤了出来,一个满身纹身的大汉在腰上缠了条红布,抓了根绳索,绑在胸口上,抄起一把铁锹就下去了,过了不一会,那人就爬了上来,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看着诚哥不敢说话。
“你TM哑巴了!说话!”诚哥气急败坏的说道:“下面有什么!”
“墓!大墓!王先生说的没错!”
诚哥一笑,抬起头来得意的看着我,掂了掂手里的手枪,喊道:“来人,给我把那两个小王八蛋给我拉过来,扔进去看看有没有,完事活埋喽!”
“可是……”下墓的那人又说道:“全毁了,看不到墓有多大,下去一片全是水,渣渣都没有!”
诚哥一听这话,像是犯了什么大错一样,一屁股蹲在地上,双手不停地颤抖,却不看我,我也觉得他也不可能让我吓成这样,紧接着他一挥手,说道:“各位弟兄麻烦了,老三,把钱分一分,带那两个小子过来……”
我和孟一山脑袋上的抢立马被收走,我缓缓走到诚哥面前,孟一山昂着头,不看他一眼,我蹲了下来,他一次点上两支烟,递给我一只,我摇了摇头,说不会。
“你是怎么猜到的?”诚哥抬起头,深吸一口烟,又重重的吐了出来,此时的他就像一只泄气的皮球一般。
我不是猜到的,回蛇噬尾是一个大凶之穴,大凶之穴有很多种,像“破拱抱珠”这种是诅咒后人,“青龙压伏龟”这种是阴祸十里,而回蛇噬尾则是“五行压五行,自己克自己”,以树木为引,以木克土,可土里埋的又是死人,这就是让死人生生世世遭受苦难,又阵眼埋石,则是变本加厉。但是木土相克,必定有一方受损,我想墓刚建的时候,这片空地也全是树,这里所有的树理当全部死去,可是偏偏外围有很大一部分活了下来,必定风水之中显水,水旺木,才得以如此。所以我能断定墓里进水。
诚哥听完我说的目瞪口呆,手里的烟快要烧到手指也浑然不知,可又突然之间脸色一变,手里烟狠狠的摔在地上,一下子从地上跳起来,向后连退数步。
我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子使诈,但是我没想到他翻脸比狗还快,就赶紧站了起来,而此时站在一边的孟一山早就一把把我推到他身后,挡在我前面,怒气冲冲的看着诚哥。
可是诚哥竟站在那里从翻口袋裤兜里翻,把所有的钱都掏了出来,捧在手里放到我和孟一山面前,说道:
“兄弟两个,看你们的本事就知道你们不是常人,误会,都是误会,兄弟在这里给你俩赔不是了。有眼无珠,有眼无珠啊!不打不相识,交个朋友?”
孟一山眉头一皱,伸出手,竟然给他把钱挡了回去!
“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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