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香消（七）

赫政好温柔，却也没有任何情绪。尚小羽呆滞地看着众人，又焦急地看着手术室门上的指示灯：手术中。

死亡，这个词太可怕。想到曾去给老领导随礼，想到那冰冷的氛围，想到可怕的电梯事故，爸爸妈妈的死，好像这个词一直如影随形，不肯放过她。

可是，挺过去，就是生，就是希望，就是喜剧。

尚小羽掩饰地笑了笑，说：“大家都打起精神，没事的，一定没事的。”她笑着，笑得苍白无力，手心里渗出了许多汗。赫政握着她的手，凝视着她。他知道她心里很难过，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的担心犹胜于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人生之中，这样不幸的事情经历一次，就会耗尽一多半的生命力。而他幼年时，送走了三十九岁的爷爷；成年时，又送走了刚满四十岁的父亲。母亲伤心过度，不久也离世。奶奶一直虔诚礼佛，相信因果报应。

赫氏家族不知哪一代人得罪了神灵，降下了无望的天灾，多次责备他不肯为赫家繁衍子嗣。

他是倔强的，他承认自己不孝。他有头脑有思想，他不是一个生养的工具，即使在可怕的生命魔咒下，他也不愿屈服。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甚至对生死的忌惮，却无法磨灭记忆深处的眷恋。

“尚小羽”三个字在不知不觉中，如曙光一般照进心里。不可以辜负，不可以背叛，不可以当做不存在，更不可以随便找个女人来替代。

清晨的朝阳，显示着满满的生命力，从窗户的左上方透进来。她慢慢地冷静下来，看着赫政的眼睛，雾蒙蒙的，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赫政，你也害怕了是不是？敬畏生死，无可厚非。”她又微笑地看着他，“小洁好了，我们一定要结婚。”

“杨爸爸，你答应我和赫政的婚事吧？”她牵着杨爸爸的手忙讨好地说：“求求你了，我们一定给您填个外孙。”

尚小羽知道杨爸爸的不放心，其实，换做谁也会这样。商品社会信奉等价交换，这样无私的去爱一个人，怎么会不让人怀疑他的初心？

就连灰姑娘也要穿上水晶鞋，才能被王子一眼看中，而她一无所有。但是杨爸爸他真的不知道，赫政是神级的美男子，那么温柔，那么多情，那么美好。他的出现，让她一个小肚鸡肠的小女子，变得愿意去包容一切、包容任何人。他让她变得美好，他就是那个托付一生的人。

杨爸爸低头沉思，眼中含着泪问了一个问题，“听敏芳说，小洁喜欢个男的，能找着人吗？如果对方不嫌弃小洁这病，你们姐俩凑着一块结婚吧，都嫁个你们中意的人。”

杨敏芳突然捂嘴，伏在椅子把手上啜泣着。

她抿着唇，低下头，抹着不断涌出的泪，“谢谢……谢谢爸爸终于成全我们。”赫政表情悲喜莫辨，怔怔看了杨爸爸一瞬，揽她入怀，那么坚强的男人还是流下眼泪。

手术进行了三个多小时，突然变天了。赫政的手机收到短信，一拨寒流袭来，未来八小时内会出现降雪天气，气温下降五到八度。天气预报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准确过，大地瞬间被阴雪绵绵笼住了，耳畔西北风呼啸，阳光刚才还无拘无束，瞬间便寒风肆虐，呵气成冰。

尚小羽双手又颤起来，心里七上八下，她怎么感觉越来越不好，怎么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