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相遇（二）

任务完成了，尚小羽准备走，到了小区门口，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应该去和几位领导一一打招呼。毕竟，梁主任已经是过去式了，现在李总、张副总、王主任才是顶头上司。

她又赶回去，正好两辆车开出小区，从车窗玻璃透出一道犀利的目光，她没看清那是谁，挎着包包折回去。这时，张副总和王主任已经不在了，李总站在一排花圈前用手机照相。这会儿Y市的气温还没有完全降下来，他的外套搭在手臂上，只穿着一件衬衫，颀长的背影像一幅秋天的写意画。她定了定神，告诉自己应该冲过去，适时对李总说“我来照吧！”可又笨拙地迈不出腿，双腿像了灌了铅不能挪动分毫。

她沉默了一会儿，微笑着想想，自己一直是个不机敏的丫头，且不说该借此机会和几位领导加深熟悉，就是眼前这个良机，她也只会僵在那里发傻。李总这是来看老领导又是献花圈，又是慰问，自然明天会登上广美公司网站的头条，可自己的身份摆在那，是去帮忙，还是继续发愣，他见到她，似乎自己都难逃尴尬的境地。她已经习惯了，别人对她说，“小羽，你是合同工，去办这个事就不合适了。”

她为自己的瞻前顾后感到可笑。

没多久，李博伟照完相后，转过身，睇了她一眼，诧异地问：“怎么还不回？”

“我正要走，看到您，就想多留一会儿。”

尚小羽说完，觉得自己的话很容易被别人断章取义，顿时脸红了。看来，李总一早发现她了。

李博伟笑了笑说：“坐我车，我送你！”

尚小羽愣住了，她没想到总经理会这么……容易相处。想到论文参赛的事儿，她还是有点儿受宠若惊。

坐到李总的车里，她一直不敢说话，呼吸都尽可能不要发出动静。李博伟一直沉默不语，整个感觉很凝重。

到了北京中路，车停了下来。李博伟一言不发，尚小羽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李总，送到这就好了，过了马路我就到家了，谢谢您。”

“好，”他也好像如释重负，“我要去机场，你过马路小心，不要贪玩。”

尚小羽这时促狭心起，他怎么知道她过马路会贪玩？

“李总，你以前认识我吗？我是说很久很久以前……”

他猛然打断她的胡思乱想，冷声道：“不认识，下车。”

她尴尬地弯了弯嘴角：“哦，我下车，对不起，对不起李总，对不起。”

尚小羽两脚刚踩到地上，还未站稳，汽车就发动了，她急忙把包包拎出来，讨好地摆手道“领导再见啊，再……”

对方不作回应，车子已开出十米。她被喷了一脸尾气，忍不住咳嗽，再看霓虹灯下车流不息，已经找不到李总的车影了。

尚小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很快就觉得不该这样。这么多年不管自己身上发生任何不开心的事情，她都会选择去忘记，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花时间开解她的小牛角尖。就如现在，她很疲惫，感到很委屈，但是不敢顶撞上司，她需要这份微薄的工资来维持基本的生存，她一颗漂泊的心需要归置。

想着想着，觉得自己耳根子好软，三言两语就打发了，对着空气呵呵笑够了，又重新鼓起勇气。等人行道上的红灯转了绿色，她摁着包加快步伐往回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