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相遇（一）

墙上的钟表显示已经过了六点半，下班了。

刚立秋，气候不冷不热。尚小羽这会儿站起身，用抹布把办公桌再擦了一遍，明天新的同事接班，虽然不认识，但也不能给人留下邋遢的印象。私人物品一早就能搬得搬回小窝了，只剩下一条毛巾和水杯，一切妥当，她回身看着这间狭小的值班室。在这里奋斗工作了三年，一直想着离开，真的要走了，心里却有点儿不舍。

到了门口突然想起值班室钥匙没放下，又转身赶紧送回去。桌上的电话这时响起来，尚小羽犹豫一下，竟下意识地想逃开，突然又顿住脚步。她扫了眼窗外，同事们陆陆续续走出大门，有说有笑。她收回目光重新坐下来，接起电话：“喂，你好，这里是一号仓库。”

“小羽，我是梁主任。幸好你没走，我的一个老上司过世了。我在外地，你帮我随份礼吧！五百块钱在我抽屉的书里夹着，你帮我捎过去，拜托你了。”

“必须现在吗？”

“是啊，真不是一般交情。”梁主任话说得很轻，全然没有了平时的派头，尚小羽知道这也是最后一次了，答应下来，“哦，好的，没问题。”

尚小羽放下话筒，五百块钱很容易找。她见过那位老领导，也知道他家在哪儿。低头看着自己一身玫红的长裙，她想了想这样子是实在不能去见刚刚失去了亲人的老领导家人。她换下裙子，套上灰色的工作服出发了。

到了小区门口，几十个花圈罗列整齐，诵经的僧人已经开始唱经了，还停着十几辆轿车。她有点儿紧张，这些车子好像是公司几位领导的。

果然，李博伟总经理、张明然副总经理、王楠主任都在。她看见李总握着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老妇人的手在说“请节哀、请保重”之类的话，她松了一口气，心想把钱交给这位女士就好了。

这里的氛围给她一种想逃的感觉，她觉得这里的一切很熟悉，那种悲哀的、压抑的，让人痛苦的感受，仿佛一直是存在于她的心间。她隐约记得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初秋的日子里，寒意裹挟着清冷一阵阵加紧褪去心中仅存的一片绿色，她最亲的人和空气中的冰凉一起化作了漫天的凄楚和浅灰。

尚小羽看着眼前的一切，双手颤抖，麻木地开始流泪。

有人问：“你好，你也是我们家老刘的同事？”

尚小羽回过神，“阿姨，你好，我是尚小羽。”

在她喃喃报出自己名字的时候，感觉有人在看他，不待她反应过来，似乎那人又掩藏起自己。

好在，她不用挣扎了。那位老妇人看见了她，主动过来打招呼，尚小羽带上了梁主任的问候，把钱交给她。原来这位女士是老领导的夫人，为人非常和蔼，可以看得出失去丈夫的她憔悴不堪，但对尚小羽仍然是热情的，不忘询问她的工作部门。

“我一直在一号仓库工作，见过老领导几次，请您一定多保重身体！”

“谢谢你，你是一位好姑娘，谢谢你来看看我们家老刘。”

“应该的，您千万别谢我，我们梁主任人在外地，不然他一定亲自过来送老领导最后一程。”

“都是为了工作，心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