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道那更魂器先是国师与了丞相大人,丞相大人又与了太清宫,原来便是一个烫手山芋对着丢,该也是面和心不合的。
既然陆星河和太清宫与那丞相是一派的,以后自然更要离着国师远一些了。
回到了小院儿里,青鸾问道:“花穗小姐怎地回来的这样晚?郡主今日巴巴等了一日,想听国师大人的风采,不曾听着,这才悻悻的去了。”
我忙道:“明日里,准予郡主讲一讲,不过那个国师实在并没什么出奇的地方,讲不出甚么花样来。”
“大概得不到的总是好的,”青鸾笑道:“我们郡主,准也是因着看不到,才那般的期盼罢。”
人生万事,可不俱是如此,牢牢抓在手中的,倒是只觉得没什么兴味,看得见摸不着的,倒是心心念念的很。一如我,这个时候,才觉得在扎纸铺子里面过活,便是一日日的提心吊胆的躲债,也比这样为性命担惊受怕强罢。
可是我认识了陆星河,便觉得,甚么东西,都是值得的。
大概我是个没出息的,满满当当的,只知道喜欢陆星河。
他以后,会喜欢我么?就算是与我成亲,是为着掌门之位,还是为着旁的甚么?
想起来跟国师打架的时候,不知怎地,居然后知后觉,总忍不住的想笑。
与青鸾闲话了一会儿,正要去睡觉,只听见青鸾望着外面,奇道:“诶……是萤火虫哪……”转而忙教我回头:“花穗小姐,小院儿里面,有好多的萤火虫。”
我伸头出去一看,给那美好的景象,简直看的屏住了呼吸:那萤火虫,多的像是那银河里面的星星一般,闪着柔和的绿光,在栗子树下面翩翩的飞舞着。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多,这样好看的萤火虫……
我忙到了院落里面去,却听见了叩门的声音。
忍着剧烈的心跳,只觉得嘴角先扬起来了,这些个萤火虫,总不会凭空飞过来的……
开了门,正是陆星河站在外面。
“大师哥?”
“嗯。”
“大师哥来是为着……”
“有话想说。”
陆星河在那些个萤火虫下面,好看的像是一场梦。
“大师哥请讲。”
“那个……”陆星河清一清嗓子,道:“其实,那一日你说的话,我……我都听见了。”
我耳朵一热,难不成,是我喜欢他的那些个话么?心头一阵发慌,忙道:“随口说说,来唤醒大师哥的,大师哥可不要当真……我只当,是对着被子枕头说的些个无聊话罢了……”
“诶?”死鱼眼眉头一挑:“被子枕头?”
“差不多吧。”
我的心,慌的几乎要跳出来,只好口不择言,胡乱搪塞过去。
“无妨。”死鱼眼忽然十分认真的说道:“有些个话,其实还是男子来说比较好。”
我脸上一阵发烧,难不成,死鱼眼他……我真的能有那般的幸运么?
忍不住便瞪大眼睛,问道:“大师哥究竟想说的是……”
“虽然与你的婚事,是师父早就定好了的,可是,我今天还是想跟你说,”陆星河定定的望着我:“我想……”
线香的味道被晚风吹过来,我的心扑扑直跳,是……是陆星河的味道。
“花穗心里有别人,”突然陆星河身后传来了一个柔柔的声音,像是玉琉的声音:“星河,你还是死心吧。”
我侧过头,心下一颤,怎地……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陆星河皱着眉头,挡在了我前面,沉声道:“玉琉,大晚上的,你来作甚?”
只见玉琉带着一脸的笑,道:“花穗,怎地你还不曾告诉你大师哥?上次你不是才与我说过,你喜欢国师么?”
我一愣:“这……”
“玉琉,把话说清楚,”陆星河眼睛里带了些个怒意:“究竟是怎么回事?”
玉琉把玩着手里的一个沉重的象牙旧镯子,道:“啧啧,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一阵子桃花盛开,都忘了身边还有谁了罢?好像国师跟你,早就有了肌肤之亲了,我没说错吧?”
是我娘的镯子。
我咬着牙,道:“这话,不知道二姐姐从何处听来的?”
“你跟国师之间有没有什么,大概心里清楚罢?”玉琉笑眯眯的,答道:“国师说,尝过了你的味道,像是春日里的小草儿,嫩嫩甜甜,带着一点青涩,国师欢喜的很,说想将你种在了他身上,将根扎在他心里。”
陆星河回身望着我,声音有点发抖,道:“花穗,玉琉她,不过是胡说的,是不是?”
我浑身像是给三九天的大风吹着,身子簌簌的抖,一种冷直透到了骨子里面去。两排牙齿磕磕碰碰的打起了架来:“二姐姐,这件事情,你能不能……”
“不能,”玉琉望着我,带着一种得胜了的笑,将手里的象牙镯子往墙上狠狠的一砸,道:“把真话说出来,不然,甚么后果,可想而知。”
那镯子落在了地上,支离破碎,像我的心一般,本来好好的,转瞬之间就一塌糊涂。
很多东西脆弱到,失去了,就永远也回不来。
“今日里你跟国师打情骂俏,也不过是借着星河,与前一阵子吵了嘴的国师怄气罢,看看国师的那个样子,你难道不心疼?哎,将两个男子玩弄于股掌之间,你当真厉害的很。”玉琉笑的愈发开心了:“看着他们为着你吃醋,是不是很高兴?”
转而她又对陆星河摇头叹息道:“星河,做了两人之间的小丑,你还不知道罢?花穗她啊,就是这样贪多嚼不烂,总不顾及着,东窗事发之后,是一个甚么滋味。”
“花穗说没有,我就信。”陆星河望着我,眼睛像是最亮的星辰,里面映出来的,满满的都是我:“你不要挂心,旁的无所谓,我只信你,你说不是,就不是。”
“既如此,该怎么说,你自己知道。”玉琉将脚踩在了那个镯子的碎屑上面,道:“好好想想,不要后悔,这个世上,可没有后悔药吃。”
我娘……我娘……满脑子里,全数是昏迷过去的我娘。
“我知道了。”我抬起头来,望着陆星河,不让自己颤抖下去,道:“我……我是跟国师有过肌肤之亲。”
陆星河没有说话,脸上甚么表情也没有。
“还有呢?”玉琉望着我,笑的十分满足:“你是不是,早答应了,去做国师的夫人?”
我心里,像是给明晃晃的刀瞬时割开了,因为太锐利,也觉不出痛来,脑子里一片空白,甚么都想不到了。
“是,我答应了。”
低下头,不敢再去看,陆星河究竟是一个甚么模样。
“你早就该说实话。”玉琉笑道:“这样,对谁都好。是不是,星河?”
陆星河甚么也没说,转过身子,那头上的飘带在夜风之中飘扬的老高,长身玉立的背影走了,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我从来没见过他的背影,去的这样决绝。
“花穗,你做的很好。”玉琉将那象牙镯子的碎片捡起来,丢在了我身上:“我就喜欢看你这一副可怜的样子,你就该是这样的,被人欺负的抬不起头来,方才是真正的花穗,是吧是吧?这样,你演起花穗来,可就更像那么回事了。”
“当……”的一下子,尖锐的镯子碎片将我的额头打破了,温热的血淌下来,我却一点也不觉得疼。
我娘的模样,与陆星河的背影,在我脑海之中交错着出现,我周身抖的更厉害了。
“哈哈哈哈……”玉琉却从来没有笑的这么开心过:“以前的花穗斗不过我,现在的你更不是我的对手,你以为你能骑到了我头上去么?你这就是做梦!哈哈哈……”
玉琉笑的上气不接下气:“我以前,只觉得国师才是配得上我的人选,为着国师,将星河也冷了下来,本来觉着就算是用一辈子,星河也会如同一条忠犬一般的等着我回来,可是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仅国师对你有了兴趣,连一直对我忠心耿耿的星河,也成了你的人了,你说这公平么?公平么?”
“玉琉姐姐觉着,怎么样才公平?”我抬眼看着她,她像是,疯了的模样。
“别用那种瘆人的目光瞧着我,像是一头养不熟的狼!”玉琉望着我,道:“公平?公平就是我比你美貌,比你高贵,就应该拥有一切我想要拥有的东西,你怎么配得上拥有他们呢?你只不过是扎纸铺子的一个小丫头啊!不能认清了自己的真实面貌,因机缘巧合,得到的这个面具好看,你就要躲藏在那面具下面过一辈子么?你果然很能骗人,连自己,大概也骗的过,你现如今,早忘了自己真实身份是谁了罢?”
“我从没忘记过,自己是谁……”突然觉得,所有的伤,都在这个时候发作了,连骨头,到心里,似乎给碎成了一截一截的,怎么拼,也拼不上。
我不是花穗我不是花穗我不是花穗……
玉琉却不听我说话,道:“我偏偏就是不许!我就要将你的面具抓下啦,丢在地上,狠狠的踩碎!我失去的东西,凭什么让你得到?今日这一切,也都是你自找的!你就该安安静静的死了,安安静静的消失,而不是在我的身边,抢我的东西!这个错误犯了,便是致命的。”
我愣了一下子,答道:“我今日里,已经照着玉琉姐姐的话来说了,玉琉姐姐,我娘究竟是……”
“少来管我叫什么姐姐!”玉琉怒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自己心里清楚!你别以为你不认,我自然是没有法子整治你的,可是有些个事情,不是上嘴唇一碰下嘴唇那么简单的!你且得意吧,明日里,咱们好见分晓。到时候,看谁还能来救你!”说着回身要走。
我心里咯噔一下,马上想到了娘身上,忙拉住了玉琉,问道:“玉琉姐姐,大师哥和国师,我都可以老死不相往来,你从我身边夺走甚么旁的东西,我眉头也不会皱一下,可是我娘那里,咱们能不能有话好商量?”
“我是太清宫的二小姐玉琉,跟你这种小臭虫,有什么好商量的?”玉琉一把将我推在了地上,娇滴滴的笑道:“从此以后,你就继续在臭水沟子里慢慢的爬吧!这一场梦,你做的够久的了,全然可以醒过来了,我便做做好人,让你知道,甚么日子,才是你该过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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