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琉笑道:“你不就是那个能者么?咱们既然是姐妹,许多事情,根本不用我说,血浓于水的意思,你也明白,啊,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没告诉你,胜平公前一次牛车出了一点子意料之外的事情,中了风,今日里听说,已经过世了。”
“甚么?”我瞪大眼睛:“怎么过世的?”
“人老了,总会过世的,生老病死,新旧交替,三界方才会欣欣向荣,轮回之道你不懂么?”玉琉笑道:“不过近来这几日,朝廷里的老臣们像是约好了,前户部尚书罗大人出去行猎,给黑熊抓伤了肺,驾鹤西去,以前的太尉林大人偶然风寒,烧了三天,也早登极乐了,你说巧不巧?”
“巧,简直是巧的不能再巧了。”前户部尚书罗大人,和前太尉林大人,都是胜平公给的名单之中掌握遗诏的老臣的名字。
“这个世上,有些个事情是阻挡不住的。”玉琉笑道:“该来的总回来,螳臂当车怎么会有用呢?这个事情,你是聪明人,大可以好好想想。”
我忙点点头,道:“多谢姐姐好话。”
玉琉笑了笑,自去了。
我望着陆星河干裂的嘴唇,取了些个水,抹在了他嘴唇上,说:“大师哥,你说你一睡下,也不肯醒来,现如今,可真真是个王八钻树洞……当真难办了,说不准啊,玉琉还要想方设法,在自己原形毕露之前将我也给拉出来呢,旁的也就算了,我可不希望你再出了甚么事情……”
“咳……”陆星河喉咙里面微微作响,许是渴了,我忙挤开了他的嘴唇,往他口中再滴下了些个水,道:“哎,大师哥,你这个死鱼眼现在也闭上了,真真跟一条死鱼是一模一样的,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你了,好像跟你的距离,倒是拉近了很多,也许,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我望着他,大着胆子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大师哥,你真好看。哈哈哈……平日里,这种话我可不愿意说,你本来就骄傲的像死鱼一样,如果你知道了,岂不是越发的要自大自满起来,若是充满了傲气,也许就孔明灯一般的,飞到了天上去了,其实啊,都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大概一点也不假,不要以为每一个人都像我一样的喜欢你,像我一样的觉得你好看。”
陆星河还是一动不动,睫毛都不曾抖动,长长的覆盖在眼睛上。
我的手摸过陆星河光洁的额头,高挺的鼻子,软软的脸颊,笑道:“趁这个机会,就随便摸一摸罢,也不知道以后,今生今世还有没有这个机会,你大概也不会老老实实的躺下来,做出一副乖顺样子来……不过,即使你做的梦再好,也希望还是早一点醒来罢,还有许多事情,等着大师哥来做呢!你还得保江山永固,还得接任掌门,镇守朱厌,还有……还有你答应的,护我周全……我为着你留下来,你怎么说,也该有所表示……”
“花穗,你又来了?”只听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响,一种带着紫薇花清香的风拂进来,我如同做贼被当场拿了赃的小偷一样,忙慌慌张张的将手给缩了回来:“啊呀,二师哥来了……”
苏沐川捧着一个小木盆,笑道:“该与大师哥换药了,不曾打扰你们那关于王八的私房话罢。”
我忙面红耳赤的点点头,要往外面去:“既如此,我……我且回避一下子……”
“花穗!”苏沐川突然说道:“你……是不是对大师哥做甚么了?”
“没有!”我忙抵赖道:“我可不曾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你想到哪里去了?”苏沐川又好气又好笑的将我拉回来,指着陆星河道:“你看!大师哥他,不是睁开眼睛了么?”
“诶?”我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所见,只见死鱼眼那一双死鱼眼,当真是又睁开了,而且,目光清亮亮的。
这么说来……方才我那一番话,早给他听见了?
脸上像是给成百上千只蜜蜂给蛰了,火辣辣的疼,简直不敢抬头:“这个……这个……大师哥是不是,只是眼皮抽筋,才睁开的,其实,并没有醒?”
“没有。”死鱼眼言简意赅的回答道。
苏沐川忙笑道:“大师哥,你终于醒了,花穗她这几日,只要不是换药和睡觉的时候,都在这里一直守着你的,你可听见,她喊你的话了?谢天谢地……”
“哼。”陆星河先翻了一个白眼,道:“在梦里,吵吵嚷嚷的,好像倒是见到了许多的王八一样,也不知为何,做了那许多的怪梦……”
“扑……”苏沐川倒是先笑了:“啊呀,果然是花穗那些个话将大师哥自冥门口喊回来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我心里发慌,忙道:“大师哥好生的狡猾,怎地醒了来,还要装睡?倒是耽误了我不少的口舌,简直可恶。”
陆星河无辜的眨了眨眼睛,道:“什么口舌,我倒是不曾知道,你嘴里,大概也说不出甚么好话来,准也是趁我没法子与你回嘴的时候,说了些个不好听的,倒还是恶人先告状了。”
不管他有没有听见方才那一番话,我只抵死不承认就是了……真真是人这一倒霉,喝凉水也要来塞牙的,早不醒来,晚不醒来,偏偏要在这个时候醒来,我忙托词道:“既然大师哥也醒了,那……那我便放心了,二师哥只管换药……我,我去去就来……”
“诶?”苏沐川道:“一直盼着大师哥醒过来的,不就是你么,怎地大师哥一醒,你倒是跑得这样快……”
“也不用管她了……”陆星河淡淡的笑了笑:“也许,我醒的不是时候。”
一定是听见了!我两只脚也在打颤,假作不知道他说了甚么,且出了门去了。啊,对了,给陆星河的事情一耽搁,并不曾来得及去寻赤面夜叉,这下子陆星河醒了,准也是没事了,我一面暗骂自己耽搁了人家的要事,一面忙便紧着往那胭脂河边上去了。
本来想着叫出了小鱼来,不想小鱼没来,赤面夜叉居然亲自来了,急躁的问道:“有没有沉吟的下落?”
我忙掏出了那个沉吟的镯子来,道:“赤面夜叉公子,这个是沉吟姑娘的镯子,你只管放心吧,沉吟姑娘不过是回到人间散心了,过一阵便回来了,这个,是一个信物……”
赤面夜叉见了那镯子,神色复杂异常:“那……她为何要不告而别?”
“这个么……”我搔搔头:“公子不曾听说过,女人心,海底针么?”
“你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赤面夜叉犹豫了一下子,试探着问道:“对了,这一阵子,你可见到了百花神教的人?”
我奇道:“赤面夜叉公子怎地想起问起她们来了?”
“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罢了。”赤面夜叉目光炯炯的望着我,道:“花穗小姐,你,有没有什么事情不方便告诉给本公子的?”
原来,赤面夜叉是疑心百花神教捉去了那沉吟,现今我又充当了使者,帮着百花神教隐瞒那沉吟的事情。
我忙摇头道:“公子多心了,花穗也是机缘巧合,方才寻得的那沉吟小姐,便是公子担心,这才将这个镯子带回来当作凭证的,花穗敢用性命担保,沉吟小姐现如今好得很,您且放心罢。”
“唔……”赤面夜叉低下头,叹道:“沉吟她,毕竟是本公子唯一的软肋啊。”
花穗她,真真是一个太幸福的人了,我不由的,一阵羡慕起来。
也许除了我娘,我当不上任何一个人的软肋。
“何况,现今这胭脂河边,不大太平,”赤面夜叉回头望着那平静的河水道:“这附近乃是玄阴地,就算是建立了太清宫来镇压妖气,可是也是禁不住的,胭脂河,通往冥河,没有东西能将这里封住,所以千妖百鬼,都有可能会在这里出没,百花神教他们,更是渗透了势力进来,教人防不胜防……”
我奇道:“前一阵子,公子不是与那位使者相谈甚欢么?”
“那也是以前的事情了,其实,早先为着更魂器,本公子想着加入也无妨,可是沉吟害怕,说是百花神教既然有那样的名声,便不想本公子去冒险,她现今,也不要更魂器了,本公子自然就答应了下来,本公子只怕,因着这个,教沉吟成了百花神教要挟本公子加入的把柄。”赤面夜叉带着些个歉疚,道:“本公子,只让她跟着担惊受怕了。而且,她们在此出入频繁,近来又像是有打算的。”
那个打算,也就是为着更魂器了。
“我明白,”我忙点点头,道:“赤面夜叉公子放心罢。”
“嗯。”赤面夜叉叹口气,把玩着手中的镯子,黯然道:“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能再回到了本公子身边来。”
我自嘲的想道,能这样殷殷期盼着的我的,大概也是只有我娘罢。
我与赤面夜叉作别之后,暗自想着,八成那百花神教,还是为着更魂器的事情?这一阵子,也不曾见到那锦添前来寻我了,下意识的摸了摸胳膊,心下想着,这个奇异的金蛇钏,也不知道甚么时候,能摆脱了。
远远的,看见了一群师兄弟像是要往那陆星河的小院儿去,想起了自己在陆星河病床前面的胡言乱语,耳朵一阵发烧,怎么也不想再去见陆星河,陆星河……会怎么想我?
大概总觉得,我很有些个可笑罢……
这一阵子,真真不想去见陆星河了。
左思右想,娘那里许久不曾去了,今日里,且寻一个借口,过去瞧一瞧,劝娘先逃了去,且玉琉倘若知道了“江菱……”这个名字,四下里打探的话,迟早要追查到娘那里去。
为着更魂器,百花神教也在盯着那扎纸铺子。
不该知道的人都知道那里了,真是脑浆子疼痛,去,只怕玉琉暗中使了人跟着我,反倒是泄露出来,不去,总怕娘那里出甚么问题。
正这个时候,一只手伸过来,戳了我一下。
“诶?”我唬了一跳,回身一看,正对上了两只绿眼睛。
“国国国……”
“是国师,不是蝈蝈,嘿嘿嘿。”国师十分满意我的反应,笑眯眯的说道:“想不想念本座?这一阵子,朝廷里面接连几个大臣出了事故,本座忙得很,今日方才趁着来太清宫,过来瞧瞧你。怎么样,也是一个惊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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