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玉琉不曾料想我在人前的转变居然这样大,倒是先将一个“通情达理……”给抢过去了,眉头一皱,又说道:“其实,不瞒妹妹,你大师哥他,早在咱们小的时候,便对姐姐另眼相看的,谁知道,父亲他错点了鸳鸯谱,你大师哥又是个处处只会给旁人想的,生怕你受到了拒绝,心里难受,这才勉强着……”
“不打紧,”我笑眯眯的说道:“大师哥以前的事情,花穗不计较,也无所谓的,横竖现今,大师哥还是不愿意毁弃婚约,可不就说明,以后的事情,大师哥心里也有决断了,玉琉姐姐别为这旧事烦扰了,昨日之事不可留,今日之事多烦忧,过去的,且就随风而逝,过去了罢,花穗真真不生你们的气。”
芳衡本想着说我几句,可是一见掌门人与那几个师叔们都不开口,眼睛转了转,便没有支声,柔翠自打我又一次死而复生,瞧着我的样子,总跟瞧见了鬼一般,正眼都不大管我这看,更别说再跟以前一样张牙舞爪的与我为难了。
玉琉有点沉不住气了,一下子脚下一软,一手抚着额头,眩晕似的且跌在了地上,大口喘着粗气,道:“听你这样说,姐姐心里,也高兴的很……”
“你姐姐都这个样子了,你居然还居心叵测的气她!”月春子当真也多事的很,痛惜的扶起了玉琉,沉声道:“世上的好男子多得很,你何故非要选星河呢?为着那样一个男子,不顾惜自己的命,你这不是犯傻是甚么!”
开始了,马上要演出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的戏码了。
果然,玉琉一抬头,一串清泪已经挂在了脸上,但仍是强忍着,不让自己悲泣出声的模样:“师叔,玉琉便是这样傻,心里眼里,也只有一个他,为着他,玉琉甚么都可以做,但是现今,他是妹妹的,玉琉不能抢,没了他以后,大概玉琉活下去,也是没有什么盼头的,还不如早早去了,再入轮回,但愿来世,能与他有一段属于我们自己的缘分罢……”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我也十分好奇想看看你这样的人下辈子,会是一个什么光景。
“今生还不曾活完,你要惦记一个甚么来世?”掌门人怒道:“玉琉,素来当你是个懂事的,怎地这件事情,这般的不肯顾全大局?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一点也不曾为身边人想么?”
“父亲……玉琉顾不得那许多,”玉琉一张俏脸如同梨花带雨,简直楚楚可怜:“玉琉没了星河,万念俱灰,甚么也想不到了了……”
“哎,姐姐,究竟是出了甚么事情,你突然却想起来了寻死呢?”我借机意有所指的插口道:“父亲许给大师哥与花穗的婚约,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怎地父亲作出决定的时候,二姐姐倒是不曾上吊,这时至今日,却动了这个念头呢?”
说到这里,方才察觉出来自己一时语失,忙道:“玉琉没有旁的意思,父亲和师叔,不要多心。”
好得很,越描越黑,玉琉一时失言,这下子将那矛头,指向了残忍的阳春子和偏心的掌门人了。
罪魁祸首阳春子和始作俑者掌门人的脸色都开始发黑了。
“玉琉,你自己抱着一个非分之想,怎地还要怪你父亲和阳春子师叔呢!”丰春子继续和稀泥,道:“依我看,不如这样吧,一人退一步,你是姐姐,让一让妹妹也好,星河也不愿意悔婚,你独独要缠裹在里面,这是何苦呢?这件事情且莫要与花穗争抢了,时间长了,糊弄糊弄,也就过去了。”
哈哈哈哈,局势终于一边倒了!
玉琉怎么也没想到,精心准备的一个苦肉计,现今成了这个样子,很有些个失神,只有月春子抬头道:“你们几个,少说些个话罢!几个男子又懂什么女儿家的心事?玉琉都这个样子了,你们还想如何让她让步?”
“不用让步,不用让步,”我忙道:“月春子师叔,姐姐自此以后,知道总是有东西,是拿出性命都得不到的,大概也会死心的,再不死心,一意孤行,那劝姐姐也是没用的,不是么?”
掌门人的脸色缓和了一点,沉声道:“玉琉,你可明白了么?你妹妹与星河的婚事,不会改变,与其用自己的命,来做这等殉情的傻事,何不将心力放在修行上?在太清宫十几年,怎地还是这样的浮躁?”
我忙在旁边敲起了边鼓:“二姐姐,花穗也是时至今日,才知道了二姐姐的一往情深,那一日,姐姐将我给推下了那落雁塔去,大概也是为着大师哥,一时意乱情迷了,才做出来的罢?也不过,是为着与大师哥长相厮守,花穗能懂,姐姐的苦处……”
说到这里,我忙做出一种不小心说走了嘴的模样,遮口道:“哎呀,怎地将这个说出来了……”
“花穗,你方才说什么?”阳春子早按捺不住了,暴喝道:“你不是说,那一日,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推你下去么?”
我忙道:“师叔,这件事情,花穗本不想提起的,您只当,花穗不曾说起罢……”
“那怎么行!”阳春子忙道:“我便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花穗,你也无需害怕甚么威胁,将事情一一给师叔说出来,师叔自然会护你一个周全,若是谁想对你怎么样,且过了师叔这一关!”
这件事情现今拿来做文章,可是恰到好处,我偷眼往玉琉身后一望,但见那柔翠一听这件事情,身子且颤了一下子。
我便叹了口气,道:“柔翠师姐,到了这个时候,你还不肯将事情说出来嘛?”
“甚么?”柔翠强忍着紧张,道:“你说什么事情?我……我听不明白!”
“还有什么事情呢?”我走过去,拉过柔翠,贴着柔翠的耳朵,低声道:“便是玉琉姐姐答应你,且将路星河自我身边弄过来,再与了你的事情啊?为着这件事情,在那落雁塔推了我一把的,不正是师姐么?”
柔翠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但还是咬牙低声答道:“你说的话是胡话么?无凭无据,谁会相信?”
“我的话是不打紧,可是那件衣服,给祖师爷爷拍出掌印子来的衣服,可还不曾洗过,照着印子对一对,总能瞧出来的?”我接着说道:“再说,你说我是怎生知道这件事情的呢?玉琉肯对我说,自然也肯对旁人说的,可是柔翠师姐,倒是忠诚,还肯替玉琉姐姐藏着掖着的。”
正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柔翠这个时候慌慌张张,哪里还想得到我不过是随口胡说,掌印并没有那么容易对出来的,脑门子上,开始有汗水涔涔流下来。也疑心,玉琉究竟有没有把那件本来没有第三个人知道的事情说给我。
“我说柔翠师姐,你是聪明人,”我浅浅一笑,接着说道:“在这个风口浪尖的时候,你说玉琉姐姐会将你这个真正动手的人供出来,还是自己将事情抗住呢?再者说,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谁知道,在那陆星河到了二姐姐手里,还会还给你么?”
在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只觉得那个人是天底下最好的,只怕人人都要喜欢他的,柔翠现今也正是如此,也觉得陆星河是个人人争抢的紧俏货色,越发有点动摇了。
“哎,到了最后,只怕柔翠师姐当了替罪羊,还不知道为谁辛苦为谁甜呢!”我接着说道:“我和你,为着这件事两败俱伤,最后能落得好处的,只能有谁?还不如,趁早将自己择清楚了,不过是一个被人威逼迷惑,若是真是给人卖了还帮人数钱,才是一个傻。”
看着柔翠犹豫不决的眼神,我知道,大概只剩下最后一根压骆驼的稻草了。
我站起来,道:“反正当时柔翠师姐在场,师叔,现在,柔翠师姐也愿意将当时的事情说一遍,方才她告诉我了,都是那玉琉姐姐逼她,不许将推我下去的事情说出来的,不信,师叔只管问柔翠师姐就是了。但是师叔,你可须得保证柔翠师姐的周全。”
掌门人听了,紫棠色的面皮也越发难看了,喝道:“竟然还有威逼之事?柔翠,你只管说了来,便是本座身为她的父亲,也断然不会徇私,助长这个不正之风!”
玉琉难以置信的抬起头,望着柔翠,柔翠两只眼睛瞪着,微微张开口,想说什么,我低声道:“柔翠师姐,你觉得,你跟玉琉姐姐,还能回到原来那般亲密无间的地步么?我这话一出,她还会信你么?”
柔翠哆嗦起来,额上刘海都给汗水打湿了,又是看着玉琉,又是看着掌门人,又是看着我。
阳春子忙道:“柔翠,上次你究竟因何不曾说实话?现今,师叔也会与你做主,你快快说出来,落雁塔里,将花穗推下去的,究竟是谁?”
玉琉的眼神又是阴沉,又是恨,柔翠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这才跪下来,颤声道:“师叔……我……我也不过,是一时糊涂……”
这便将谋划好了,旱魃之事和落雁塔之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
果然旱魃之事,居然是玉琉远在南疆的时候,听说之后托柔翠做的,怎样将花穗推下去的,也红口白牙,详细至极,也不由得人不信。
这话一出口,在场的几个师叔全愣住了,掌门人的脸色本来就难看的很,现如今,简直是暴风骤雨将要来袭一般,怒道:“玉琉,柔翠说的,可都是真的么?”
玉琉忙道:“方才,不知道花穗与柔翠说了甚么,定是柔翠倒戈相向,冤枉起了玉琉来了,父亲明鉴,口说无凭,便要是就此与女儿定罪,还请拿出证据来,没有证据的话,女儿反倒是想问问柔翠和花穗,这般的污蔑女儿,究竟是个什么罪过!”
这下子,众人的眼睛又看向了柔翠。
玉琉这话说得好,便是没有证据,柔翠现如今迫于无奈,也要提供证据出来了,哎,罔顾玉琉平素心计过人,这一着急,倒是也口不择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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