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叹口气,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便是如此。”
“但是她那个身份,是你的亲姐姐,又不好将她怎么样,”朱颜郡主不解恨的说道:“倒是听说,本郡主那师傅居然公然偏袒,着实教人心中憋闷。这样的事情,作甚要紧着缠裹进去,既然苦无证据,她又怎么相信不是玉琉动的手!倒是掌门人难办。”
不想这朱颜郡主,心思也是极其通透的,我便答道:“可不是么,横竖我是没事的,便是杀人未遂的罪名,也比那杀人偿命的轻,事情还没有了结,以后怎么样,咱们且走一步看一步罢。”
“可你……”朱颜郡主微微一笑:“你那仁义的名声,倒是传出去了。谁不说,你是打落牙齿肚里咽,为着自家姐姐,那给她害了的事情也绝口不提,全然为着掌门人和一家亲情。大家伙,倒是对你赞不绝口哩。”
果不其然,以彼之道,还之彼身,这些个招数,还是从玉琉那里学来的呢,哎,真真是个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啊。
“对了,花穗小姐出事之后,陆道长来了……”青鸾像是想起来了甚么,小心翼翼的说道:“陆道长他,眼睛红的怕人。”
我心里一动,忙问道:“怎地,他可说了甚么了?”
“我说的是,你的命是我的,我不许你死。”一个沉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我回过头,陆星河突然神出鬼没的出现了,脸和眼睛果然还是赤红赤红的,大概烧还没有退。
“哎呀,大师哥这个样子,真像一条红烧鱼。”朱颜郡主笑道:“看上去还挺有滋味的。”
“失礼了。”陆星河突然抓住我,将我给拉了出来。
朱颜郡主和青鸾全然笑眯眯心领神会的样子,不住的对我点头,好像在以资鼓励。
你们鼓励甚么鬼?
陆星河一口气拖着我到了外面,死鱼眼定定的望着我,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答道:“大师哥肯定全都听说了,何故还要来问我,那可是一场遇仙的奇事,大概成了太清宫脍炙人的传说了罢。”
“玉琉她……她真的将你给推下去了么?”陆星河那双死鱼眼里的东西太复杂,我看不明白,他是在担心玉琉,还是在担心我?
我望着他,淡然答道:“不知道。”
“不知道?”陆星河皱起了眉头来:“你说的那些个关于璇玑子祖师爷爷的事情,都是真的么?”
“大师哥若是相信,便是真的,不相信,便当我胡说八道罢。”我说道:“玉琉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你与她相识这许多年,真的不知道么?”
“我知道,可是……”陆星河犹豫了一下:“我有一些难以接受。”
“大师哥,病了要去瞧先生。”我说道:“落雁塔那地牢里有没有关于我的碎片,大师哥不会不知道。”
陆星河一愣,抿一抿薄唇,没有说话。
再明显不过了,聪明如他,一定全看出来了,只是不想去相信罢了。
“我说的话,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大师哥心里没数么?”我接着说道:“我没有要拆散你和玉琉的意思,全凭你自己决断。”
“你们女子之间,为何总要那样麻烦?”陆星河很头痛似的:“光明磊落不好么。”
“若是那样,哪里还能被称之为女子呢!”我笑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大师哥,以后的日子还长,咱们要发现的东西,还有许多呢。”
陆星河沉默了良久,道:“你来了之后,很多事情都出乎意料之外的变了……连我,也变了。”
我心头一颤,想问一句话,却怎么也没敢问。
“我知道,知道你想回家,”陆星河微微一笑,却笑的十分勉强:“将你卷入了这许多的是非之中,确实委屈你了。你放心吧,我一定尽早送你回去。好了,你去歇着吧,担惊受怕,也不容易,见你归来,我……我也就安心了,要不然的话……”
“大师哥,你是在担心我罢?”我厚着面皮问道。
“这倒不是,”陆星河脸红的跟熟虾一样,忙添上一句:“也不过是,因着你的命,是我的罢了。”
我点点头,微微一笑,甚么也没说。
可是我很想告诉他,只要你希望我留下来,我就会留下来的。
“咳咳,你也不要胡思乱想。”陆星河道:“我,我以后,也会护你周全的。”
这话也许是我想多了,居然觉得从没见陆星河对我这般诚挚过。
好像没什么话可说,两个人又陷入了尴尬沉默之中,陆星河忍耐了一下,便道了别,提起脚走了。
望着陆星河长身玉立的背影,我还是什么也没说。
缘生缘灭本也是上天注定的,上天不给我,我抢也抢不来的。
还在发呆,那朱颜郡主和青鸾早出来拍手笑道:“好好好,出来一对有情人!”
青鸾忙道:“那陆道长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谁是谁非,那一颗心,准也不再那玉琉小姐身上了!花穗小姐,我们等着你做掌门夫人,那可不是人上之人么!”
我耳朵一阵发烧,忙道:“你们可万万不要这么说,话传到了旁人耳朵里算是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嫡庶两姐妹,为着一个大师哥,争风吃醋,才多生了许多事端……”
“你不是,可不代表她也不是。”朱颜郡主道:“瞧她那一副样子,谁知道看上去那般大体从容,实实在在,是个心狠手辣的,你且放心,在师傅那里,本郡主帮着你来说。”
“郡主,这件事情,你且不要太过张扬,”我忙道:“以后,说不定,还会有什么有趣的变化呢!”
“是么?”朱颜郡主许是平素里无聊惯了,一听有趣二字,两只眼睛闪闪发亮:“那可太好了,本郡主,便拭目以待了!”
“不过,花穗小姐,你还要去翠微厅随着那玉琉小姐安排么?”青鸾担心的说道:“这件事她露出了马脚,难免不会恼羞成怒,再冲着花穗小姐下手。”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朱颜郡主忙道:“你可还是小心点吧。”
我点点头,道:“你们放心罢,这件事情一出,那玉琉身上的泥点子已经是洗不干净了,几个师叔和我父亲,在事情没有查清楚之前,大概不会再让我们那样耳鬓厮磨了。明日里,准有了旁人带我修行。”
不出所料,过了晌午,一个掌门人座下的小道士前来寻我,教我往正殿里去。
我整理好了衣裳,便随着那小道士去了,掌门人与几个师叔正坐在正殿里,见我去了,掌门人先说道:“这一次寻了你来,还是为着修行的事情。出了落雁塔之事,你再随着你玉琉姐姐,难保不会有人说闲话的,既如此,你便随着月春子师叔修行吧,都是女子,诸多方便。”
真是前有狼后有虎,月春子对着玉琉的那个态度那般的信任,这下子接手我去她的门下,一定没有我的好果子吃。
我忙做出一种十分惊喜的模样,纳头便拜,道:“多谢月春子师叔,花穗本以为,因着花穗几件不懂事的作为,月春子师叔要对花穗大失所望的,不想月春子师叔这般的宽仁,还肯尽心尽力的教导花穗,花穗感激不尽。”
“你也不要着忙,”月春子跟谁欠了她几百吊钱一样,拉长了脸子,道:“也不是我因着我喜欢你,不过是为着师兄弟之间的情分罢了,你也不要表错了情,该怎样眼力教导,我也是不会手软的。”
“月春子师叔全然是为着花穗,花穗怎能不知道。”我忙道:“早听说月春子师叔是整个中土女道士之中最出类拔萃的,花穗心中早崇拜之至,只是因着没有灵气,苦无入门的条件,现今何其有幸,居然能得了月春子师叔的亲传,便是月春子师叔再怎样严厉,花穗能在月春子师叔门下,走出去,说起话底气都是硬的。”
“这花穗,现今也挺明白事理的吗!”丰春子笑道:“很有她那姐姐的影子啦。”
月春子的脸色这才稍稍和缓一点,哼了一声,没有再理睬我。
玉琉倒是没有来,不知道往何处去了,但是那夫人,现如今也许对我更加咬牙切齿了,只得等着,与她们见招拆招了。
次日里,便随着月春子修行起来,月春子固然严厉,但是教授道法,却是毫不含糊的,我正缺少一些个道法的入门,这下子更如同醍醐灌顶,将天书里面的法门更融会贯通了。
散了修行,我正往回走的时候,正碰上了玉琉从那落雁塔里出来,脸色十分难看。
不消说,准是受了罚了,对玉琉来说,受罚倒大概不算甚么,可是在整个太清宫之中,弄了这样一个“谋害亲妹……”的狼藉名声,才是最无法忍受的,那些个崇拜她,拿她当个人物的,现今不知怎么反过来戳脊梁骨呢,连我也听说了,流言四起,一个比一个难听。人便是这样,落井下石,都爱听那“咕咚……”
纵使再表现的怎么从容,骄傲如她,心底一定也很生吃不消。
我忙迎上去,明知故问道:“玉琉姐姐,这么晚了,你往落雁塔作甚去了?”
玉琉见了是我,架子怎么样也还是要端一端的,且笑道:“不过是前日里的事情,姐姐不曾保护好了你,引咎自责,自请来落雁塔受罚的,妹妹,可苦了你了,都怪姐姐没用。”
怪自己没用,是因着不曾真正弄死我罢?
我忙凑过去,道:“姐姐,实不相瞒,妹妹可要跟你认个错。”
“妹妹死里逃生,乃是祖师爷爷仙灵保佑,洪福齐天的很,怎生有了错处?”玉琉忍不住冷冷的说道。
“这个……妹妹还不敢跟旁人说过,”我做出一种十分憨傻的模样来,低声道:“姐姐,其实,妹妹我是扯了谎啦!那一日救我的根本不是祖师爷爷。”
“甚么?”玉琉凤眼里登时精光四射:“不是祖师爷爷?那你是怎样自地牢之中,逃出生天的?”
我低下头,十分不好意思的说道:“不瞒姐姐说,其实,还是因着那赤面夜叉。”
“哦?”玉琉忙问道:“这是怎地回事?”
“因着那赤面夜叉,有一个本事,便是能将死人复生,那一日他知道我出了这样的事情,不知道用了什么法门,在冥界阴差没来之前,且将我给重塑人身,救了回来,但是,全数因着,他是一个妖鬼,身为太清宫的人,却给妖鬼用法门救了,这话传出去,教太清宫的面子往哪里搁,你说是不是?”我忙装傻充愣的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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