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急急忙忙要将那灯给取回来,我过去要跟她一起赶那个灯笼,不想先过去的青鸾却像是瞧见了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一般,脸色却变了,只往后面推我:“花穗小姐,那个灯笼不好,我不要了,咱们回去罢。”
朱颜郡主笑道:“真真是个小孩子心性,与一个灯笼置甚么气。”
而我见青鸾两眼闪烁,准是见到什么了,生怕有什么异状,要伤了朱颜郡主,忙也不顾青鸾急头白脸的阻拦,且往那树林子后面探过了头去。
我一往后面看,自己也愣住了。
只见那玉琉,正小鸟依人的靠在了陆星河怀里,在隆隆的花火声之中,听不清两人还在说些个甚么。
玉琉的发髻挡住了陆星河的脸,我瞧不出他是一副甚么表情,大概,得偿所愿,欢喜的很罢。
我回过神来,平静的对青鸾道:“哎呀,非礼勿视,咱们快走,给人瞧见了可不好。”
“花穗小姐……”青鸾担忧的望着我:“你……”
“你甚么?”我吐吐舌头做个鬼脸:“咱们两个嘴紧一点子,撞破人家私会的事情,还是不说为好,要不然,少不得给人咒咱们舌尖儿生疮,嘴头子冒泡的。”
青鸾窥视着我的表情,只得点了点头。
朱颜郡主远远的喊道:“你们两个,还不回来,瞧瞧那灯笼!”
我和青鸾抬起头,那个残废似的灯笼,早不知不觉,靠着自己,飘摇而上,去的远了。
我和青鸾回到了朱颜郡主身边,接着在草地上席地而坐,朱颜郡主笑道:“今日,许是本郡主过的最高兴的一个七夕了。”
“奴婢也是。”青鸾一面笑着,一面却带着点紧张望着我。
我也笑了:“可不是么,这也是我过的最高兴的七夕节了!”
“你还别说,人嘛,总须得有个伴儿,”朱颜郡主道:“就好比牛郎织女,隔着那银河守望,就算见不到面,可彼此也总有一个念想,这个念想支撑着,大概人没有甚么做不到的。”
“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口气,”我笑道:“便是如此。”
朱颜郡主的大眼睛里映着漫天的烟火,亮晶晶的,我们各怀心事,在绮丽无比的夜空之下,一齐叹了一口气。
终于,花火偃旗息鼓,我们三个在草地上坐的腿脚也麻了,这才站起身来,各自拍打着自己的裙子,回身往太清宫里走,送朱颜郡主进了屋子里去,我和青鸾也回身往自己小院儿里去。
夜风将夹道的白杨树叶子吹的簌簌作响,青鸾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花穗小姐,你那帕子……”
“帕子自然该留给需要的人啊,”我笑道:“大师哥今日里,肯定收到了真真正正想要的东西,我这个人,只喜欢雪中送炭,不喜欢锦上添花。”
“可是……”青鸾带着点不甘心:“我总以为,那陆道长心里的人,是花穗小姐的。”
“怎地,你也随着我当局者迷了?”我且笑道:“那大师哥,自始至终,都不是我的啊。”
脸颊很酸,因着我根本不想笑,这个笑容,生硬的像是捏出来的。
“花穗小姐,总还会有更好的。”青鸾十分认真的说道:“花穗小姐是个好人。”
我前一阵子,也说死鱼眼是个好人呢。但愿,好人有好报罢。
经过了正殿的时候,倒是正看见苏沐川自里面走出来,怀里鼓鼓囊囊的,像是一夕之间,生出了将军肚来,苏沐川见了我和青鸾,笑道:“你们两个,该不会也是忘胭脂河边看花火去了罢?”
我点点头:“二师哥说得不错,那花火当真好看。只是二师哥这怀里……”
苏沐川捉狭的一笑,且将外襟拉开了一些,一种紫薇花般清新的味道铺出来,只见里面满满当当的,全塞着精细的帕子,依稀能看出来,都精致无比,是各色的荷花和鸳鸯。
我失笑道:“花穗猜着,乃是那两仪园的师妹们送了与您的罢?当真好福气。”
“我只喜欢人雪中送炭,不喜欢人锦上添花。”苏沐川笑道。
“诶……这个话……倒是跟花穗小姐……”青鸾要惊呼,我却拉一拉青鸾的袖子,道:“青鸾,天色晚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是……”青鸾点点头,与我一道与那苏沐川行礼,苏沐川却说道:“你们回你们那小院儿?也罢,二师哥与你们顺路,一道回去罢。”说着,自顾自的便与我们一齐走。
“二师哥大概处处顾虑旁人的感受,不忍心拒绝罢?”我答道:“不过花穗倒是觉着,伤害难以避免的时候,提前给人知道了,虽说不能改变什么,可好歹,能将那伤害安,减到了最小。”
“你像是有什么感悟似的。”苏沐川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花穗,你该不会,也遇上了难以取舍的事情罢?”
“花穗我,甚么都没有,那甚么取舍。”我甜甜一笑:“可也不算每一个人,都跟二师哥一般好福气。”
“花穗你当很是越来越有趣了。”苏沐川只是笑眯眯的:“只要想想以后,总觉得是充满期待啊。”
“但愿二师哥不失望罢。”我笑了笑。这个时候,那小院儿门口到了,出乎意料的是,那陆星河倒是比我们还早一点,等在了小院门口。
陆星河皱着没有,翻着死鱼眼,没好气的说道:“怎地这样晚才回来?”
我笑道:“大师哥来的也不早啊。”
苏沐川笑道:“胭脂河边的花火好看的紧,大师哥去看了不曾?”
陆星河顿了一顿,道:“也不过如此。”
我笑道:“希望正月十五的时候,那花火能让大师哥满意。”
陆星河看着我,道:“我说,你今日看上去,怎地有点怪怪的?给妖鬼附体了么?”
青鸾倒是忍不住了,道:“有没有妖鬼作祟,陆道长该是心知肚明的。”
陆星河显然有点迷惑,可那个死要面子的性子又让他不肯开口问,只得紧闭着嘴,假意看天上的星星。
我心下想着,谁知道正月十五的时候,这个太清宫已经是一个什么光景,大概我早便回家去了罢。也罢,横竖与我无关。
要进门的时候,我忽然想起来,那一条绣着死鱼眼的手帕子,大概是送不出去了,索性回身对苏沐川道:“二师哥既然收下了那许多的帕子,多一条,大概也无妨。”说着,将那鱼儿的手帕塞给了苏沐川:“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花穗这话说得,深得我心。”苏沐川十分潇洒的笑了。
我进了门,没有去看陆星河是一个甚么表情,大概,是个如释重负罢。
青鸾在我身后掩上门,在门缝却又观望了观望那个,方才小心翼翼的说道:“陆道长好像刚才来,是与花穗小姐有话说呢。”
“谁知道,大概想着寻我说一说自己的喜悦吧。”我摇摇头,道:“我该恭喜恭喜他才是,怎地却忘记了。”
青鸾皱着眉头,道:“其实,是不是与陆道长说开了倒好?”
我答道:“根本没什么事情,何故要说开呢?”
躺在枕头上,盖好了被子,青鸾也吹熄了灯自去睡了,我才觉得,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一下子裂开了,好疼。
与自己本来就无关的东西,去痴心妄想,大概根本就是自己的错。也许我也跟陆星河一样,喜欢死要面子,心意就是丢弃了,也不想被拒绝掉。
也罢,也罢。
次日里起来,青鸾一脸的惊讶:“花穗小姐,你怎地,眼睛肿成了这个样子?”
我奇道:“是么?怎地我倒是不知道……”揽过了镜子来,果然,花穗那原本秀美的眼睛肿的跟桃儿一样,粉嫩又水润。
“这下子……该给人笑话了罢……”旁的也就罢了,丢脸可是大大的不妥当,我急匆匆的梳洗了,忙寻了一方纱巾来,且包在头上,道:“今日里,且称病不出去了,旁人问起,你只说花穗小姐害了沙眼罢。”
“这个……”青鸾担忧地说道:“花穗小姐真的没事?不是昨日偷偷哭了一夜罢?”
“什么大事,要去哭一夜的?”我忙做了一个笑脸来:“分明是昨日贪凉,受了风,我是不好出去了,你且帮着我与那翠微厅的人说一说罢,多谢啦。”
青鸾忍不住问道:“可要寻了先生来瞧一瞧?”
“不妨事,不会瞎了的。”
青鸾去了,我坐在小院儿的台阶上,眯着眼睛看初生的日头。
麻雀婆婆蹦蹦哒哒的过来,问道:“花穗,你眼睛怎地了了?”
我笑道:“没睡好,实在难看,不好意思出门去了。”
“不像是没睡好,”无双倒是调皮起来:“准是瞧见了什么不该瞧见的,生了针眼儿啦!”
我笑道:“无双是个神机妙算的,全数给你瞧出来了。”
“陆星河昨日等着你,你怎地那样冷冰冰的。”婆婆说道:“你平素见了他,欢喜还来不及呢!”
“人总是会变的吗,”我随口敷衍道:“大师哥是大师哥,我是我,干甚要高兴。”
麻雀婆婆狐疑的看着我,跟无双一起摇了摇头。
今日起,甚么也不想了,便等着陆星河坐上掌门之位,送我回家罢。
不料想,树欲静而风不止。
“花穗小姐……”青鸾将门一推,且将身后一众人给让了进来:“夫人听说花穗小姐害了眼病,特与月春子道长亲自来瞧您的。”
我一愣,今日这般凑巧,夫人与那月春子也在那翠微厅里么?
这便忙从台阶上站起身来,只见夫人与那月春子在首,玉琉与那柔翠和芳衡正在后面跟着,浩浩荡荡的进了小院儿里来,小院儿逼仄,猛地来一群人,显得拥挤不堪。
我忙行礼道:“不知道夫人,师叔,师姐亲至,花穗不过一点小病,着实惶恐。”
夫人忙道:“花穗,你这话说的未免生分,都是至亲至近的,今日正巧都在一起,准备瞧一瞧你们修行的怎么样了,结果便听说你害了病,现如今怎么样?摘下了那纱巾来,与我们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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