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咯咯,”又是一阵银铃似的笑声,那老鸹甜甜一笑,道:“你猜。”
我想起了庆忌的话,忙偷偷与陆星河道:“大师哥,依我看,他们该是在那文武百官身上,寻一个什么东西,而那个东西,大概便藏在了丞相府,才害得庆忌被那个东西的气所侵扰,无家可归。”
陆星河不动声色的说:“你知道就知道了,说出来作甚?”
这死鱼眼,原来早就看出来了,天天只会装模作样,累不累啊。
陆星河接着说道:“在下知道,那更魂器对你们来说十分要紧,可是这样光天化日之下,侵袭百官,未免过分。”
那个东西,果然是更魂器。
“不这么寻,要怎么寻?”那老鸹道:“人家托我寻更魂器,我就一定要寻得,本来,我也就是想将事情传一个沸沸扬扬,那藏匿更魂器的,自然会心中发虚,生怕宝物给人盗走,家中一有动静,我自然就能得手了。借着这个机会,能将朱厌放出来就最好了,到时候,天下大乱,想必我呀,也能跟着捞到一些个既定的好处……”
“不知雇请你的那一方,与你了一个甚么许诺。”陆星河道:“但是只要有太清宫在一天,我们就不会将朱厌放出来。”
“我不管那么多,我也知道,更魂器就在这里。”那老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狠的血色来:“识相的,与我让路,要不然的话,我也不顾与你那师祖爷爷的情分!”
说着,那老鸹振翅一飞,跃上了梁柱,它脚下踏着的那个黑色的东西突然一点一点的长大了起来,身上那一层黑色的东西慢慢的剥啄下来,露出了纹理与断层,原来,那是一截子烂木头修行而成的妖怪。
一股腐朽的味道扑鼻而来,陆星河向前一步,又将我护到了身后去。
“啪……”那一截子烂木头冲着我们以一种奇异的步伐迈了过来,原来是以树根做脚,身体两侧,又横生出了两条长长的枝节,“唰……”的一下子,便冲着我们扫了过来。
陆星河口中喃喃,一束光出现在了他面前,那束光慢慢成了人形,居然是那镜子里面的女子。
那女子转过头来,巧笑倩兮,接着,脑后青丝分散,“嗤……”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给扯破了一样,她脑后的另一张脸露出来,狰狞的对着那截烂木头。
那烂木头发出兽类一般“嗷呜……”的嘶吼,狠狠的冲着那女子扫过来一根枝条,可是那镜中女子临危不惧,轻巧的握住了那枝条,那枝条一下子便烂成了木屑。
“嗷呜……”那烂木头精脾气倒是挺大的,居然以一种俯冲的姿势,朝着那镜灵顶过来,镜灵看上去娇弱的身体却不知道哪里来的那许多气力,生生顶住了那根木头,教那烂木头精动弹不得。
老鸹一看镜灵占了上风,很有些坐不住了,摇身一变,身上漆黑的羽衣变作了一袭轻纱,转瞬之间,成了一个美貌的女子,那女子一头闪亮的青丝披垂下来,唯有面孔是雪白无瑕的,那女子笑着走近了陆星河,伸出了一只宛如玉笋一般的手来,像是要抚摸陆星河的面孔。
陆星河一皱眉头,洁癖似的便要躲过去,那老鸹趁的正是这个机会,右手却暴伸出来,一把将我给抓了过去。陆星河身手敏捷,见那老鸹对我动手,刷的一下抽出了背后的宝剑,毫不迟疑的将那老鸹抓着我的那只手便砍了下来。
“嗷……”那老鸹女子发出了一声凄厉之极的惨叫来,陆星河面目毫无表情,一把将我拖了回来,那老鸹女子的断手流出了沥沥的黑血,一种怨毒的眼神瞪着我们,忽然一甩自己的头发,满头青丝居然如同一根又一根的钢针一般的,锐利无比的冲着我们刺了过来。
陆星河一伸手,死死的将我掼在了他的怀里,还用自己的长袍两襟一拉,将我裹了起来,一只胳膊环住了我。
我眼前一片黑,面孔给埋在了他胸前柔软的布料里,鼻子碰到了他的胸膛,倒是硌的生疼,一股淡淡的线香味道迎面扑过来,不知为何,我居然给呆住了。
耳边是腥风血雨的声音,还伴随着那老鸹和烂木头的嚎叫声,陆星河的心跳却又平又稳,而且,这里真的很温暖。
“你不要怕。”陆星河的呼吸也没有一丝紊乱:“我会护你周全。”
我倒是心头一颤,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好像这个死鱼眼,偶尔,也好像没有那么讨厌……
但是眼睛前很快一亮,陆星河的胳膊一松,眨眨眼睛,忙赶紧后退了两步,四下里一望,只见整个厅堂弄了一个残破不堪,镜灵,老鸹,烂木头俱不见了,只在地上留下了不少的木屑和血迹,桌子早倒了下来,横竖是一个狼藉模样。
陆星河的胸前,也挂着一朵血迹。
我一愣,忙道:“大师哥,你……你受伤了么?”
陆星河死鱼眼一翻,道:“那不是我的血,是有人意乱情迷,流的鼻血。”
“不是你的血……”我这才回过神来,一抹自己的鼻子,才发现,那居然是我留在陆星河胸前的鼻血!
“这这这……”面对陆星河带着点鄙夷,又带着点窃喜自傲,一副“女人啊对本大爷就是这样……”的奇异神色,我平生头一次有了百口莫辩的感觉;“大师哥,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的,天干物燥,我这几天有点上火,而且,主要是你拉我过去的力气太大了,磕的,没错,这是磕出来的!”
“哼。”陆星河死鱼眼一翻,全然是听不进去,认定了这便是我对他有个甚么非分之想的证据,道:“行了,解释什么,我大人有大量,也不怪你。”
“可是……”
“道爷!道爷!”那两个庆忌从老鼠洞里跑了出来,忙道:“道爷好神威!便是因着这丞相府埋藏了甚么劳什子,才害得我们居无定所,孩子挨饿,还整日里给这前来找茬的妖物欺凌逼问,简直生无可恋,眼瞧着祖宗的基业守不住,我们也只得饿死了,今日您敲山震虎,只怕能给他们一个下马威,教他们不敢来作祟!”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们还会来的,除非那埋藏着的东西移位。”陆星河叹口气,道:“只怕丞相大人不肯。”
“那我们……便继续要过这种日子么……”两个庆忌听了,嘤嘤的哭了起来:“这里,是祖宗的基业啊……从前,自此处,到胭脂河,都是我们庆忌的所在,可是,胭脂河那里有神灵相守,我们去不得,退居在此,还是……”
陆星河眉头一皱,刚要开口,我忙抓着陆星河,道:“他们还有孩子,这样下去未免太可怜了,便是搬迁,只怕也不好选择,横竖太清宫邻近胭脂河有水气,地方又大,相聚就是缘分,教他们住过去可好?”
“多事。”陆星河瞪了我一眼,转身就走:“将丞相大人家中弄了一个稀烂,还是与那管家大人言说一声为好……”末了又加了一句:“你们一家子,便住在那有栗子树的小院落里面罢,好歹,也陪着她有个伴儿。”
那个“她……”,说的是我么?陆星河能说出这般温柔的话?不对,我一定是误会了。
“多谢道爷!多谢道爷!”那两个庆忌连声道谢,纳头便拜,还自语道:“孩子们有救了!孩子们有救了!”
也不知道庆忌们吃甚么。
不想陆星河还不曾走出去,那管家早缩着身子来了,一叠声的说道:“道爷当真威武,小的瞧见,吓的腿都软了,见那两个奇异的物件给您打了一个落花流水,这才知道道爷的真功夫!”
陆星河大概听惯了这样的吹捧,面无表情的答道:“无妨,但是屋子成了这个样子……”
“不打紧!不打紧!”那管家忙道:“能护了相爷,这点子损伤算得了甚么!道爷且放心罢,修葺房屋的事情,小的乃是最在行不过的了!当然,这不要紧,道爷,今日之事,丞相大人也听说了,正请道爷过去呢!”
陆星河应了一声,浅浅回过半个头来,道:“你还不快跟过来。”
“是,大师哥。”我忙夹脚跟了上去。
夜风习习,陆星河头顶银冠上挽着的浅蓝色飘带往我面前拂了过来,也带着那淡淡的线香味道。
我以前并不知道,这个线香味道,居然这么好闻。
陆星河回头望了我一眼,确定我跟在了他身后,这才安心似的转过头去,道:“你以后,也便这样随着我罢。”
做跟班儿?
到了丞相大人的书房,但见一个矮胖矮胖,居然看上去带着几分可亲的老人坐在紫檀木太师椅上,一身家常天青色缎子长袍,头山简简单单的戴着富贵八角帽,与普通的员外竟然别无二致,走在大街上也不会有人多看几眼的样子,与我想象之中叱咤风云的形象大相径庭。
我和陆星河忙见了礼,那丞相大人道:“无须多礼,那老鸹伤人之事,想必你们心下里,也都知道是一个甚么情形了。”
陆星河点点头,道:“在下早先并不知道,那更魂器,居然在丞相大人这里。”
“哎……”丞相大人为难似的咂舌道:“这更魂器乃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国师大人好不容易自那作乱的妖道手中夺回来,放在何处都是不安心的,皇上便交于了老夫保管,谁知道,还是招来了祸患。”
“恕在下直言,丞相大人,那种东西,在民间未免危险,还是放在太清宫之中为好。”陆星河不卑不亢的说道。
“你说的有道理,老夫自然也明白,可是你还不知道么。那太清宫里,好像也混杂进去了了不得的人物了。”丞相大人微微眯着的眼睛却还在精光四射:“那一心想放出朱厌,另立新皇的人。”
“即使如此,太清宫还是在掌门人控制之下的。”陆星河道:“只要更魂器还在丞相大人这里,难保这一类的事情,不会再度发生,若是以后,给别有用心的人,编排出了旁的谣言来,只怕也会朝廷的声誉不好。”
“老夫何尝不知道。”丞相大人叹道:“但是这个风声鹤唳的时候,人人自危,哪里能相信谁人去呢。便是太清宫可靠,也怕出了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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