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业寺院后,寮房草棚已有打斗痕迹,干草在剑影中纷飞,坨坨正与一个身手敏捷的蒙面女搏斗,这蒙面女正是杨青玄。杨青玄身手敏捷灵快,一片龙蛇剑花,将坨坨罩在剑锋之下。
坨坨步伐笨拙,唯靠力大无穷,舞起一个辟邪石墩,虎虎生风。石墩沉重,恰克制住剑花,左挡右隔,杨长史一时不能逼退,但剑锋却在坨坨身上留下了不少伤痕。坨坨满面满身血痕,衣服一条条披挂在身上,几乎难以蔽体,形状十分可怖。
显然已在杨长史的快速进攻下落了下风,坨坨眼看不支。
杨长史瞅准空子,一个回旋向坨坨的下身踢去,坨坨只好扔了石墩自保,杨长史一个凌空鹞子翻身躲过石墩,长剑向坨坨的咽喉逼去。坨坨此时已然力竭,眼看就要命丧当场。
一只轻灵的长剑舞了一个剑花将龙舌剑隔开,林苏苏与蒙面女格斗起来。杨长史一见竟是林苏苏,剑锋更为凌厉狠毒,招招攻其要害,李恪也加入战局,三人缠斗起来。
李恪林苏苏二人一同出击,杨青玄不是对手,但她此时心智已失,见二人双剑合璧更是血脉喷张,竟不顾招法,不闪不避,拼着自己左右肩皆中剑也要将林苏苏刺死。
坨坨好不容易脱身,向随后赶到的春盈一指院内树下古井。春盈望去,古井的井绳已经垂在井中,井绳绷得很直,像是负载着重物。
碗口大的天空,井底无水,但十分深邃,武媚娘双手抓着井绳,双脚踩着木桶的边缘,井绳被武媚娘在腰上打了个死结,十分危险。井外,传来搏斗声,武媚娘惊恐而焦急。
杨青玄一眼瞅见坨坨向井边一指:“原来躲在这!”未及春盈跑到,杨青玄便左手发出一枚暗器,射向井边辘轳,又狠又准。
李恪大喊:“春盈小心!”
暗器打在辘轳上,缠绕了几圈的井绳突然一松,吃不住力,坠落了下来。武媚娘“啊”的尖叫一声随即快速下坠,头顶一双手抓住了脱落的井绳,井边出现了李恪与春盈的身影。春盈喊道:“武姐姐,我们来救你了。”
武媚娘距离井底已只有半丈之遥,几乎香消玉殒。顾不得那边二女战局,李恪使出吃奶的力气将井绳复又缠绕在辘轳上,打上一个死结,坨坨踉跄着过来与春盈一起绞井。李恪再回头,此时二女已缠斗至寮房内,李恪又飞身入。
寮房已然半数坍塌,又干草碎屑漫天,几乎不能视物。李恪闻剑声而去,却见苏苏粉面已被对方划伤,跌落在李恪怀里。
“苏苏!”李恪惊呼。
林苏苏此时已面如金纸,李恪在她胸前摸到一大片湿漉漉的血迹。
苏苏强忍疼痛道:“不碍事,是肩膀。”李恪伸手一抱,跃出寮房。
杨长史也仗剑跟出:“别走,一起留下性命!”
武媚娘已被春盈与坨坨救出,杨青玄剑剑追击,李恪回身接剑,只好将重伤的林苏苏抛给三人。李恪愤恨舞剑将黑衣人逼至墙角,一剑挑开面纱,愕然看到一张被火烧得变了形的脸。
那脸已然无法分辨昔日容颜,但那双充满泪水的眸子却是李恪更熟悉不过的。
李恪瞬时惊呼:“青玄,你还活着?”杨青玄挤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吴王,你还认得出我。”
李恪不忍再看,用剑逼住杨青玄脖颈:“青玄,为何要跟陈公公沆瀣一气?是谁指使你来杀武媚娘的?”杨长史见他如此,更受刺激,怒目圆睁,声嘶力竭地怒骂道:“住口!那日大火,你为什么救她不救我?”
武媚娘走上前来,恶狠狠地:“李恪,她是个疯子,杀了寺里那么多人,你该杀了她。”李恪犹豫不忍下手。
杨青玄向前一步,似要用手抓住李恪:“你不忍杀我,就是爱我了。反正你也当不上什么皇帝,不如你我二人携手天涯。”李恪见其狰狞面容不由心酸:“青玄,你明明知道我爱的人是苏苏。”杨青玄冷笑:“死贱人,她中了黥毒,死定了。”
李恪大惊:“你说什么?”
只见林苏苏呕出一口黑血,面上伤痕已然转黑,肩膀的鲜血也变了颜色。
李恪扑到树下,抱起已然晕厥的苏苏,喊道:“青玄,你真的疯了吗?
杨长史眼神已然癫狂:“你这个不忠不孝之人还来指责我?与贼为伍,你可对得起杨妃娘娘在天之灵?”眼见林苏苏已然无法醒转,嘴角汩汩流出黑血。
李恪将苏苏的脸贴在脸上痛哭:“你和她都是疯子,是疯子!”杨长史竟然凄厉地哈哈大笑起来,一柄剑突然插入了她的后背,笑声戛然而止。
武媚娘手持剑柄,美丽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戾气:“佛门重地,容不得你大开杀戮。”
杨长史倒了下去,泪水奔涌:“恪!”李恪亦无比震惊:“青玄……”
趁众人的注意力都在倒下的杨青玄身上,一个黑影从房顶掠过,从李恪怀中硬生生抢走了林苏苏,黑影抱着林苏苏借力登上房檐。李恪飞身追逐:“纥干成基,你还我苏苏!”春盈、武媚娘:“吴王小心!”躺在地上的杨长史,吐出最后一口气:“恪,救我。”
晨夕宫的对话仍在继续,徐慧疑惑的看着萧淑妃:“你身为陛下宠妃,为何要关心一个先帝的婕妤?”萧淑妃犹豫再三,只好说道:“太妃娘娘,因为同姓之故,萧蔷尚在襁褓之中,便过继给了不能生育的中书舍人萧易权,这在我们家族一直是个秘密。其实萧蔷与我不仅同属兰陵萧氏,还是一母同胞的亲姐妹。”
“原来还有这层缘故。你此话当真?”萧淑妃一字一句:“发誓当真。宫外也有传言,韦妃迫害龙嗣一案扑朔迷离,姐姐无端送了性命。如今我入宫获宠,便是要查一查当年她的死因。”
徐慧沉思片刻,说道:“既是本亲,本宫就不妨告诉你,害死她的人是武媚娘。”
“武媚娘?”萧淑妃重复道。
“一个祸乱宫闱的妖孽,人人得而诛之。”徐慧眼中透出瘆人的光。
尘封已久的乾祥宫荒凉莫名,朱漆已然剥落,当年封条犹在,月光冷冽,传出阵阵阴森之气。徐慧对身畔的萧淑妃说:“这里便是权倾一时的韦贵妃的宅邸——乾祥宫。你姐姐曾在这怀胎七月,却被武媚娘所害,流产得了失心疯。”
萧淑妃疑虑道:“不是说是韦妃作茧自缚吗?”徐慧淡淡一笑:“宫里的事,谁说得清,你若是信了,就不会来找我。”“这么说来,当日韦妃并没有冤枉武媚娘?”萧淑妃半信半疑。
徐慧冷笑道:“冤枉?好似在这深宫之中人人都想害她,所有冤情总是发生在她身上,你信吗?”萧淑妃不答话,抬眼看着乾祥宫,似在思考徐慧的话。
御花园的秋千空空荡荡,徐慧推了一下,秋千嘎吱摇摆了起来。
徐慧冷语:“你的姐姐便是因为这个秋千死的。当时她没了龙嗣,得了失心疯。你想想看,一个疯子怎么会有心智设计害死小公主?当时与公主玩秋千的人又是武媚娘。公主死了,她没有因此受到任何惩罚,你姐姐却在众人的逼迫下,自沉湖底而死。”
萧淑妃神情悲切:“太妃娘娘,求求你告诉我,真相倒底是怎样的?”
“真相?你姐姐与晋阳公主无冤无仇,没有理由要害她。至于公主是不是死于意外,谁又会知道呢?”在徐慧心中,此时真相已经不重要。
清冷孤绝的晨夕宫森森然然,殿内只有徐慧与萧淑妃二人。
“淑妃,你是否知道这晨夕宫原本的主人是谁?”
萧淑妃端起一杯冷茶,表情疑惑:“不知。”
“我们这批女人刚进宫没过多久,圣眷正浓的殷德妃就因郑婉言一案,打入冷宫。之后又因其子谋反,废为庶人,罚去守陵。”徐慧不知又要说些什么。萧淑妃点点头:“听说过,那郑婉言是毒死的,郑大人还在朝堂上为其喊冤。”
徐慧拨弄一根琴弦,轻描淡写的说:“郑婉言一案最先怀疑的是武媚娘,她最终被无罪开释,颇受圣上宠爱的殷德妃却代其受过。”
萧淑妃已经信了三分,问道:“可大理寺不是查出了确凿的证据吗?”
“证据,难道不能是人为栽赃吗?古往今来,所有作案的动机,都得看结果。这件案子之后,殷德妃被打入冷宫,先帝却注意到了武媚娘,第一次召见了她。”
萧淑妃揣测起来:“依太妃娘娘的意思,是否韦娘娘和姐姐身上的罪名也是冤枉的?”
“我与武媚娘一同侍奉萧婕妤,萧婕妤是否真的怀有龙嗣,我心里很清楚,但到后来不知为何又弄成了假孕,韦娘娘终成了罪魁祸首,一时间,大厦呼啦啦倾倒,连她在朝为官的父兄也受到牵连。”萧淑妃想到一层,急问:“这么说我姐姐竟真的怀过龙嗣?”
“殷德妃被废后,韦妃便成了武媚娘在宫中最大的对手,她进宫不久,就凭着圣眷躲过了本该受到的惩罚,还接连扳倒了两位位高权重的妃子,那时我便深知,此人深不可测。”徐慧看似人淡如菊,实则内心恨意翻涌。
萧淑妃思度:“武媚娘竟有这样翻云覆雨,一手遮天的本事。怪不得听人说,朝中以长孙大人为首的一众老臣都要将她处死,说她妖媚惑主,灾星转世。”
徐慧见萧淑妃已对武媚娘产生敌意,低头不语。萧淑妃想起一事:“倘若她有你说得那么厉害,为什么你们一同进宫,一同获宠,她独独不加害于你?”
徐慧惨然一笑道:“她不害我?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她的手段。所谓哀莫大于心死,在我最爱的人不久于人世前,她霸占着他,为了不让我们见上一面,甚至携满朝文武离开了太极宫,这比杀了我还让人难受。”
萧淑妃耳边响起陈公公跟自己说过的话:“这个徐慧妃啊,因先帝驾崩前下诏永不相见,伤心欲绝,终日不出晨夕宫,只与鹦鹉说话,终日弹琴作画。你见她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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