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信片

2018-06-20 作者: 普立紫云
明信片

珠江流域,一水发于乌蒙山脉马雄山西北麓,沿滇黔地界涛涛奔流,至双江口注入红水河呼啸而去。

只因乌蒙山高地险,两岸峰丛谷地,流河多以滇黔两省地界低洼处流淌,顺带着无尽的山土变得浑浊,并没有给沿岸的苍生带来孕育之意。因此,在河岸问起河流名字,多半以本地小段土名告知。外人要有知晓,也便是那165处瀑布之一的黄果树瀑布,它气势磅礴,浩气凌人,而往往又不得人知此河源头。

因河流的名字各地不同,山色险隘,便都以本地土名奂之,毛家河,清水河,三岔河,尼珠河。此一翻书查看,便得知其名――北盘江。

北盘江河流于云南普立、贵州都格地界有两河汇合,此段为北盘江上游,至此往后入了贵州地界为北盘江中下游。上游源头,分列来自于普立都格界处的左右开叉,一支源头沿上为可渡河,一支源头而上为革香河。

可渡河水相对清澈,鱼翔浅底,礁石沥刷,进了普立本地,其名为尼珠河。现在,你要是问起尼珠河,便有人非常骄傲的告知,对,我的家乡,尼珠河大峡谷,那里有世界第一高桥。

而在二十五年前,你要是问及尼珠河,那人便是舌头伸个尺长,哟,那是深沟陡崖,你问那地做么?

行人只得作罢,沿山路寻之,一路询问路线,顺便讨些水喝。遇了德行好的人家,便会留下吃些便饭,路人客套不过,又出门在外,便也会应了盛情,顺便给些小生意贩卖的物品,多以锅瓢碗盏、拨浪鼓、扎头绳一类的小首饰为主。往往赠予落脚人家,人家更会盛情难却,便要留下人情,往后路过定要到此歇脚,一来二往,便交下了情意,或是成了至交也未可。要是遇了德行坏的人家,三代不曾远行过的户主,便紧闭柴门,龊狗咬人,路人只得干巴巴的低着头寻讨另一户人家。

高原气候,入伏热得流油,数九便是寒风刀割。路人讨要水喝,一小青年瞪目足昂,冇(没)得,到别处要克(去)吧,大冷天要什么水嚯(喝),看样子就不是好人。是的,在这个地界,人都是大智大慧的,他们能够凭借一眼巧妙就能断定路人是否善恶。而往往就有偏差,常常便污亵人了。若此,路人不好多言解释,只得闷头离去。

翻过一山,接连一山,来到高处。路人有些打颤,尽管天寒,长途跋涉还是让厚重的棉衣给身子出了身汗,在寒风里焦灼着,寒风侵袭,立刻变得瑟瑟着。

这是路人第五次翻越山脊。站在高处,路人不禁感慨:山石却是气魄,来有龙去有脉,只是……,唉,只是怎不能讨口水喝。

扑扑身上飘忽的毛雪,路人便下山再次翻山去了。

这时,风雪随在徬晚的风里大了起来。路人有些哆嗦,似乎寸步难行。路人顿足,随眼四处望望,随之又摇摇头,继续走着。眼看就要天黑,风雪载途,路人有些怕了,见路边稍有一石块可遮雨,便只身蹲下。几个玩雪的孩童聚来,用童真而又水灵的眼睛盯着路人,路人好心一笑,说着:娃娃们,天冷,回家歇着,你们爸妈找着呢。随之,一个恶戳就来,一块小石头正敲打在路人的额头,路人伸手摸摸额头,用袖口去揩血迹,嘴里吱声着,这娃娃们,捣蛋了呢。孩子们便在一片嬉戏声里嚷着:老疯子,老疯子,黑雪大泠脱裤子。

孩子们一阵阵嚷嚷,惊着了挨近的几户人家。听说疯子一来,几个背着奶娃的少妇便一窝子涌进屋里,把门反锁了,在屋内传出惊慌失措的喊声,夹杂着些鸡犬吼叫。一个老头吼着娃娃们,闹个屁呢闹,大雪天还不回家烤火克(去)。娃娃们手指遮石,看,看那里有个老疯子。

老头顺着孩子们的指引望去,一个血淋淋的人窝在石块下,蜷缩着冷得有些发抖。老人前去询问,语气威励:你是哪来呢?来这地方做么?哪来的哪克(去),在这嘿(吓)着娃娃们。

路人便从石块下出来,抽支烟递给老头:我一道尼珠河去,给老李家使些土漆,涂些家具活,风雪路滑,顺便就此歇脚,以避风雪小了再上路途。

老头道:哦哦,你不是疯子。

路人道:娃娃们是小畜生,不敢招惹。

老头道:是呢是呢,这些小畜生招惹不得,一旦招惹便是祸头。

老头见路人额头还有流血,便忙着招领路人上家坐歇。你们出门在外,是个难呃,大冬天么还出门?

路人道:本不来了的,老李家硬说时间紧急,腊月二十五嫁姑娘,等着给嫁妆涂漆。

老头道:这额头也是……?说着顺便给路人拿些棉花蘸酒擦拭。

路人道:娃娃们不懂事,不怪不怪。

老头给路人擦拭过伤口,便忙着备些饭菜,招呼路人吃罢。

路人与老头有了话语,交谈越来大多同处,往心里融洽。

老头本兴陈,后随娘入了马家,取名马长毛。马长毛年轻时跟随叔父四处奔波,做些生意买卖,到过四川湖南,多半常年在贵州广西一带,多以贩些老鼠药、菜籽或是洋火为主。尤其是在贵州地带,相隔不远,较为熟悉,依说是贵州的每个城市都有到过,再近就是隔河的六盘水地带,每个山咔咔都有他的脚记窝。

说起六盘水,马长毛有着不解的情,有着深厚的意。借宿过几百上千人家,吃过多少老井的水,划过万人的拳,无不一一让马长毛感恩在心。

而路人正是来自那个对面一眼便能扫尽的山坡,隶属六盘水四格乡镇。

路人也姓马,名之路。

俩人一说同姓,言语交谈更是深及。老头举杯敬酒,道:四格地盘,我行走过二十年,人好,那地方人好。

路人也举杯,道:此后认了,要多走,多走。

老头唤来孙女,安排再加些酒菜,要与路人来个尽兴。路人忙阻拦:酒够了,够了,菜也吃饱,稍后醉了不好收拾。

老头忙起身作出拱揖:你不知道,四格人是我的贵人,我吃过他们的红薯,喝过他们的水粄酒,还垫过他们的花鞋垫呢……。

说吧,两人哈哈大笑,便在一阵阵爽亮的笑声中开怀畅饮。

老头孙女端上刚做好的油渣洋芋片,炒洋芋,酸菜腊肉。便一旁写作业去了。

家屋所出,没个其它,要多尝些。老头对路人说着。

路人扭过头来看看正在写作业的女孩,说到:娃娃长得水灵,听话肯干,是个好娃,长大必是个出息人才。

老头连连点头,便知路人乃是客套话也确属实。心里一阵阵热浪伴随着心里的惆怅,有些激动。老头没有说话,只得随即邀请着路人喝酒吃肉。

女孩起身对爷爷说:爷爷,作业我写好了,我出克(去)玩了。

克(去)吧,克吧,少玩些时间,明早要早起。老头挥着手对女孩说。

女孩起身出去了,与巴在门外的一群小伙伴们走了。小伙伴们一阵阵的嘈杂:你爷爷与老疯子吃酒呢,你爷爷不怕老疯子呃,你爷爷是不是怕老疯子……。

孩子们好奇,一直尾随着“老疯子”看热闹,想必会“老疯子”对爷爷吃酒唱些莲花唠呢。娃娃们知道,以往来的老疯子都是一边吃酒一边打着莲花唠,又跳又唱,经常被娃娃们逗的兴致高昂,耍些戏剧逗乐娃娃们。娃娃们熟悉的是那个长着白胡子的宴疯子,一吃酒就唱“一条小猫钓鱼吃,嚯呃嘿哟,两条小猫抢鱼竿,嚯呃嘿哟……”。那是娃娃们最喜欢的疯子,因为他不会打孩子,还会唱歌,有时还会耍拳。可这两年,宴疯子好像不来了,不知去了哪里。

孩子们最为希望看见但又害怕的是那个披着长发的女疯子,听说那是一个念过大学的疯子。她一来第一便是要进去学校,在黑板上刷刷刷的写着:呜鲁鲁,呜鲁鲁,沿着校园,熟悉轱辘。

娃娃们一直没有看懂这是个啥意思,接着女疯子便一把脱下外衣,冲着娃娃们大笑,然后大哭,接着一直重复念着:爱与恨,爱与恨……。

女疯子马上就会激动得暴跳起来,顺便拿着教棍指着黑板,念,读,跟着我念,跟着我读。

娃娃们就照样嬉戏的跟着读:呜鲁鲁,呜鲁鲁,沿着校园,熟悉轱辘……。

女疯子马上就是手舞足蹈的跳着,然后硬要扯上一两个男同学,来来来,跳支舞,跳支舞。孩子们每每这样,便一阵阵起哄,吓得四散走开。然后又是聚拢,女疯子照样追赶着孩子们,来来来,我请你跳支舞,跳支探戈,跳支跺脚舞。女疯子说的是标准的普通话,孩子们就跟着,跳支探戈,跳支跺脚舞。女疯子追着同学们,在操场跑啊,跑啊,同学们吓得躲进课桌底下,或是爬上学校的白蜡树,或是从课桌一排排的飞走跳跃。有次,就有个男生娃娃被女疯子在课桌抓住了,她紧紧搂住这个男同学,硬生生的把嘴逗上去亲,男同学吓得哇哇大哭。好在老师赶来才撵走了女疯子。

而同学们总是希望女疯子的出现,这样一是正常的上课就会被女疯子给扰乱了,同学们都往窗外看着女疯子,老师不能好好上课,只好说:去吧,去看个够再来,一群废物。

孩子们哪听得这话,“忽”一阵风的就溜到了操场,接着一个班,两个班,三个班,全校的学生就又围到了操场,看女疯子在围墙的黑板上写下:呜鲁鲁,呜鲁鲁,沿着校园,熟悉轱辘。

同学们一阵阵的哄闹声,看见女疯子开始哭,开始笑,照例把外衣一脱,接着跳起舞蹈,嘴里说着,来来来,我请你跳支舞,跳支探戈,跳支……。

同学们意识到女疯子要开始捉拿舞伴了,便一阵阵风一样的溜回教室,几个力气大的男生强抵着门。老师来上课,抵门的男同学门还是一个劲的抵着,老师气得冒烟,凑到窗口,从一扇烂了玻璃的窗子伸头对着教室大喊:找死呢些,不想活了。那几个男同学哪还敢溜回座位,以防被老师看见正脸直接逮个正着,便一直抵在门后。等老师回过身子去转开门,那几个男同学才会一溜烟的蹿回座位上。老师用力开门过猛,门碰到墙壁发出“铛”的撞击响声,接着老师扑进教师会失脚一连几个扑步才会站稳。教师里的地板是坑坑洼洼的,难免有几次会崴到老师的脚踝。老师一阵对着同学们谩骂,扫兴的说着:读你全家子的牛经书。然后一瘸一拐的回了寝室。同学们一阵阵的哄笑,一阵阵的吼着:呜鲁鲁,呜鲁鲁,沿着校园,熟悉轱辘。

现在,这个地儿的孩子们只要一听到有疯子来了,总要是凑近看个热闹的。女孩家的门外挤满了来看疯子热闹的娃娃们,尽管老头几次的强调说,克(去)一边玩克,他不是疯子,是过路人。可娃娃们哪里还会相信,缩在石块下,还被他们拽了石头打了脑壳,就一定是疯子的。然后老头只好说:你们还不走开,他是老背娃娃人,他会把你们背克(去)换粑粑吃呢。

娃娃们这才吓得到了别处去玩,偶尔偷偷的流到门角来看看这个背娃娃人怎么把老头背走去换粑粑吃。

于是,这里的大人们有个口头禅,只要孩子一哭,便说:你看,老背娃娃人来呃,再哭,再哭你试试,把你丟给老背娃娃人克换粑粑吃。

这是最好的吓唬娃娃瞎哭的方式,娃娃会立马扎白就住。

老头与路人的酒现在都过了尽兴,已到了过量。便一流二手的吐露起真言。

路人说:世道变了,几十前三道箐还是我们亲戚,这哈都不来往了,那个时候,来我姑妈家都要带些红苕过来呢,现在都不走了,老表们亲戚远了不走,生了……。

老头道:哦哦,你姑妈家在三道箐呢?

路人道:早过世了,都二十年不曾来往。

老头与老人交吐着过去,拉下家常。

小女孩玩够了回来。一进屋子便悄悄逗进爷爷耳朵,说:爷爷,他不是背娃娃人吧?

爷爷笑笑:憨了,论辈分你也叫爷爷呢,快叫。

爷爷。小女孩害羞的称呼着路人。

路人伸手在衣袋里摸着,来来,给你个玩意,便掏出个搁身很久的玩意。小女孩有些腼腆,路人把它塞到她的小手,女孩扭开看看,是支钢笔。

女孩用天真的眼睛看着爷爷,等待爷爷的同意,爷爷不同意她是不会轻易要别人东西的。爷爷摸着她的头说到:爷爷给支笔就接着,这是好寓意,将来做个提笔吃饭的人。小女孩接过钢笔就兴致勃勃的在书本上画了几下,左右打量着这精美的钢笔。

老头看见钢笔,不禁要想起很多年前的往事。

那时,老头马长毛还在年轻,正当青春旺盛。他走使天南地北的贩卖小生意,是悄悄进行的。过路四格时候,他有过一段毕生难忘的记忆。

一个夏日里,炎热让人不能接受,尤其是高原上赤裸裸的太阳透过浅薄的紫外线直射人头。马长毛开始寻找晚间的落脚歇店。这里上不入集镇,下不挨村庄,马长毛有些焦急。他走在荒山野岭里,为晚间的食宿犯困。过了一个长满围粗松树的原始森林,他顺着远处依稀看见的村子走去,心里终于有了个欣喜的盼头。

快到村庄,马长毛在一块地角的石板歇脚。忽然听见有人呼救,他急忙套上刚歇脚脱下的鞋子,顺着呼救方向跑去。一个女子在几丈高的崖上挂着,快要坠落。他急忙绕道崖上,救下了女子。女子姓刘,方才上山砍柴不慎踩滑挂到崖边。女子对此很是感谢,当即邀请马长毛到家歇脚。

刘姓女子把马长毛领到家中,备了晚饭答待这个救命恩人。马长毛看女子家里别无他人,便冒昧打听了女子家人。女子告诉他已无其他家人,单独刘姓女子一人。女子告诉他这村子全部姓刘,她的父亲在十年前疯病出走了,母亲改嫁,别无其他弟兄姊妹。她名叫刘翠花。

马长毛吃过晚饭,见其家里没有其他人,不好单独留身,便提出要走,另找住宿。刘翠花看他满身灰尘疲惫,便好心挽留。还说她到隔壁二爷家住便是,让马长毛单个留宿她家。马长毛怕村邻看见,给女子留下闲话,不肯留宿,担起担子就要走。刚出门槛,便撞见几个青年小伙。小伙子们说:哦,难怪不肯答复我们六哥,原来是早有了汉子。

刘翠花当即就说:有了咋滴?有了就有了,还怕你们不成。说着刘翠花就把手挽在马长毛手臂。

马长毛一身冷汗,将要解释,刘翠花一个急马打住他的言语,说:他就是我汉子,我们入冬就要结婚,你们能咋地,赶紧走吧。

小伙子们调戏着:哟,还是个卖耗子药的贩子呢,我们势必要来个贺礼赶场酒席不成?

刘翠花一句唾骂,口水吐到小伙子们脸上,一把把马长毛拉回屋子,反锁了门。

小伙子们一阵闹哄,要砸门而入,刚巧村子有位威望的人路过,这才阻止了小伙子们的破门而入。

这位有威望的人人叫四爷,四爷让刘翠花开门。刘翠花哭着告诉四爷事情经过的来龙去脉,四爷看看这个眼前的小伙,还算壮实,看样子也没有狡诈的面目。便说:今儿个,我就做媒,你小伙要是不嫌弃咱这刘家的孤儿,我作主你俩许配婚事。

马长毛看着眼前这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有些动心了,毕竟他现在正是浴火焚钢的年龄,正愁娶个老婆呢。马长毛没有说话,姑娘就说:你给个答复嘛,许了我就是你的人,免得那帮流氓天天来纠缠。

马长毛还是有些羞涩,也未完全打算好,便告诉四爷说,等他做了这趟买卖,回家和家人吱咕一声,便来与刘翠花谈成婚事。

应下了话语,当晚,刘翠花让马长毛住下了。

次日,马长毛还没来得及深思这事,便要离开。刘翠花哭着脑着要他留些日子,他只好暂且住下。

那些日子,马长毛与刘翠花白间砍柴担水,忙些农活。有路人便问:翠花,几时入赘了个汉子?

刘翠花便是喜笑颜开的应着:砍柴遇呢,砍柴遇呢。

路人便相互话着:砍柴也遇郎君,姑娘家姻缘鸿福。

有时村里那些婶婶嫂子说个嘲笑话,不算做是嘲笑,偶作玩笑罢了,翠花,你娃不怕人家吃过豆腐走了呢?刘翠花准要脸红着说:什么豆腐,俺们家可吃不起豆腐。

那些婶婶嫂子们便说:豆腐就是那个。

刘翠花不解,鼓闷着看看那些婶婶嫂子们。

婶婶嫂子们便直口说罢:就是他有没有把你那个了?

怎个了?

有没有把你睡了呢?

咱还没成亲,咋就睡呢?

那些婶婶嫂子们便一阵阵笑声:肯定是那马姓男子不行,要不咋就支得住翠花这如花似玉的条子。

翠花见婶婶嫂子们拿她玩笑,便害羞着走开了。

刘翠花回来,羞着告诉马长毛婶婶嫂子们拿她说笑。马长毛便只是呃,这样啊,这样……。便出门去皮柴去了。刘翠花在这时准会心里嘀咕:就是个傻子,一点也不懂女人家心。

那些日子,马长毛算是放下了长来的奔波,有个松懈的日子。他与她给秧苗锄草,给那些鸡鸭喂食,给小河边把些竹篮用作菜地。无不能说成是神仙眷侣的生活。

偶有些村民来买耗子药,马长毛便会提出几包,送了,不值几个钱,传传名声便是。还有就是总要给上门的村民撮上几撮菜籽,这是上好的菜籽,种下两月就能可口下锅,甜还嫩着呢,丝少叶多,很合口味。那些得了菜籽的老人往后就天天念叨:长毛的菜籽好,不绊牙床,长毛人也好,咋就几年不见了呢,翠花这是八字命运,成了孤儿还丢了郎君,唉!

时间如梭,一晃过了三月,马长毛便要离开,说是当时那话,回家给家人应个支口就回。

离别之日,刘翠花说,没个啥的送作思相物,就只是那粗糙的花鞋垫一双。马长毛更是没有个啥,留下了一根锁命绳,还是出生时他母亲给的,上面系着两个银饰铃铛。

马长毛离开刘翠花家往南面山坡去了,刘翠花硬是跟着跑了三里地,塞给马长毛一张纸卡。刘翠花说:我没什么文化,字写的丑的。

现在,面对这个从异乡过来的陌生人,看着钢笔,难免让马长毛勾起那些回忆。他常常会想,是不是自己误了人家刘翠花,才会打了一辈子光棍。马长毛无数次的翻看那张纸卡,上面歪歪斜斜的画着:

我是你的情

你是我的心

小女孩拿着漂亮但有些陈旧的钢笔,酣然入睡了。爷爷还在与路人唠着家常,说着过去。

路人马之路问起老头家事。马长毛便忧伤吐快,将要说出而又噎住,他不想与他人说起自己的难处。

门外风雪依旧,潇潇风刷心,片片惹人愁。马长毛招呼客人休息,自己却一个人来到屋外。风雪的夜,白色蒙蒙,有些亮光也有些浑浊,在黑夜里还是不能看远。只是这六十年的生长,依能在黑夜里读清这一山一水。

从贵州髟来的锅盆地貌,在都格留下个凹槽,起后往右再接往四格坡上一片连绵起伏的高山。鬼斧神工,在山与山间留下一道深衍的峡谷。往左也是,山谷豁口,槽凹太深,山崖陡壁,让人望而怯胆,这便是云贵地界。此思念常常,隔河都有鸡鸣狗叫声传来,虽已四十年岁月,便还是思念重重。只有这苍茫的雪花落不尽相思风雨愁。

老头回到屋子,打开那个木匣子。里有一支钢笔,一张纸卡片,不禁惆怅,泪流满面。

卡片得来那个心怡的姑娘,钢笔则来自对面那毕生唯一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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