激烈的节奏响起来,杜落微被拖到了正中间,扯掉了手上的绳索,头发凌乱地散在肩头,咬唇,坚绝不落泪。
“这样,如果你不跳,我就打这两个男人,打到你脱为止!”吴大鹏伸手在她脸上轻佻一摸,另一手在空中一挥,鞭子,棍棒齐声响起来。
“落微,不要跳。”舒景越咬了牙,说:“你是我的女人,要有骨气。”
落微含泪,转向陆梓琛,后者大笑:
“对,你是我陆梓琛爱的女人,要有骨气!”
落微紧揪住手,咬了唇,点头。
吴大鹏阴阴一笑,抬脚,踩到舒景越摔断的腿上,用力……骨头的碎声分明在耳中炸响,那片片碎骨扎进肉里,痛麻了头皮,痛麻了神经。
景越,你不痛吗?你为什么不出声,你出声,我不笑你!她看着他,他不回避她的目光,痛得浑身冒冷汗,痛得浑身的神经都颤抖,妈的,我舒景越又不是铁金刚,我当然怕痛!他终于忍不住,紧拧眉,轻哼了一声。
落微轻摇头,景越,你痛就出声!不要忍着。
“吴大鹏,快拿了钱滚吧,我们的人快到了!”陆梓琛攥了拳,怒吼。
“你们的人?哈哈,找得到这地方吗?”杜筱燕狂笑,笑声未落,那门却被猛地踢开了,两个鼻青脸肿的打手被扔了进来,像烂西瓜一样在地上滚到了吴大鹏的脚下。
高山和郑爽儿冲了进来,各自手里一把长刀,身上到处是血,不知道是那些畜牲的,还是自己的!
“你们怎么进来的?”吴大鹏猛地拔出了别在腰间的枪指向了他们。
“我带她们来的!”梅娅从他们身后慢慢走出来,看到浑身是血的舒景越,顿时感觉到无地自容,梅娅,你怎么可以让他们经历这样的折磨?
“放人!”高山冷冷地说道:
“放了人,我们不追究。”
“笑话,我会信你们的?这人出去了,肯定不会放过我们!”杜筱燕恶狠狠地说道。
吴大鹏骤然转了枪的方向,指向了舒景越的脑袋:
“这样,是你们跪下来求我,还是我打死他们?”
“你……”郑爽儿怒斥道:“吴大鹏,不要太得意了,你便是杀了他,也走不出这里!”
“我说奇怪了,你们母女两个各唱各的戏啊,她要抓你要放,我听谁的?这样,你也跟着我算了,哈哈!你听好了,我有这个护身符在,你们能拿我怎么办?蠢货,把那女人拖过来,我们走!”吴大鹏疯狂地喊了一声,几个人上前去把梅娅抓了过来。
“妈的,不是这个!”吴大鹏指了指杜落微:“算了,都带上!高山,你再能打,也只有两个人!老子不带你们,是祸害,快点把他们绑起来,我们走!”
“走得出去吗?外面都是我们的人。”郑爽儿冷冷地说道。
“走不出去也要走!你会眼睁睁看我打死他?”话音落,枪托就落到了舒景越的头上。
一阵头晕眼花,舒景越不禁苦笑起来,这些年打在别人身上的拳头一晚上全回到自己身上了,可能这就是因果报应?小女人,我以后会听你的,做个老实人,再不打架了,打架真的很痛!是不是,我老了,打不动了?也捱不了了?
落微扑过去抱住他,对吴大鹏怒吼道:
“吴大鹏,你到底走不走?打死了他,我就不会活,到时候你可没护身符了,这两个人可不在郑爽儿和高山想护着的范围里面。”
吴大鹏楞了楞神,骂道:
“妈的,走!”
打手们冲上把舒景越连椅子一起往外面拖去,杜筱燕拿着尖刀顶着梅娅,吴大鹏用枪顶着陆梓琛,几人快步走了出去。
枪在他手上,指着的是舒景越。
郑爽儿和高山除了紧跟,一时间没有任何办法。
面包车在夜幕里像疯狂的狼,对着黑漆漆的前方,猛冲。
车后的座位被拆掉了,四个人被扔到那狭窄的空间里,挤成一团。这一辈子,这四个人居然用这样的方式,在这样的环境里有了这样一次特殊的亲密接触!手脚相依,血汗相融。
陆梓琛也被绑了起来,靠在那臭哄哄的车壁上,喘着气,这辈子也没这么狼狈过,那高山和郑爽儿怎么这么不听安排,这么早冲进来,不是白耽误了事?
他不知道,高山和郑爽儿不得不动手,因为方琼压根没想那房子里的人活着,她在那里埋了炸药,她那么恨,怎么会把钱给这些臭虫?那房子一炸,事情的经过便成了:
洛风最年轻有为的总裁带着娇妻来度蜜月,不料遭仇家绑架,杜落微的旧情人为免她惨遭毒手,前来营救,结果在争斗中,绑匪引爆了炸药……
多么完美的计划……
比那个挖陷阱的强多了!
谁不知道吴大鹏心狠手辣,而且和舒景越作对多年?
谁不知道陆梓琛对这位舒太太爱得入骨?哪怕上刀山下火海一定会为她来拼命?
不是她非要陆梓琛的命,而这个计划里得有一个出钱的人啊!找郑汐沅?那老头子眼皮子一眨就知道出了什么事!当然要瞒着他!
她这些年一直住在欧洲不回来,难道不是为了这一天吗?
她开着车,风从敞着窗户吹进来,她骄傲地笑。
郑汐沅,我偏要你在乎的一切,都灰飞烟灭!
郑爽儿昨天晚上无意间听到了方琼在讲电话,当时只听她讲:
“钱会给你们,急什么?人弄到手再说。”
她没在意,因为方琼年轻时是跟着郑汐沅打拼出来的,偶尔也会为道上的老朋友们排解一下纠纷。
可是早上接到了高山打来的电话,这才明白这些年到底出了什么事!她立刻想到了昨天晚上的电话,立刻去找了陆梓琛,那个蠢家伙正在把公司的钱往外取,一叠又一叠,准备只身涉险!
郑汐沅当然震怒,可是他们人在哈尔滨,早超出了他们的势力范围,除了调人追来还有什么办法?但是,你能临时去包机么?他不得不在机场高价买了别人的票,过来了一部分人,可是又有什么用?
被打的,半死不活,被绑的,无法逃脱!
事情早就不受控制!
后面有爆炸声响起来,回头看,火光冲天,吴大鹏扭头看了一眼,顿时嚎叫起来:
“那臭****想炸死我们!******!”
“天啦!大鹏,我们命真大!幸亏有那两个蠢货闯进来了!”
“你懂个屁,肯定是她知道了有炸药才进来的,娘的,幸亏跑得快!”
吴大鹏气哼哼,油门踩到了顶。
“景越,你怎么样?”落微挪动了一下,轻抚着他的脸,心痛极了。
“死不了!”舒景越苦笑,沉声说。
“妈的,闭嘴,有你死的时候!”杜筱燕狠狠地就是一巴掌扇过来,落微紧紧地抱住了舒景越,让那耳光落到自己的后脑勺上。
落微,我是男人,怎么能让你为我挡这拳头?可是,我又动弹不得,落微,我今天的表现是不是太差劲了?舒景越盯着落微,苦笑,却坚定,不说话,用眼神安慰她:我们都会活着!相信我!
车里的光线那样昏暗,可是落微却读得懂他眼中的东西。
舒景越,到了现在,是生是死,我都不在乎了,我只要能陪在你身边。她俯下身,把脸轻轻地贴在他的脸上。
梅娅偏过脸,不去看,泪早湿了衣襟,脸上冰凉一片。
她哪里有脸去看?这是你亲手导演成的悲剧!若他们死了,梅娅,你也跟着去吧!若彬,我只能留你一个人在世间了!
“小娅!”舒景越轻声唤道。
梅娅一震,慢慢回头看他,他的脸色好差,伤这么重,从来没看到他这样重伤的样子,原来江湖的争斗是这样残忍,当年……是不是也这样?
高山说,那段时间,他也是受了伤,在医院里,不让自己担心才不告诉自己……而自己却做错了事,和高山有了孩子!
“小娅,你怎么不走?一个微微我已经护不住了……”他急急地喘起气来,声音低沉,有从来没有过的虚弱。
“快别说话了!”落微快速的脱下衣服包住了他,冲着吴大鹏吼:
“吴大鹏,把暖气开着!他死了,你就完蛋了!”
吴大鹏抄起身边的枪,回头就是一枪托,落微快速地低头,护住他,背上受了那一重击。
梅娅掩嘴落泪,然后迅速地脱衣递给落微。
落微也不推辞,接了她的棉衣,包住舒景越。
“呵,倒是有福气,两个女人围着你转!”杜筱燕讽刺道,看向窗外。
“闭嘴!”吴大鹏烦躁地拧开了暖气,这个时候他需要舒景越活着,高山和郑爽儿在后面紧追不舍,他的心里突然开始恐惧起来,若真的逃不掉……
那会比地狱还惨……
车越开越快,像在飞,面包车开始在雪上打滑,越往前,越黑,越分不清方向。
月华,雪地,一片白茫茫。
到底哪里才是路?
当吴大鹏发现前面无路的时候,已经晚了,那车飞起来,冲向了空中……
车飞起的刹那,舒景越猛地坐了起来,把落微护在了身下……
死一般地寂静……
过了好久,落微才睁开了眼睛,浑身的骨头像寸寸断开一般。
“景越,要不要紧?”她摸索着,摸到身边的人,他闷哼了一声。
“琛哥!”落微又伸手摸旁边,鼻中一片血腥味。
“活着。”陆梓琛咬了咬牙,动了动麻木的腿。
“梅娅!”落微轻轻地摇着俯在身边的梅娅,唤道。
“嗯!”梅娅悠悠转醒,轻声问:
“我们在哪里?”
“不知道!”
“那两个畜牲呢?”梅娅抬头,看向前面,吴大鹏和杜筱燕已经没有了踪迹。
“可能跑了吧!”
落微轻声说道,伸手摸到陆梓琛的绳子,解开,他的手上有碎玻璃,他拔出来,痛得直咧嘴,那鲜血顿时涌出。
借着微弱的星光,落微看向外面,外面一片晶莹闪亮,像宝石在反射着光芒。
“我们在河上,河面结了冰,不行,我们得出去,这车在往下沉。”陆梓琛闷哼了一声,小心地爬到前面,想推门,可是只往前挪了一下,那车头便往下沉去,泡在冰冷渗骨的水里,他只好慢慢退回来,用力扳开玻璃窗,把那碎玻璃清理干净,然后小心地爬了出去,冰面有些碎,而且正在渐渐裂开,他倒吸了口气,把手伸向窗户里面,焦急地说:
“来,我接你们出来。”
“梅娅,你先出去!”落微轻轻让开,让梅娅过来。
“不,你让他先出去。”梅娅摇头,趴过来,和她一起托起了舒景越。
落微沉吟了一下,没有反对,两个女人小心翼翼地把舒景越往外一点一点地推去。
舒景越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他看不到,他先后深爱过的两个女人正携手把他送往生的希望,那两双他曾经紧握过的、呵护过的手,已经放弃了怨恨,指尖相触,眼波相撞时,只有同一个心愿,越,你要活着。
冰面轻响一声……
车又往下沉了一点。
“梅娅,你出去!”落微轻推她。
“不要,你出去!”梅娅摇头:“他醒来会想看到你!”
落微轻握她的手,认真地说:
“不要让他再后悔一次,他已经没有保护好你一回了,若他醒着,也会让你先出去的!”
梅娅流泪,却固执摇头:
“你去。”
陆梓琛把舒景越送到岸上再回来的时候,车的前半部分已经浸进了冰冷的水里,见两个女人还在推让,不由得怒吼起来:
“别争了,快出来,梅娅,你快爬,落微才有机会。”
梅娅这才一咬牙,用尽量快的速度往外爬去,边爬,边听到那冰碎开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和着心跳,掺着泪水,让她悔得肝肠寸断。
咯嘣……一声响,车的后半部分也往下沉去,冰冷的水浸湿了落微单薄的身子。
“落微,快!”陆梓琛一咬牙,伸手抓住她的手猛地一用劲,把她从车窗里边拖出来,残留的碎片划破她单薄的衣衫,却不知道痛,肌肤已经冻得麻木了。
冰,片片碎开,三个人拼命地往岸上跑,每一步,都惊心动魄,每一步,都心惊肉跳,每一步都让她们的手握得更紧。
陆梓琛觉得自己能得奥运冠军了,一边一个女人,被他拉得跌跌撞撞,一直冲上岸。
跌到那冰冷坚硬的地上,游离的魂才飞回体内。
那汗水像泉一般从身上每个毛孔涌出,不知道是因为害怕出的冷汗,还是因为刚才不要命的惊险疾奔出的热汗!
风一吹来,汗水津津,冰冻刺骨。
“景越……落微……”高山和郑爽儿的声音从坡上传过来,他们在狂喊,疯狂地寻找。
本来他们的车在后面紧追着,可是绕过一个小林,居然没了他们的踪迹,他们在附近找了好久,最终找到了满脸是血抱头乱窜的吴大鹏和杜筱燕,这才知道面包车冲进了河里,他们怕车沉进碎冰,所以没来得及看舒景越几个人的生死,只顾着自己爬出来逃掉。
“这里!”
陆梓琛挥手狂呼,他突然就喜欢起这满天的月色了,这是世界上最漂亮的颜色,而那披着月光而来的一男一女,便是神……给他们希望……
他跳起来,大叫着,挥手,然后软软地倒在地上……四仰八叉,喘着粗气!
他还是当不了奥运冠军,因为他浑身都痛,他可没混过黑社会,虽然学过几年功夫,可是也敌不过这样的折磨!他可不是舒景越,他从小到大他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他的梦想就是研制出一款最强大的软件,让他的房间每一片墙上都有落微的笑脸存在,他睁眼、闭眼,侧身,仰卧……都沉醉在她的笑容里。
偏头,看向落微,她正凝眸看着自己,他伸手,落微握住他的,小声说:
“琛哥,谢谢你。”
陆梓琛紧了紧手指,扣住她冰凉的手指,突然就想哭,可是好不容易在她面前做了回英雄,这样哭,会不会太没范儿?
晚了……
他哭了,他坐起来,用力地抱着落微嚎啕大哭,在她脸上,额上,发上激烈乱吻,落微,请原谅我的失态,我不要做英雄,我宁愿是狗熊,我宁愿一辈子比不上他,我宁愿你斜着眼睛去瞧我……我差点就见不到你了,我不争了,我也不抢了,只要你好好的,你愿意嫁谁就嫁谁,我爱那个活蹦乱跳的,在阳光下看我练剑的,嘟了小嘴向我妈妈告状的,跟在我屁股后面讨好我的小落微,尽管你爱了别人,嫁了别人,我还是爱那样的你!
落微伸手搂住他,泪水滴在他的耳畔,轻声劝:
“别哭了,琛哥,你瞧,我们都活着!”
“陆梓琛,帮忙,把舒景越抬上来。”郑爽儿不耐烦地踢了踢他的屁股,他这才松了手,抹了眼泪,别过头去。
狗熊当定了,落微,我还是说,我爱你。
你去爱那个男人吧,不要爱我这个狗熊!那样的鞭子落在我身上,我早就喊得满世界的人耳朵都聋掉了!
或许我还会和以前一样流连花丛,找寻有你眉眼的女子,像当初的舒景越你替代梅娅一样,可是我想,最终有一天,我也会找一个像你般美好的女人,落微,狗熊要走了,你今后要好好地,爱自己、爱他。
他抹了泪,爬起来,和高山一起,把舒景越放到担架上,几个手下护着担架快速往上跑去。郑爽儿走过来,凝视着落微,小声说:
“对不起,弄到最后,反而是我害了你们。”
“不要这么说,polo,你仍然是我最好的朋友!”落微抹泪,轻声说。
“我妈妈的事,我想……”
“polo,这是你们的家事。”落微打断了她的话,依在她的身上,小声说:
“你还是先扶我一下吧,我实在没有力气了,我好冷!”
郑爽儿这才看到单衣的她,脸色青紫得可怕!她连忙脱下了衣服包住她,弯腰,背她,往坡上急冲去。
高山看着月下的梅娅,缓缓伸出了手:
“小娅,我扶你走。”
梅娅轻轻地摇了摇头,低下了头,湿发遮住了脸,匆匆往坡上跑,她要去看若彬,在医院里,那白色的天地中,若彬有没有醒?醒来后看不到自己,会不会又痛?会不会又怨?若彬,等我,即使你收回了爱,也要等我,听我说一句:我真的放下了,我真的想重新爱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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