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当她承受了如此大的打击之后,只觉得胸口仿佛被巨石碾过,浑身酥软无力,眼前顿时一黑,这下终于安静了。
“云儿……云儿!!”拓跋宁烨眼睁睁的望着云兮在他眼前倒下,随即将她抱起,打横放在床塌上。
曲明唤来的太医已经到了,刚推开门,便看到黑菊悄悄拂去眼角的泪,呜呜的哭出了声。
“王妃娘娘无大碍,但是不要再受到刺激了。”太医开了方子后,便离开。
只留下云兮如一尊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般。
黑菊跪倒在床塌边,低声哭诉,“王爷您怎么能这样跟王妃娘娘说,从昨天起,王妃娘娘就滴水未进,好不容易吃了点东西,全都吐了出来,您真是太过分了!”
拓跋宁烨双眸微垂,漆黑的眸光落在云兮苍白的小脸上,方才听到她决然的嘶吼声,他的心猛然揪紧,心口,仿佛被密密麻麻的扎了很多针,疼得他难受。
那抹切肤之痛,让他猛然闭上双眼。
他早该料到,倘若这么做,一定会深深的伤了她。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云兮竟然会如此痛苦!
她从昨天开始就没有吃东西!
他到底做了什么混帐事!难道为了救一个人,就必须伤害另一个他爱的人吗?他真是活该!
可是他明白,不管他现在说什么,云兮都不会选择相信他了。
她现在肯定恨他恨到了骨子里,才会说出之前的那番话来。
她说,她要离开!
轩眉紧锁,不,他决放她离开!
除非她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
云兮觉得自己好像掉进了冰窖之中,寒意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侵蚀着她身体的每一寸肌理,手脚几乎都被冻僵了,就连她呼吸吐出来的气,都立刻凝结成霜。
可是身体再冷,也比不过心底那抹近乎冰凉的痛楚。
眼前的景象似乎变得模糊,她好像什么都看不清,却又看到好多东西从她眼前闪过,她看到自己小时候孤苦无依,被师傅收留,最后展现出她的偷盗天赋。
可是下一刻,师傅竟是不见了,只剩下当初那个陷害她的搭档,她的男朋友。
她以身体撞破玻璃,纵身一跃,葬身火海。
可下一遍,母亲仿佛来到她身边,轻轻拂过她的头,“妈妈……”
她无助的呢喃出声,下一刻,却只剩下周围白雾。
她喊得嗓子都哑了,只剩下一缕游魂。
此刻,一道金光闪过,只见一处风景优美的仙境在她眼前赫然呈现。
翠山之巅,处处都是珍奇异草,只见有一黛衫女子翩翩起舞。
她无法克制心底的雀跃,一路走过去,两旁的花草纷纷向她低头,只闻仙乐萦绕,其间一名黛衫女子拾着地上的野果,异常惊喜。
不知道为什么,云兮总觉得这一幕十分熟悉。
刹那转眼间,她却只见眼前光景变幻流转,只见大雪如鹅毛般落下,冷得她紧紧抱住双手,听得四周有人聚集起来,只见众人拿起铁铲,直接向中间刺去。
云兮微愣,那不是冰女吗?
下一秒,冰女的精魂来到她眼前,垂眸低声问道:“你终于知道后悔了吗?”
云兮摇头,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隐约之中,只见一道欣长身影在她眼前一闪而过,下一刻,她胸臆中立刻盈满欢喜,尽管她不知道那会是谁,可是云兮明白,那就是她的追求与牵挂!
“你不去追吗?”冰女继续道。
云兮眉头微拧,正犹豫要不要追上去,可当她终于追上去时,却发现一把匕首狠狠刺进她的胸腔中,身体瞬间冰封,一片朦胧中,她看不清对面的人究竟是谁,可是那抹痛意,却让她冷彻心扉,整个都陷入了恐慌之中。
她……真的要死了吗?
脚底的冰棱渐渐顺着她的身体向上,直到她整个人僵硬,无法动弹。
难道说……这说是她度劫的结果?
迷蒙之中,有一缕暖流从她的指尖传来,慢慢暖透了她的心,下一刻,便让她舒服了许多。
耳边有一道异常坚定的声音不断传来,飘渺却又极度不真切,仿佛来自她灵魂深处。
那股熟悉的气息将她笼罩起来,仿佛一只厚重的茧,将她包裹得严严实实。
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他的声音如此悲伤?
那凝咽低泣,竟让她的心,也跟着颤抖起来。
天以阴沉,恐怕的冷风阵阵袭卷,狂风肆虐,暖玉殿里尽管放了四个火炉,却依旧冷意渗人。
拓跋宁烨和衣躺在床塌上,拥着云兮,尽管温度慢慢上升,可是她的身上,却依旧凉得吓人。
他低头,望着那近乎苍白的面容,感受不到半点生气。
他捧起她的脸,用他完好的左脸去蹭过她的脸,想要将他的温度,一点一点的度给她,可是她微凉的身体,却是凉透了他的心。
一股莫名的恐慌在他脑海中盘旋,那颗心,几乎被狠狠摔在地上,转眼间,却又像是被热火炙烤。
她已经整整昏迷了三天两夜了,完全没有半点苏醒的迹象,自从那晚她说出那番诀别的话语之后,整个人便昏厥至今,她的身体很虚,到现在,只能靠参汤续命。
此刻的她,看上去如此柔弱,就算他抱了她三天两夜,整个人近乎麻木,他也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
他将她的手掌贴着她的心口,不断输入暖意,想要替她驱散寒意。
他知道她怕冷,尽管现在昏迷不醒,但她一定有知觉。
如果他说话,她肯定也能听到的!
他不相信,她真的放弃了自己的生命,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有他们爱情的结晶!
她不是神女吗?
神女也会死吗?
不,不会的!
她肯定是恨透了他,才会跟他开一个小小的玩笑!
他是多么希望她醒来,就算是打他骂她狠狠揍他一顿也好,他也不要像现在这样,回应他的,永远是沉默!
看着她毫无生气的躺着,整个人心如刀割。
“云儿……我知道你听得到……”他俯在她耳边,轻声呢喃,“你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对秋瓷这么好,好,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你快点醒来……”
他望着怀里那张毫无生气的玉脸,心微沉,语气也变得格外酸涩,整个人仿佛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才徐徐道:“那年,洛周点火纷飞,天灾不断,后宫嫔妃随之去国安寺祈福上香时,中途,母妃消失了。有人说,看见母妃自愿跟随她入宫前青梅竹马的恋人离开了,父皇怒火冲天,四处搜寻,都没有找到母妃的下落,从此,世间再无母妃半点存在的痕迹!”
一时间,流言绯语甚于尘嚣之上,有人说母妃放荡,做了对不起父皇的事,更有人说,我根本就不是父皇的亲生骨血!
可是我心里明白,母妃心中只有父皇一人,她经常教育我,要做一个像父皇那样的男人!
可是三人成虎,当那些流言绯语未过多时,便传入了父皇耳中,父皇也的确知道,母妃在进宫前,有一位青梅竹马的恋人,故而开始怀疑我的身世。
母妃离开后,阿梓跟我还小,本就难以在宫中立足,受尽嫔妃冷眼和耻笑,到最后,连宫人和宫女也不将我们放在眼里,到最后,连一日三餐也没有人送来。
阿梓才三岁,她找不到母妃了,只知道哭,肚子饿了,我只能去偷。
说到这里,拓跋宁烨将头深深埋进云兮的颈窝里,浅笑出声,“云兮你会不会觉得,我在说谎,以我皇子的身份根本不会去做那样的的事情,对吧?”
他暗暗平复忐忑不安的情绪,继续道:“当父皇怀疑我时,便将我和阿梓打入冷宫,冷宫本就人少,有时候碰到好心的妃子,会施舍点吃食,哪怕是她们无聊,让他在地上打几个滚,他也愿意,可命运不好的时候,连个乞求的对象都没有。阿梓饿得大哭,无奈之下,我只有溜进了晨星阁去偷祭祀的食物。而晨星阁正是洛周皇室供奉神女的地方!”
“那次,阿梓饿得昏了过去,唯一愿意求助同情我们的七弟,也在帮助我们被母妃发现后,彻底关了禁闭。我们在后宫,就像是灾星一般,没有人愿意看到我们,更别谈接纳我们。得不到父皇的宠爱,那就意味着被推到了皇宫阶层的最底层,谁都可以欺压你,侮辱你!”
“我也是万般无奈,才进晨星阁去偷,谁知,刚抢了食物,便被侍卫抓到,一顿胖揍,我压根没有还手之和,可就当我差点要被打死时,秋瓷却出现在我面前。”
“那个女孩分明就和我们才七八岁模样,可是她一声令下,所有的侍卫都停止了殴打,她还给了我很多食物,,倘若说以后,我可以用什么来还……”
拓跋宁烨整个人陷入一片沉默之中,“云儿,你是不是觉得我是因为这个才会感激她?云儿你肯定想不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才让我不得不承当起自己的责任。”
“母妃失踪之后,所有人都嘲笑我们,更有人想要暗杀我们,我们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我们的性命,可毕竟是在皇宫,那些杀手,会顾忌,尽管我们是受宠的皇子,侍卫发现后,还是救了我们好几次,好几次,我和阿梓都是从鬼门关里走了一圈,那之后,我连睡都睡不安稳。”
“有一次,阿梓吵着要去找母妃,无奈,我只得陪她出门,却不想,在一条小路上,我们又碰上来刺杀的人,他们扮作侍卫的模样,我才没有起防范之心,可当他们将阿梓抢走后,我便同他们打了起来。我拼命的啃咬他们,他们恼羞成怒,当我撂倒在地上,随后便我的衣服撕裂……”拓跋宁烨眸光一顿,仿佛回想起难以启齿的过去。
他轻轻蹭了蹭她的小脸,“我不能动,阿梓却被他们抱走,我却只能眼睁睁的望着他们离开,那一只只脏手不断在我脸颊上揉捏着,用十分难听的话骂我的母妃,说要是玩了她的儿子,那也值得了,更说她不过是一介江湖女流之辈,得到皇上的恩宠根本就是天方夜潭,要不是被他们的主人杀死了,现在她儿子又怎么会早早的陪葬!”
那一番话语说得拓跋宁烨浑身肌肉紧绷,可是当时他毕竟年幼,没有什么反抗之力,那些侍卫见他受伤,越发没了顾忌,直接将他摁倒在石块上,作势就要覆上来!
那时洛周贵族盛行男宠,而他年幼,身体未真正发育,加上貌美,更未吃过任何苦头,故而比女人还要吸引男人的目光,那些男人眼里,只剩下一团肮脏。
魔爪落下,他身上只剩下一道道青紫红痕。
他无力反抗,只能暗暗发誓,只要他还活着一天,这些人的模样,他就是去做鬼也不会忘记的!
可就当他心灰意冷之时,却有一道曼妙倩影来到他们声音,猛然呵斥出声:“你们在干什么?”
那一声,如天籁之音般,将他从魔爪之下解救出来。
“放开他!”娇脆稚嫩的声音中,却带着让人无法抗拒的魔力。
他抬起他那浑浊湿润的双眸,逆着光,却看清了她眼底的那那抹愤怒!
抬眸,只见秋瓷被簇拥在几名侍女之中,沐浴在光华之中,眉心那朵梅瓣微微绽放。
那些伪装成侍卫的刺客也看清了眼前的女孩,正是洛周鼎鼎大名的神女,更是佑护洛周的希望。
那些人自然不愿意被人看到,可是现在,他们却害怕秋瓷会上达天听,故而对秋瓷也是起了杀意,幸好护卫秋瓷的侍卫都是一等一的高手,迅速将刺客制服,还扯下刺客的衣服,让他蔽体。
尽管他不知道这些刺客的主人到底是谁,他刚准备追问,那些杀手却是咬破毒药自尽,顷刻气绝。
从那之后,他心头便蒙上一层阴影,到底是谁杀了他的母妃,成为他心头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
时常,会让他在睡梦中惊醒。
故而,直到二十六岁,他都不曾碰过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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