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
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已经如此沙哑了。
赛扁鹊点了点头,随即说道:“外面多冷啊,要哭回房间哭吧,暖和。”
叶苼抿了抿嘴巴,点了点头。
回到厢房之内,赛扁鹊将她房里的灯烛点上,又为她倒了一盆清水,将巾帕湿透拧干递给了她。
叶苼接过巾帕擦了把脸,又捂在炽热的眼眶上,好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
只听赛扁鹊又问道:“你来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
叶苼怔怔然将毛巾拿下来,没有说话,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寻找孩子,为了复仇?
赛扁鹊又继续说道:“以前我和江凤从来不问,那是我们知道你也不傻,应该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但现在看你又是哭,又是难受的,作为朋友,好哥们,我心里也觉得不好受,你知道吗。”
“谢谢……”叶苼点了点头。
只听赛扁鹊又道:“你要是又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尽管开口,也许我们人小力微,但总比你什么事情都闷在心里的强吧?”
“已经没什么好闷在心里的了,恩恩怨怨也该有个了结了。”
“那就好,我们很久没回去了,江凤已经有点生气了,我希望这次我们回去就不必再来,因为小皇子的病也彻底好了,再来的话,也没什么意义了,你说是吗?”
叶苼点头道:“给我一天时间,最多两天,我再做一下确认。”
赛扁鹊忧心忡忡的点了点头:“好,还是那句话,你别伤害了自己就行。”
“好。”
一天时间,最多两天,她要确认自己的儿子是不是还尚在人世,若是在的话,又在哪里。
她还要为付家平反,用一天的时间平反,这听上去似乎有点痴人说梦,但对她来说,并非难事。
她一夜没睡,第二天一早,她醒的很早,先去小厨房看了看为太子所炖的药膳,因为用的是江米,天不亮的时候就已经开始熬煮,现在看上去已经煮的稀烂了。
盛了一碗药膳,她递给丫鬟道:“太子殿下说这药膳对人体有益,嘱咐了送一碗给雪良娣尝尝,若她喜欢,日后也给她熬煮,为她补补身子。”
丫鬟得令,端着药膳美滋滋的去讨赏了。
叶苼则重新将砂锅盖上,往太子妃的寝殿而去。
太子妃才刚刚起身,正一脸困乏的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镜子里,突然出现在 身后的女子,吓的一个激灵,猛的清醒过来,回头看去:“叶苼?”
叶苼笑眯眯的站在她的面前,冲付巧巧说道:“娘娘有何吩咐?”
付巧巧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又继续看着梳妆镜中的自己,随口说道:“我怎么敢吩咐神医姑娘啊,你近日在这太子府越发奇怪了,还总是魂不守舍的,悄无声息的站在本宫背后,也不知要做什么。”
叶苼随即说道:“是我的不是了,惊扰了娘娘。”
付巧巧随意摆摆手,说道:“算了,你以后注意一点。”
叶苼应了一声,便站在她的身后,看她梳妆。
不一会儿,内室睡着的皇长孙高越也已经醒了,铃铛急忙吩咐身边人道:“快,去伺候殿下更衣!”
叶苼自告奋勇道:“我过去帮忙吧。”
见她也往内室去了,铃铛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还真以为她是个神医就有一股清高的性子,想来这骨子里的奴颜婢骨却是没变。”
付巧巧冷哼一声不置可否:“有些人生来是丫鬟的身子小姐的命,但有些人……哼,麻雀永远变不了凤凰!”
她前一句所说的人自然是她自己了,后一句嘲讽叶苼却又随口拈来。
叶苼进了内室,只见已经有侍女在伺候小皇子起身。
因为现在的天气已经不似夏日的炎热,小皇子躺在床上抱着被子开始不愿起来了,有些赖床的脾性,一旁的侍女哄了他半日,他连个脑袋也不愿露出来。
叶苼见了,不自觉的忍俊不禁,想到那位远在大壅的少年天子。
她还记得在大壅寒冷的冬日里,那位天子不肯起床,楚睿辰是如何耐着性子,将他的衣衫烤热,又为他一件一件穿上。
都说长兄为父,看来不假。
现在想到那人,她却是归心似箭,恨不得马上出现在他的面前,投入他的怀中,对他说一句,我是如此想你……
千言万语还是留到见面的时候再说吧,现在她还是得先解决了眼前的两桩心事。
“我来吧。”
“叶姑娘。”众人见她过来了,赶紧让开道路。
床上的小小孩童扭着身子不肯动露出脑袋,叶苼先抬手在他身上拍了拍,继而说道:“长孙殿下。”
那位齐国的黄长孙女对这个声音再熟悉不过,慢慢拉下被子,冲叶苼眨眨眼睛,继而闷声说:“姑姑……”
“殿下昨日还说要一起放风筝的,难道是故意逗我的?”
高越摆摆手,摇摇头,闭了一下眼睛,似乎是鼓足勇气,终于从床上坐了起来,冲叶苼说道:“没有!越儿今天想和姑姑,和娘亲一起放风筝!”
叶苼点头微笑道:“好,那赶紧穿衣服吧。”
“嗯。”高越从床上站了起来,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指挥身边的人道:“还不过来给我更衣!”
叶苼忍俊不禁,一把将他小小的身子抱在怀中,让他坐在了床上。
高越打了个呵欠,左顾右盼道:“姑姑,父亲昨天说让福公公给我们扎一个美人风筝!扎好了没有啊?”
他说着,属于孩童单纯到毫无杂质的目光的看向面前之人。
然而叶苼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此时的她正一手捧着高越的左脚,呆呆的看着。
在高越的左脚脚后跟上,有三个猩红的血痣,这三个血痣排列并无规则,又不似胎记,好像是被谁扎破了一样。
高越捕捉到她的目光,要收回小脚,却不想被她越攥越紧,他躺倒在床上打着滚咯咯笑了起来:“痒,姑姑,好痒啊。”
孩子在床上打滚,好像一条身形灵活的小鱼,一只脚却仍然被叶苼攥在手上。
一旁的侍女见了,急急上前提醒道:“叶姑娘,我们得伺候殿下更衣了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叶苼急忙松手,孩子便将脚缩了回去,一边抱着被褥滚作一团,在自己的世界里咯咯直笑。
“殿下!”周围的人上前去捉他,非要给他穿上衣服不可。
叶苼却看着那个孩子那张脸,眼角氤氲一片。
她用了一夜的时间在想,要是在高越的脚上看到自己当初做的记号该怎么办?
现在事实摆在眼前,她还是激动的不能自已,就在刚刚的一瞬,她以为自己又死了一次。
高越,齐国太子妃和太子的为高家皇室所生的皇长孙。
这就是本属于他的身份,也本属于他的荣耀,纵然自己死去,却也没有更改。
现在她回来了,以一个母亲的身份出现在自己孩子的面前,她又如何忍心将他脸上的笑容抹杀。
“殿下啊!”侍女真是对这个皇长孙有点无可奈何了,拉着他的手就一起手忙脚乱的给他穿衣服。
“不要,不要,不要穿那么多,会热的!”小小孩童不满的推辞。
“若是不穿会着凉的,等太子妃娘娘怪罪下来怎么办呢?难道殿下忍心看到我们被娘娘责罚?”
太子继续扭捏拒绝,不肯就范。
叶苼以拇指将眼角的泪痕拭去,从侍女的手上接过衣衫道:“我来 吧。”
侍女虽然有点不乐意,但也没说什么,将衣裤递给了叶苼。
后者接过了衣裤,对高越招手道:“来,穿上衣裳,我们就出去放风筝。”
高越咧嘴一笑,立马听话的坐到叶苼跟前,眼巴巴的瞅着她,心情愉悦。
旁人也不禁感慨道:“这长孙殿下跟叶姑娘倒是亲热。”
“是啊,也就只有叶姑娘能降服的了殿下了。”
“不许你们说我坏话!”小孩子指着她们不满的嘟着嘴,又眼巴巴的看着叶苼道:“姑姑,她们说的,你不要相信。”
忍不住在他柔嫩的脸上捏了一把,叶苼点头说道:“好,不信。”
高越笑的更欢,配合着她抬手翘腿,将衣服穿好。
叶苼穿的很仔细,似乎这四年的分别想在今日一朝补全一样。
四年了,她没有给自己的孩子穿过一件衣裳,也没有给他喂过一口饭菜,冷不丁的,他从当初襁褓中那个皱巴巴的婴儿,变成了现在这个满地撒欢的小子,不得不感慨时间的力量当真不容小觑……
最后要给她穿鞋袜的时候,她又对着那三颗血痣失神起来,轻轻摸了一把问他道:“疼不疼?”
后者飞快的摇摇头:“一点也不疼!”
他又岂会记得,当初自己用铜簪在他脚上刺下这三个血窟窿的时候,痛在他身,疼在己心。
以至于她后来每每遇到流血伤痛之时,也总咬咬牙挨过去了,她也经常自我安慰,这样的疼痛和儿子脚上的痛比起来,又算的了什么呢?
穿好鞋袜,高越欢快的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高声叫道:“娘亲!娘亲!”叶苼皱眉,赶紧追了出去,眼见着高越一声声叫着娘亲,撞进了付巧巧的怀中。后者宠溺的将他抱住,在他头上摸了摸道:“这是谁家的皮小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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