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1】水鸳鸯

很多幸福的人，或者想要挽留幸福的时候，都会在某个时刻希望时间定格。

然而时间永远不会定格。

谁也没有那么大的面子。

所以再多的难过委屈不舍，终究还是要松开的。

手臂从他腰间抽回后，没有勇气再去看他表情的姜浅予不知第几次转身，望着一旁河岸，用刻板生硬的语调，继续刚刚没说完的话：“父母是没法取代的，但是恋人可以。从今天往后，我找让我喜欢的男生，你找让你心动的女孩，谁都不干涉谁。”

就坐在她身后的林轩看着她沐浴在夕阳光辉下的背影，略微沉默了一下，就点点头：“好。”

背对着他的姜浅予用力咬住唇，默不作声。

又一次泪如泉涌。

却听他在身后叹了一口气，语气充满忧虑：“腹有诗书成绩好，胸怀韬略个子高，风趣幽默一身浪漫细胞，打得了游戏还修得了电脑，会装逼会耍帅，关键是长得还好看……你确定有我珠玉在前，你还能找得到喜欢的人吗？”

几乎没忍住就要笑出声来的她努力绷住脸，心里一遍一遍的骂自己，不许笑，然而终于忍住笑后，却没来由的感觉到一阵更大的委屈，不知从哪里来，瞬间涌上心头。

铺天盖地无处可躲。

刚刚才被逗笑而止住的泪水，再次决堤。

她用力抹了一把泪，依旧背对着他，起身就走，结果刚走出两步，就听身后传来一声：“等等！”

刚刚还脚步匆匆恨不得立即就离开的姜浅予一下子就僵在那儿，莫名地感觉到一阵难以呼吸般的紧张，心在“噗通”“噗通”“噗通”地跳个不停，连呼吸都有些困难起来。

如同临刑的犯人，都已经被押解到了行刑台上，刽子手已经高举雪亮大刀即将落下，明知已是必死，却还在期望着会有一声“刀下留人”。

哪怕只是一个“暂时收押”也好啊。

她紧张的连呼吸都忘了。

结果却听到身后那个混蛋说：“你走反了。”

先是忍俊不禁想笑，而后委屈失落想哭的小妮子站在那儿愣了一下，意识里还没想清楚到底该哭还是该笑，身体就已经做出来了最真实的反应，紧抿的嘴巴张开，就要毫不掩饰地“哇”的一声哭出来。

把所有的委屈和难过都哭出来。

然而身体终究是被意识所控制的，在她脑中闪过“如果这样哇哇地哭出来，这场摊牌就要变成笑话了”这个念头时，大脑就发出了紧急指令。

终止掉这个绝对绝对不可以有的行为！

于是在发出了“哇”的前半个音节后，她成功地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了，捂着胸口，弯着腰蹲下去，艰难地在那咳嗽个不停。

呼吸如此艰难，以至于她会觉得自己要被自己口水给呛死了。

这个念头跳出来后，下一个的感觉却是：这样死掉好像也不错……

他都不在乎！

他都不在乎！！

他都不在乎！！！

脑袋里面还在回想着那个混蛋刚刚轻描淡写一声“好”的小妮子蹲在那儿又呜呜呜地哭了起来。

一边哭一边咳嗽。

一把鼻涕一把泪。

哭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都不知道自己在哪。

却只记得这会儿的自己肯定很狼狈，一点都不好看。

宁愿被呛死都不要让他看到！！

所以当听到脚步声快速接近，那个混蛋来到身后要抱住自己的时候，头脑完全空白的她完全不经过思考，就不顾一切地，用力将他推了出去。

然后继续蹲在那儿埋头哇哇哇的哭，不时还被呛得咳嗽两声。

却忽然听到了一声强忍疼痛的哼声。

轻微不可察。

可莫名地就响在了正哇哇哇哭个不停的她耳边。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的小妮子抬起朦胧泪眼。

刚好看到那个混蛋身形狼狈地从河水里站起来，眉头紧皱，左手握着右手手腕，有鲜血在滴落……

瞬间忘记哭泣的她一下子就跳了起来，匆忙跑过去，期间还又不由自主地咳嗽了一声，眼睛却从没自他身上离开过，顾不得河边泥泞，直接就穿着干爽雪白的鞋子踩了进去。

只觉得脚抬起来有些苦难，让她走到他身边有些吃力，却完全没意识到脚下踩到的是什么，是淤泥还是河水，是清是脏。

全都没注意到。

只看到了他手腕还在滴血。

一滴一滴的落入河水里……

河岸都是倒梯形，这边河水还算比较清澈，多半是附近村庄整治过，河水一段都给重新挖过，水边与河岸有个阶梯状的陡然降落，

林轩要比姜浅予高出不少，见她哭了，跑过去想哄她的时候，自然而然就是自己蹲在河岸下坡处的，随后被她失控推下来，几乎是整个人栽倒下来。

他经常锻炼，其实身手还算敏捷，如果不是那段阶梯状的骤然断层，哪怕被这样推下来也能在水边就稳住身体，然而就是被那个阶梯断层给gank了一波，导致他直接跌落了下来。

身形踉跄下，出于身体的自我保护本能，就会用手臂去撑地。

结果就不知道是按到了水里的什么东西，芦苇没腐烂干净的根，或者是碎石子、碎玻璃之类的，就把手掌靠近手腕的地方给扎破了。

他刚爬起来，看到手掌根处的伤口，因为担心水里比较脏，所以就忍痛先把里面的血给往外挤了出来，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聊胜于无，总能有点心里安慰。

简单做完这个动作后，就看到刚刚还蹲在那儿哇哇大哭的小妮子泪眼朦胧地冲了下来。

她之前或许注意到了河岸有阶梯断层，但此刻……

显然已经忘了。

“小心！”

林轩焦急喊出这句话的时候，立即就一个箭步往前冲了过去。

然后瞳孔都不由自主地睁大。

倒映着小妮子犹有泪痕的脸庞，在前冲过来的途中，表情就从焦急自责，在一脚踩空后，骤然变成了茫然惊慌。

然后她那双跟自己差不多漂亮的大眼睛就越睁越大，越睁越大。

里面倒映着自己焦急而帅气的脸庞。

在飞快地清晰与放大。

夕阳渐落的河岸响起一前一后两声惊叫，在旷野中传出老远老远，惊起几只水鸟扑棱着远飞。

前者惊慌。

后者凄惨。

如果这几只水鸟在扑棱着翅膀的时候回头的话，多半就会看到，把它们吓了一跳的那两个人，叠成了一个人。

“噗通”落到了水中。

如同一对水鸳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