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涛苑的主人离府,宋氏在第二日方知,太不把她这个当家主母放在眼里,以此为依托在老爷面前好一顿编排。
“去哪了?”不告而别,苏启头都要炸了,丢了人是小出了事有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妾身不知,问过松涛苑的下人,一个个傻了眼,看样子不像故意隐瞒。”连下人都避着宋氏猜不出能到哪里去。
“大过年的不可能出城回江南,府中的马车还在,向上次一样有没有可能去了大相国寺?”宋氏忽然记起这一茬。
“瞧妾身这记性,姐姐仙逝的忌日可不就在昨天。”大过年往寺庙跑除了祈福就剩下祭奠死去的亲友,点上长明灯为往生者念几卷经文。
一直以来宋氏不知道有这么个前嫡子存在,哪里记得住上一位正室夫人的死期,老爷这么多年提都不提一句显然不上心,她这个继室又何必装大方充好人。
“派人去寺里问问。”苏启脸面发僵,宋氏的话没有错,然而明面上的这个嫡子非亲生,前去大相国寺绝不可能出于拜祭名义上的生母林氏。
“大公子想是怪罪妾身的疏忽,是以躲着人出府。”宋氏相当委屈道,“妾身忙于年节走礼,一时忘了等明年一定好好操办。”
明知这个时候小兔崽子只不定在哪个犄角旮旯蹲着,宋氏极其希望小杂种和他娘一样,明年的今天就是对方的忌日。
到时真得大办一场,好好超度林氏母子俩的亡魂,别在惦记着苏府这点地方。
“不怪你。”苏启早就忘了先夫人林氏的忌日,府中下人又极会看主家人脸色,多年来只字未提好似府中不存在这么个人。
苏启恨极了林氏包括林家在内的所有人,又怎么可能尽善尽美的去记住不相甘的小事,如若松涛苑的那位不闹这一出,宋氏未言及所谓的真相。
那人去往大相国寺真是为了表面上作个样子给外人看?还是说另有目的,只不过恰逢其会撞上这么个特别日子?
苏启眼前索绕着迷雾越渐增多,百思不得其解,丢掉无谓的猜想对宋氏道:“今年便罢,明年记着不宜有失。”
忌日已过再想装好人重新布置相当于在这件事上理亏,有种越描越黑的嫌疑,苏启又怎么可能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老爷尽管放心,妾身一定牢记于心。”宋氏眼中划过一抹冷然。
派出去寻找大公子的下人回府宣称,“寺中僧人说有见过大公子,却找不到其人,全寺上下都在为十五元宵节做准备。”找人有了难度总不能大肆的搜查院落吧!
“算了,不用再找。”只要人没事比接回府中安全,大过年的苏启可不希望喜庆的日子里坏了心情。
并不是他撒手不管不问,那人脾气大得很,把他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当成可有可无的象征,苏启从未热脸贴过他人的冷屁股,自然没心情尽到管教之责。
皇上问起苏启当得委屈应对,把责任推到他一个人身上又算什么,本身对那人了解不多连最基本的名讳亦不知,过得这叫什么日子。
转眼明日便是十五元宵佳节,本该团团圆圆,一大家子坐在一起一边赏月一边品尝美食,苏府的主人来齐了唯独一人不在。
“大哥还未回府?”苏明杰一脸忧色对上首的父亲说,“要不儿子去请回来?”语气神情端得是为了这个家,内心实则万分希望在原有的基础上进一步抹黑。
“不用,尽管用你们的。”苏启绝不会因一个外人添堵。
“爹,大哥太不像话。”苏明荫在旁添油加醋,“好不容易过一次团圆年偏偏让长辈等着,若大的府里都留不住人,显然对自幼长在乡下心怀怨念。”
挑拨本就不甚牢靠的父子关系,两兄妹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十分默契,这种手段假设放在别人家中或许百试百灵屡试不爽,可惜两人用错了地方,连点水花都溅不起。
“好了,大过节的说这些多扫兴。”扫得就是老爷的兴,宋氏从旁添砖加瓦,母子三人演得一手好戏。
苏启只道:“不回来便不回来。”有理的又非对方,他操哪门子闲心。
宋氏母子三人相视一眼皆有谱,心下暗喜文火慢炖的手法稍见其效,不枉费三人全力配合。
宋氏极懂眼色,转换话题聊起明日之行,说得最多的莫过于苏明荫,总算逮着正大光明出去玩的机会,每年的花灯节异常热闹,整颗心早就不在府里。
第二日一早用过饭,宋氏叫来一双儿女,为着傍晚出府一事多番叮咛耳提面命。
“明荫跟着你哥,多带上几个小厮和仆妇,丫环带一个尽够,多了反道出乱子,前年陈家小姐就是被身边的丫环带累,你可不能跨出府门便放了羊。”宋氏一再提醒不光是对女儿还有儿子。
“娘,还有银子。”没有哪个爱美的姑娘家不喜欢华丽的首饰,苏明荫打算买一套头面平日里戴。
“别乱花,银子分开放,人多的地方尽量少往前凑,小偷小摸防不胜防。”银子丢了无所谓,被陌生男子占去便宜让人瞧见那还得了,说亲都成了愁事。
“明杰你也一样,遇上那些个孟浪的女子切记躲着点,能避嫌最好,世家大族中的嫡出子女教养甚严,做不出丢人现眼的事,即便称之为一桩美谈终归失了体统,也就只有庶出为了爬高做得出来。”宋氏可不想让儿子被那些没身份的狐狸精缠上坏了名声。
“儿子知轻重,母亲尽管放心会照顾好妹妹。”苏明杰懂得母亲说这些老生常谈的用意。
“你都快到谈婚论嫁的年纪,等进了国子监闯出名头,什么样好家境的世家女遇不上,人选多了娘还怕你挑花了眼,别为了一时贪新鲜弄出风流韵事。”
宋氏生怕半大少年的儿子经不住美色的诱惑,一再强调道:“正室进门前最忌讳妾室先入府,最好尽可能洁身自好博得美名。”身为过来人的宋氏最了解女人心。
“娘,哥的性情你还不了解。”苏明荫撒娇道,“年年出去都没事,干嘛紧张成这个样子。”
“臭丫头你懂什么,小心使得万年船,行差踏错也就在一念之间。”宋氏恨铁不成钢的用手指戳着女儿的额头。
“跟你哥出去不要总记着玩,多留心身边的青年才俊,说不定还能找到好姻缘,娘也为你找个如意郎君把把关,即便瞧不中见了人也得留下个好印象,多听少说有中意的回来先告诉娘。”宋氏为了女儿可谓操碎了心。
“母亲放心,儿子认识的人中有几个不错,妹妹若看好私下里打听着,能成两府结亲皆大欢喜。”苏明杰为了让母亲宽心,只字未提妹妹看中的唯一。
“就是,有哥哥掌眼,不会有失。”苏明荫顽皮的向兄长眨眨眼,两人默契十足的相视一笑。
“行了,好话歹话已经说过,注意安全。”放两个孩子回去准备,离傍晚越来越近。
“娘,上次进宫饮宴都看到了谁?”苏明荫没有走满心满眼惦记的全是见过数面便一见钟情的皇子。
母亲进宫说不准能够自命妇中打听到几位皇子的消息,苏明荫最想弄清楚紫衣男子是哪位皇子。
“年年如此有什么好稀奇,谈及最多的便是几位成年皇子。”宋氏未往其他方向思量,只觉女儿好奇皇宫中的一切。
“母亲可有见到几位皇子,有听说选妃一事吗?”不用苏明荫刻意朝苏明杰递去眼色,同样有意了解皇室中人的对方接过话头。
“见过,老远瞥了一眼,大皇子、二皇子均不年轻,已有侧妃,正妃位置空悬至今未定。”宋氏将打听到的消息一一道出。
“年长皇子争位羽翼渐丰,两边皆想迎娶对局势有利的世家女结亲稳固地位,宫中命妇谈及最多的就是这两位,还有个三皇子跟你差不多十七八,因其母是位新晋升的贵人能力有限,不被多数人看好,主要还是不定性,至今没有婚配,只有两个通房,剩下的两位皇子尚且年幼,现在看不出端倪。”宋氏虽不懂朝堂风云,却知现有情势。
“听你爹的意思,明年春闱之后情势如果一片大好,皇上心情不错朝中有可能重提选秀,后宫中的妃嫔寥寥,子嗣不丰乃天家大忌,顺便将大皇子和二皇子的正妃选定,侧妃的位置空着几个想必有不少人抢破头。”
“怎么,你该不会是想让明荫送选攀上皇家?”不提这事还好,宋氏看向自家儿子,“想法是好,你爹不愿意也没辙。”
“皇室那种地方吃人不吐骨头,娘是怕明荫有个闪失,何况你爹说过现如今非站队的时候,要再等上几年。”宋氏虽不聪明却也有所思量。
“并不是说结了亲就不可能选择其他皇子。”女人的眼界还是太小,苏明杰说道,“如果一开始便选中日后荣登大宝的那一人,何来站位之说。”
“父亲只要表面上维持住立场,俗话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态度摆在那儿只要抓不住把柄,降低了他人的戒心,事后成功姻亲便是最好的说明。”苏明杰想说的宗旨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照你这么说确实可行,运作得当明荫正妃的位置不是不可取。”宋氏有些意动,看着标志的女儿心下另起盘算。
“这些事还得看你爹的意愿,弄巧成拙毁得可不单单是女儿的闺誉。”整个苏府入了圣上的眼坏多过于好,再贪心宋氏也知适可而止。
“儿子就只提个意见,朝堂变幻莫测还得请父亲掌眼,母亲给妹妹相看时捡好的挑。”苏明杰同妹妹的小心思不谋而合,乐意为其在母亲面前卖个好。
“行了,娘的女儿当得最好的青年才俊相配。”若是可以成为皇家的亲戚宋氏自然乐得合不拢嘴。
两兄妹出了母亲的院子相视一笑,苏明荫感激兄长在母亲那里所做的铺垫,等日后真成了皇子妃想是不算太出格。
“不知道那人是否出宫与民同乐?”苏明荫低低的呢喃声被身侧的苏明杰听去反应甚大。
“休得胡言,切忌祸从口出。”与民同乐只能用在当今天子身上,皇子身为臣下岂敢当之,妹妹再不知事苏明杰真要考虑帮是不帮。
“我,我,没别的意思。”自知失言的苏明荫赶忙认错,“以后不会了。”
念在妹妹诚恳的认错态度上,苏明杰不再多作斥责,送妹妹回去转个弯去了前院。
路过松涛苑在外稍作停留,院中下人忙碌的身影引发不多的好奇心,招手唤来一名下人问,“大哥可有吩咐?”正主不在这些无事可做的下人忙什么停不下来?
“回二少爷,主子……”开口斟酌思量的话尚未言尽,被苏明杰身侧的小厮断声呵斥。
“哪来的二少爷,要叫大少爷!”非常狗腿的谄媚行径,等着讨赏。
“认不清主子身份下次掌嘴。”偷偷观察苏明杰的表情变化,看到笑容爬上嘴角才心宽,狐假虎威的作派一步到位。
“大哥出门前可曾提到何时回府?”表面丝毫不露作足了弟弟把兄长放在第一位的嘴脸。
“并无。”下人哪敢胡乱开口低眉顺眼的回复。
“阿大阿二呢?”苏明杰又向院子扫了一眼,没有看到跟在正主身边耀武扬威的两人颇觉奇怪。
“啊?”被问住的下人抬头看去只道,“没有阿大阿二,只有银无。”
“什么!”苏明杰越听越糊涂,怎么可能没有那两个曾在府中作威作福的下人!
“只有银无跟在大公子身边。”下人不明白同为下人值得大惊小怪,看来是在套他的话,想到院中主人的规矩瞬间皮一紧。
“银无是谁?”从未听过有这么个人,难道那人把人换了,还是觉得惹是生非的阿大阿二不值得留在身边?
“这……”让下人如何作答,他们是从府外买回的人,与主家身边的旧人不甚熟悉,说多错多更不敢透露。
“行了。”下人吞吞吐吐的样看着就来气,苏明杰着身边的小厮去打听,府中多了个陌生人不弄清楚寝食难安,他需要将松涛苑的一切掌控在手,方能以不变应万变。
心情不佳回到齐鸣轩,本想读书提不起精神,苏明杰猜不透阿大阿二不提别的忠心护主绝无仅有,换作是他肯定得赏不会弃之不用。
难不成两人双双犯了忌讳?正巧处于那人心情不佳的状态,苏明杰越深思越觉得有这个可能。
一向看似强横的阿大阿二哪找的?苏明杰对这种忠仆很感兴趣,身边要是有几个类似的下人,何愁整治不了松涛院。
不一会小厮回返亶明打听到的结果,“小的问过其他府里的下人,松涛苑的银无是自行拿着凭证找上门。”
“什么凭证?”苏明杰只知门房的管事该换一批,脑子不灵光什么人都敢往进放!
“阿大本人的腰牌。”主子重用的小厮身上所配之物,用于区分等级。
“其他的一无所知。”小厮低垂着头心下忐忑,唯恐被大少爷迁怒。
“下去。”挥退办事不利的小厮,苏明杰沉吟良久,那个叫银无的下人不曾见过,改日等见了其人才好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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