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悠晨钟,沉沉暮鼓。Www.Pinwenba.Com 吧
苍茫缥缈的云海中,虚无的山峦、沉寂的寺庙、宁静的禅心,伴着梵音袅袅。
人心善变!天际变幻,风云无常。时光易逝!尘嚣滚滚,而不曾有片刻的停留。
云台寺沐浴在云台山的暮色里,云台山徜徉在云台寺的梵音里。
无数凡夫俗子怀着一颗虔诚的心,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对着庙堂里的神像顶礼膜拜,诉说着自己的心愿,祈求着神灵的保佑。
千万人来了,汇聚;千万人散了,离别。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曾改变。云台寺在这聚聚散散的日子中,依旧默默地伫立着,悲悯地普度着众生。
庙堂神佛,不灭明灯,看尽了世事沧桑。
残阳如血,气海翻腾,映出了变幻风云。
沉沉暮色,苍凉秋景,读尽了凄楚等待。
一落小院,一颗禅心,在晚霞的映照下,那双充满睿智的眼神中,闪烁着清澈的目光。
“阿弥陀佛,佛本自在心中,眼前的过眼云烟皆是虚妄。有一颗平静豁达的禅心,便能将这一切看穿。”满脸沧桑的悟德大师,微笑地望着出神的慧清。
慧清双手合十,道:“师父,弟子正在参禅悟道,想让这云蒸霞蔚的苍凉暮色荡平弟子心中的虚妄。”
悟德大师微笑道:“阿弥陀佛。万物皆有佛性,物有佛性,如人以静禅心,不知道你悟到了些什么?”
“光阴易逝,人生苦短。芸芸众生,万象佛法,皆为实物。生生不息,可孰不知到头来却是一场空,难逃消亡的厄运。如今暮色已近,繁华尽逝,生命将要走到尽头,我佛究竟如何拯救苍生?世人礼佛,我佛以法度众人,可这日出日落依旧循环往复却不曾改变。”慧清说完,低头颂了句佛号。
“万象佛生,只要心在,禅就在。所以,人在佛就在。天命已定不可违逆,我佛要度化的是心结未解之人。只要能放弃执妄,皈依我佛,一切的消逝就不会成为永久的消亡了。”
慧清听完,恭敬地向悟德大师行一礼,然后说道:“佛说普度众生,众生亦皆可度。但众生却来,愿为我佛所度,这又是为何?难道西天极乐世界的无怨、无恨、无情、无欲,竟不能吸引这芸芸众生往归吗?”说罢,又合十念佛。
悟德大师默默地注视着慧清,没有回答,却同慧清一起对着落日晚霞,低声颂起往生咒:“日已西落,今日太阳的生命便到此结束了。阿弥陀佛!”
“光阴飞逝,旭日西沉。师父,难道生命的开始,就必然注定要消亡吗?我佛究竟以何普度众生?”
两人默然地等待着……
残阳收起最后一缕余光,西沉往归。白昼的繁华已不复存在。
“阿弥陀佛。天命注定,不可挽留。但是,佛即空也通,所以极乐世界与尘世是相通的。我佛大悲大愿,只要我佛在心中,到处都是极乐净土。生命的开始,不是意味着等待消亡,有些东西是永远无法改变的。贪、嗔、痴、恨,抛弃执妄,就会拥有一颗禅心。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要以自己的禅心,去唤醒世人的禅心。”
慧清听后,心中隐隐有所异动。他反复回味思索着师父刚才的教诲。
悟德大师只是看着慧清,面上淡淡一笑。
夜幕、禅心、守望着,为度化一切。
一轮明月,高高挂起,如水的月华也随着温柔的月光,悄悄地洒向人间。
云海中的云台寺,宁静幽清,不曾有一丝的喧嚣。晚风静静地吹着,一次次地抚慰着沉寂的山峦寺院。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只是举头依稀看着明月已高悬。安静的小院内,月光轻轻洒在师徒朴素的僧袍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边。
慧清双手合十,对着中天之上的月亮深深一拜。看着有所顿悟的慧清,悟德大师眼中满是欣慰之色。他伸手轻轻抚摸自己的胡须,说道;“我佛慈悲,迷茫自归。”
慧清坦然一笑,回首向悟德大师拜去:“师父,弟子明白刚才您说的话了。一个生命的结束带来的是另一个生命的开始。太阳的消亡,就意味着月亮的新生。只要人在,佛心在,真理就不会消亡。轮回并不意味着结束,它是一个开始,一个新生命从过去到未来的转换。弟子现在也明白大愿菩萨的心志了。”
悟德大师点点头,双手合十,突然心有所思,喜悦之色渐渐淡去,笼罩上一些凄凉,“这世间还有许多人不明白,还等着我佛以慈悲之心去度化,让他们远离苦海。”
慧清仰首望天,月光如水,月明通透。他眺望良久,说道:“弟子会用自己的禅心,了却佛愿,度化世人……”
“阿弥陀佛。善哉,慧清去请石施主吧!”
慧清双手合十,回礼,轻轻颂道:“弟子明白。”说完随即转身,踏入夜色之中。
“今日所悟,真是天命所愿。”月光下,隐约有人影闪动。
“是啊。慧清天姿聪颖,慧根通达。拥有一颗无私的禅心和广度世人的佛愿。老衲相信他定能如愿。”
冥冥之中,仿佛有梵语心经声声传来,连绵不断。
静生走出来,在这月光泼洒的庭院中,与悟德大师并肩而立。“若石义也能看开,那大师度化世人之心愿也能了却一番。”
“世俗名利,瓜葛纠缠。世人愚钝,终究无法取舍。如今,慧清能有此彻悟,我也就放心了。半生誓愿总成空。石义心结难解,也不是区区几句话就能解脱的了的。”
静生不禁眉头一皱,“哎……人生苦短亦如此啊。可悲!”
悟德大师合十,循声道:“我佛慈悲,无边佛法定能度化世人。石施主凡心,纠缠于世间爱恨情仇中不能自拔。希望能让石施主放弃执妄。”
静生摇了摇头,“人生一世,宿命纠葛,爱恨情仇,有生有灭。缠绕于心,看不破又怎么能放得下。”
月依稀。北院之中,石义独自坐在窗边,侧耳倾听云台山的暮鼓声。宁静的寺庙,沉沉的暮鼓,细细品来似乎又是另一番韵味。
上官云浩也静静地坐在一旁,彼此沉默,似乎有些隔阂。
“明日就是武试大会了。”上官云浩打破沉闷的气氛,淡淡地说道。
石义并没有反应,只是冷冷地应了一声。
“你打算如何应对?”
石义与上官云浩对望一眼,皱着眉道:“我还是那句话,不会放弃的!”
正在两人说话之际,不远处传来阵阵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近。月光的映照下,却是慧清。
“大师!”石义和上官云浩行佛礼问候,慧清随即回礼。
“阿弥陀佛!石施主,我看你今日气色不错,不知身体恢复得如何?”
“承蒙大师关心,石义感觉没有大碍了。”
“那贫僧就放心了。既然今晚月明星稀,不妨与贫僧出去走走。”
石义闻言一怔,有些茫然,“要去哪里?”
慧清微笑道:“见你想见的人。”
“大师是说悟德大师和静生先生?”
慧清微笑,点头道:“正是师父和先生。师父已经吩咐我带施主前去相见。”
石义心中十分欢喜,随即回礼,道:“有劳大师带路了。”
慧清双手合十,道:“石施主言重了,区区小事不必多礼。既然上官施主也在,那就一起随我来吧。”说罢,前头领路,石义和上官云浩紧随其后。
人去房空,空留轻烟袅袅升腾……
迈出幽静的小院,路过一座雄伟的佛殿。虽然已是入夜,此刻,竟还有许多香客信徒往来穿梭不停。有的手执香火来去匆匆,有的则双手合十膜拜礼佛。宝殿之中,依然香火鼎盛。
石义转身向慧清看去,愣然问道:“大师,为何现在烧香理佛之人不断?”
慧清微笑道:“本寺有几百间空厢房,可供信徒香客食宿。他们不远千里赶来,虔诚之心,寺僧很是佩服,所以香火之旺就不足为奇了。有时,还会延续到后半夜。”
石义摇摇头,迟疑了一下,说道:“佛门本是清静之地,看到这番情景,令人不免有所好奇。”
慧清脸上依旧带着坦然的笑容,点了点头,做了个向这边走的手势,而后通过一条僻静的小路,绕到宝殿的后面。说道:“其实,早先云台寺是没有这么多厢房的,而且也不会让香客信徒夜晚敬香。佛有普度众生之愿,前来本寺路途遥远,即使车骑快马也要走上一天,况且来拜佛求经的大多都是布衣百姓,夜里将香客拒之门外,露宿山林,实在有违佛道。后来,静生先生捐资银两,于是便在西边修建厢房,供信徒们停留休息。”
“原来如此。悟德大师和静生先生心怀仁义,功德无量!”石义对着佛殿深深行一礼,不禁一声赞叹。
沿着曲折蜿蜒的小路走了一会儿,上官云浩不经意间回首,渐渐远去的宝殿,无数人等待在佛堂外,大殿内依然灯火通明,老叟、妇人、孩童并无倦意,个个脸色虔诚,口中念诵着佛号。
绕过大雄宝殿,便是一条上山的小路。远远望去,仍然看不到边际,黑夜之中更是神秘难测。毕竟云台寺是江南名寺,非一般寺庙能相提并论。
慧清带着石义与上官云浩一路向后山走去。石义不主动说话,慧清也不言语,路途中没有停留,只是一直走着。
透过皎洁的月光,上官云浩不时地回首,对着远处雄伟的殿堂发出赞叹声,而石义则对周围的建筑漠不关心,只是低头前行。路变得越来越陡,慢慢踏上了一条通往云台山绝顶的小路。
“大师,您要领我们前往何处?”
慧清笑着答道:“施主不必担心。师父和众位师叔都已年迈,参悟佛道,需清净的处所,所以在寺的后山平台处修了几落小院,作为清修闭关的禅房。”说罢,低首向着远处的山峦微微一拜。
远观云台山峰高耸而立,直插云霄。而云台寺并非修建于绝顶,而是建于半山腰处,到达绝顶还需半个时辰。
石义重伤未愈,身体虚弱,额头已微微出汗。慧清觉出石义举步为艰,就在一块空旷的山石上休息了一会。石义回头望去,半山腰中的云台寺,丝丝缕缕的香火在夜空忽明忽暗,便是黑夜,竟也看得清清楚楚。
“石施主,上官施主,二位受累了。”慧清双手合十,面带微笑。
“师父修行一身好内功啊!怕是这世人能做到如此的并不多。”石义靠在一棵大树上休息,不时打量着慧清。
“石施主说笑了。贫僧并不会武功,也并未习过什么内功心法。”
“怎么?师父不会武功?”石义不免有些惊讶。
“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之所以往来穿行山间,仍能保持气息平和,是习练本门九转呼吸法的缘故。”
“九转呼吸法?我并未听说过这门功夫。”
“呵呵,并不是武功,只是强身益体,调节经络通行的粗浅门法。我寺僧人都有习得,也并不是什么秘密。习此法,可令经脉顺畅,呼吸自如。往来穿行山间,如履平地一般。若石施主和上官施主有兴趣,贫僧可以教你们。虽不能御敌,但能强体。”
“多谢大师!”上官云浩回道。
慧清点点头,继续带着二人前行,不一会儿,就看见几座稀稀落落的房子,坐落在云台山绝顶。慧清并未驻足,带他们走进一处僻静的院内。
几落小院,不但说不上精致,而且十分简陋。周围苍松青竹,密密成林。山风拂过,松动竹摇,隐约透出一股说不出的清幽雅意。与半山之上的云台寺相比,却又是另外一番滋味。
三人穿过一片竹林,便是一间清静禅室。慧清走上前去,略微做了一丝停顿,随即对着禅室行一佛礼,朗声道:“师父,石施主和上官施主到了。”
话音刚落,禅室中传来苍老却十分和蔼的声音,“请二位施主进来吧。”
慧清听后,对着石义说道:“施主,大师请你们进去。”
石义理了一下衣衫,便与上官云浩一起向房子走去。 “阿弥陀佛。石施主,上官施主,贫僧就不打扰了。” 慧清驻足,在门外等候。
走进禅室,石义环视四周,禅室内的摆设更是简单,只有几把木椅和一张简陋的禅床。与众不同的是禅室的四壁上挂着四幅禅画。大悲观世音菩萨,大智文殊菩萨,大行普贤菩萨和大愿地藏王菩萨。悟德大师端坐在地藏王菩萨的画像下,手持一串念珠,口中低低地诵着佛经。静生先生则一身长衫,背对着自己,默默地看着墙上悯然众生的观世音菩萨。
“石施主,上官施主。”悟德大师缓缓睁开眼,面容似乎有几分苍老。
进入禅房,心绪立刻平静了下来。石义长舒一口气,回道:“是,大师。”
此时,静生先生也转过身,微一颔首,“坐吧。”静生示意二人坐下。二人分别就座,正对着默默注视着自己的大师。
大师手中的念珠不停地转动,似乎在默念着什么,眼神中透着荡净世俗不平的慈悲。半晌,说道:“看样子,石施主是好多了。”
石义点点头,“承蒙大师的救治,石义万分感激!如今,三日已过,明日就是武试大会,我想……请求大师为我解除心结。不知道缠绕在心头多时的到底是什么?”石义话到此处,显得十分焦急,说话的速度极快。
只见悟德大师伸手示意,阻止他说下去。
石义有些不解,只好不情愿地停下,有些迷惑地看着悟德大师。
悟德大师低眉诵了一句佛号,起身走到石义面前,道:“缘起情空,诸法轮转。是以一切生减俱为无常幻想。石施主到头来还是有心魔在作怪,心魔不除,永不会解。”
石义若有所悟,道:“心魔如何能除?还请大师明示。”
悟德大师大笑,只是向外走去。之后,口中缓缓道:“我带你去见一个人。见过之后,也许你一切都会明白了。上官施主,请你在此处静候。”
石义听后有些彷徨,心志不由自主地迷茫起来。看着远处空旷的山野,不知怎么,似乎产生了一些幻觉。但是马上又清醒起来,走出门外。
慧清一直站在门外,见悟德大师这么快就走了出来,脸上并无诧异,只是向后退了一步,站在一旁。
悟德大师向他看了一眼,点了点头,也不说话,带着石义向另一方向走去。那似乎是最后一间禅房,靠着一堵山壁,十分简单,其余与别的禅房大致相同。中间是一条青砖铺就的小路,砖上面,有碾压破碎的凹凸痕迹。院内隐约可见杂草丛生,看上去,很久没人收拾过了。
石义望着这间平凡而普通的小屋,惊讶的是,这间禅房只有一个木门,除此之外竟没有一个窗户,让人感到房间透出的是掩盖不住的神秘。可能由于自己过于紧张,双手不由自主地握紧了。石义向悟德大师望去,大师正怔怔地望着那小小的门户出神,表情十分复杂,更多的是无奈和惋惜,似乎还有些悔恨。
一片寂静,只有不知何处的草丛中,传来低低的虫鸣声,也不知道在呼唤着什么。
良久,悟德大师轻轻叹息一声,说道:“进去吧。”
石义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低声道:“好。”
悟德大师缓缓走向前,有些迟疑,伸手推开木门。
“吱呀”
刺耳的声响,叩击着石义紧张的神经。这个破旧的木门显然已很久没人开过了。一股发霉恶臭的气味,陡然迎面扑来,胃内一片翻腾。石义皱了皱眉,有些作呕。
这时,响起了悟德大师的声音,“阿弥陀佛。石施主,请进来吧。”
石义深吸一口气,大踏步走了进去。房门再次发出刺耳的声音,又重重地合上,小院里又恢复了平静。
慧清的身影从远处慢慢走了过来,口中轻轻念着佛号,对着禅房弯腰一拜,脸上神情肃穆而庄重。
没有窗户,屋子里顿时一片黑暗。此时,连房间外低低的虫鸣声都听不见了,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石义隐隐约约觉得有种力量正向自己逼来。正在惊疑不定的时候,只听见身旁的悟德大师低低叹息了一声。
“慧痴,师父带人看你来了!”悟德大师的声音随之没入黑暗。竟还是没有回声。
半晌,一丝微弱的声音从黑暗的角落传来。没有一点光亮透进,石义也无法看清到底啥模样。
“阿弥陀佛!慧痴,五年了,你至今还没悟透吗?”不知为何房间内竟有一丝冷彻心骨的寒气,“哎……慧痴!”
一缕微光,微微跳动的火光,缓缓从悟德大师手中亮起。小小的火镰竟使整个房间都亮了起来。透过这闪烁的火光,石义发现空荡荡的房内,竟然空无一物。靠近山墙的墙角处,一堆破旧的茅草上,一个人,不,一个根本无法认出的人,静静地躺在草团中。火花闪过,又瞬间消失。黑暗竟如同一张大网紧紧把他包围。
“呼啦—叮当”
铁链缠拉的声音,触及石义的心头,令其猛地一惊。慧痴竟是被几条铁索,紧紧地锁在墙角处的。
悟德大师轻声叹息,语气沉沉,向墙角处的人看去,他缓缓走上前,凝视着,“慧痴,恶因出恶果,自债需自偿。你应早日放下宿怨,重新做人,皈依我佛。”
石义面目惊异,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他很快定下心来,慢慢地,慢慢地移动脚步,一点一点向悟德大师靠近。心底的恐惧,正在袭扰着自己。
“给我,给我!”突然,慧痴竟说话了,不知是在向悟德大师讨要着什么?
“慧痴啊,慧痴。”微光中,悟德大师祥和的脸上,痛苦的神色仿佛更深了。略显枯槁的面庞上,愁容更加明显了。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师父,求你快放我出去!” 慧痴竟翻身坐起,拼命地向着悟德大师磕头。他长发披肩,一身破烂的衣服,根本无法让人联想到此人是寺中的一名僧人。
悟德大师双手合十,轻诵着佛经,眼神中似乎有难以察觉的光亮闪过,或许是泪。
“师父,求求您了!给我一点吧!求您了!”说罢,便又双手伏地,连叩三下。
悟德大师摇头,长叹道:“佛在人心,众生皆有佛缘。你沉沦苦海不能自拔,为何不回头是岸呢?一切皆在你心中。罪过,罪过呀!”
慧痴似乎是充耳不闻,只是一个劲地磕头。悟德大师缓缓从怀中掏出一粒药丸,轻轻放在慧痴的手里。低首合十,面上不免有失望之色,还是低声道:“慧痴,一切皆由你自己。如果你内心放不下,终究还是不能逃脱宿命的轮回,堕落阿鼻道无间,为师望你好自为之。阿弥陀佛!”
慧痴看见药丸,眼中放亮,急忙放入口中,嘴中还不停地喃喃自语。
石义一言不发,看着眼前的景象。
悟德大师叹息一声道:“石施主,我们出去吧。”随后拉开门,掀起门帘,走了出去。屋子又是一片寂静。
“咚—咚—咚”
暮鼓声再一次敲响,回荡在云台山的每一个角落,将人从痴迷中唤醒。渐渐地,鼓声远去,只余下月光下微微虫鸣。
“石施主,你可看到了?”
“嗯!”石义应了一声。
悟德大师长叹一声,对月,口中念了几句佛语,“你可知道他是谁?”
石义摇头不语。
“他就是几年前失踪的那个绝妙书生——君山壁!”
石义听后,身子一震,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眼神中露出惊讶之色,心中又是一阵激荡。“这……他是君山先生?他不是在六年前就死了吗?”不知怎么,石义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
“石施主,还请听我慢慢道来。”悟德大师平和的声音,缓缓飘荡在空旷的小院里,“那还是六年前的一个清晨,我与众僧在寺内讲经礼佛,忽听到外面一阵骚乱。我与慧清、慧明前去,竟然是君子谦,也就是静生先生,背着一个人昏倒在寺门外。当时,慧痴面色苍白,全身冰冷,已神志不清。还好,静生神志还算清醒。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被仇人追杀,被迫跳入海中,后又逃脱,来本寺避难。”
石义听到此处,怔了一下,依旧不语。
“静生正是慧痴的同胞兄长。”
“兄长?”石义更是一惊。
“后来,将他们抬入禅室救治。静生受的伤轻,没有大碍。而慧痴则昏迷不醒,当时脉象已十分散乱,而且身上多处被利器砍伤,危在旦夕。”悟德大师说到这里,心中若有所思,“可怜,可怜慧痴他一直昏迷不醒。无法,只能让他服用了嗜心丸。”
回想起当年的往事,依然记忆犹新。说到嗜心丸这三个字时,悟德大师凝重的神情,变得更加沉重,一丝黯然挂上眉间。
“嗜心丸是何物?莫非他刚才吃的也是?”石义一皱眉,问道。
悟德大师声音更加低沉,又缓缓道:“心中之痛,无以复加。可当时的那种情况,我别无选择。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石义眼角猛地抽搐了一下,心中已经感觉出了什么。
“嗜心丸虽说是治伤的奇药,本身却剧毒无比,食者会慢慢上瘾,而且服用得越多,病就反复得越频繁,慢慢地就会丢失心志,变得颠狂无常,神志不清。最后,变成行尸走肉一般。老衲当时只是救人心切,本以为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可是……”
“难道大师没再找到解毒的方法?”
悟德大师叹息着,双手合十,感叹道:“阿弥陀佛!嗜心丸这般嗜人心志的药,其毒非药物所能解。慧痴的命运实在是坎坷!虽然皮囊终究不过是浮云粪土,但是慧痴心结不解,心魔不除,则永远无法超脱轮回。我看他苦于心魔,贫僧委实不忍。故以无边佛法,将其点化,收归门下,每日以佛门慈悲化解心魔,想使他脱离心魔苦海。几年来,非但没有一点成效,反而越发严重了。现在,慧痴只能靠食嗜心丸度日了。”
“大师,您能告诉我,六年前君山先生为何被仇人追杀,又因何故沉沦苦海?”
“儿女情长,滚滚红尘,终究是难以割舍。慧痴就是因此招来杀身之祸。”
“大师说的是君山先生出家之前的两位挚爱?”
悟德大师点头,道:“色即是空。慧痴心结由此而结,心魔由此而生,孽缘啊!”
“滚滚红尘烟雨泪,痴痴难寻风雨情。望穿秋水愁肠断,浊酒一杯泪自横。花前月下叠凄迷,风冷霜寒雁悲唳。古卷残页玲珑梦,咫尺天涯沦落人。恩怨情仇、纵横交错,往复纠葛,连君山先生都看不破吗?”
“阿弥陀佛。既然石施主已知,老衲就直言不讳了。你我虽是初见,老衲却从点滴之中看出,石施主与众不同。惊世骇俗,波澜起伏,恩怨情仇,人世间的种种因果苦难都尝遍了。本该放下的,你却一直执妄。”
月升月落,情深缘浅,人世间,究竟又有多少悲欢离合?
石义的头深深埋了下去。
悟德大师说的每一句话,仿佛利剑一般,石义记在心里。如血如泉涌,不可抑止。
悟德大师轻诵了一声佛号,脸上的痛苦消失,多了几分坦然。“所有的痛苦和困惑,都源于内心。你个人内功修炼尚好,可你的心伤却是内功无法抵御的了的。越是用力挣扎,越是苦痛。老衲不想让你去参加武试大会,更不想让你离开本寺。”
“大师怕我成为第二个慧痴?”石义面上神情默默变幻,紧紧抓住衣角,双眸中却是凄冷的痛苦神色。
悟德大师手中念珠转动陡然加快,口中的佛号也诵念不止,“罪过!慧痴现在被心魔袭扰束缚,怕是凶多吉少。老衲已经害了慧痴,不想你再身陷苦海。”
石义默然无语,全身绷紧,不由自主地轻轻发抖。
“阿弥陀佛。石施主,老衲想把你留在寺中为你除去心魔。”
石义沉吟片刻,摇了摇头,道:“当日在云台山中,大师已救我一命。此后,对我更是悉心照料,晚生实在是感激不尽!无奈生死由命,富贵在天。石义种种心惑实属天命,若不得解,石义也只好认命了。”
悟德大师突然正色,道:“石施主,老衲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大师,但说无妨。”
悟德大师点了点头,“石施主乃有缘之人,何不暂且脱离滚滚红尘,求得清净无为。老衲定会竭力为石施主除去心魔。”
石义沉默,心里暗暗地抉择着,许久,才缓缓抬起头来,向悟德大师深深行一礼,道:“大师慈悲为怀,普度众生。可惜尘世俗缘的种种,石义实难割舍。况且石义本非无情之人,尚有很多牵挂,尘愿未了。大师好意,石义心领了,恕无法接受。”
“老衲理解,难道石施主就没想过,心魔不除怎样面对众生?”
石义愕然。
悟德大师脸上掠过一丝思索之色,缓缓道:“石施主心意已决,老衲不便强留。但有一句话,老衲还是要说的。”
石义微感诧异,道:“大师请讲。”
悟德大师望着他,道:“慧痴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与那奇药嗜心丸是分不开的。虽常人皆有心魔,但没有这奇药的激发是不会如此的。石施主昏迷之时,老衲曾给石施主号过脉,而石施主的脉象与当年慧痴的脉象无异,所以……”
石义急忙追问:“大师的意思是……”
悟德大师双手合十,道:“嗜心丸这等奇药,只有少数的寺庙、道观才有,一般寻常医馆药店是无法得到的。单从石施主的脉象来看,老衲不敢妄断。石施主是不是服用过嗜心丸,或诸如此类的药?”
石义听后,为之变色,“大师,我昏迷之日,云浩兄曾为我服用过一种叫清心丸的药。服过之后病痛就减轻了,但以后变得心神不宁,气脉紊乱。城内几家医馆都看过,只是说此药不宜多服。”
悟德大师面色肃然,眉头一皱,“石施主身上可还有此药?”
石义思索道:“应该都在云浩身上,郎中不让我服用之后,云浩兄就收于瓶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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