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们田家洼,有一个富农分子,名叫马槐。Www.Pinwenba.Com 品 文 吧他五十多的时候,就秃顶了,他圆光光的头,被太阳一照,还泛出亮光。回想起他来,村人们都说他不赖,要不是这么个人,那独轮木车也造不出来。
那个马槐,既聪明又能干。听老人们说,小时候,他爹就把他拉巴成了一个好木匠。父子俩靠打花轱辘木车,旋擀面杖和棒槌,赚了很多钱,慢慢置起了家业。他们日积月攒,先后买了一顷多地,拴上了一骡一马两挂大车,在村里成了一个大富户。但到土改时,他们被划成富农,遭遇文革时,又被戴上了扫街的高帽儿。
六十年代末,马槐已近古稀之年,但身体挺硬朗。他住在三间土坯房里,连个大气也不敢哈,见了人就堆出一脸慈祥的微笑。在常人看来,他在我们村成了一个低三下四,甚至是多余的人。慢慢地,有人就想起他来,说他是个好木匠,让他在有生之年,好好为贫下中农发挥发挥余热。
那时,村人们的日子过的都很苦,很少有人买得起单轮或双轮胶皮轱辘车,生产队里分玉米、棒秸、山药等,大都靠肩背人扛,很费力。在这种困境下,有一个叫刘大水的老贫农,便发明了独轮车。独轮车的轱辘,直径约40厘米,要用坚硬的枣木做,辕子和牚子大都以榆木和槐木为主。刘大水不会造,想好了构造,就找到马槐说,常言说打墙板有个翻上倒下,现在,你下去了,我上来了,是不?马槐赶紧低头哈腰地说,是,是呀。刘贫协,你又有啥指示?刘大水把腰一插说,过去,你光靠造车赚钱剥削我们,现在,你就好好为我们贫下中农卖卖老命吧。马槐纳闷地问,你让我卖什么命?刘大水说,造车。他把想法说了,马槐就恭恭敬敬点头应是。第二天,刘大水拉来木料,马槐就锛凿斧锯地动作起来,不久,从他手下,就诞生出第一辆独轮木车,吱钮吱钮地推在村道上,很招人艳羡。
那个独轮车,车身有两米多长,在把上拴上布袢儿,套在脖颈上,推起几百斤重的东西来,也不吃力。村人们见马槐给刘大水造出了独轮木车,都纷纷找他来造。他自觉身位卑下,谁求他做车,他都不驳。他按先来后到的顺序,吭哧吭哧地造车,很艰苦,几乎玩了老命。我清楚地记得,那几年,我们村几十辆独轮车,都是从他那土坯房里推出来的。做完后,谁也不给他工钱,谁也不请他吃喝,推起便走,他也不说啥,有人再来求做,他照旧满应满允。他拼着老命,全心全意为村民服务,在田家洼的大街小巷,无怨无悔地洒下了一片“夕阳红”……
那时我家没有枣木,也买不起,没做。队里分东西,就去邻家借,那时,除了用它推棒子、山药、棒秸和麦秸外,我有时还借来独轮车,打草、拾柴禾。更有趣的是,十五岁那年,放了麦假,我让母亲腾了个小苇席篓子,从生产队的瓜园里趸回几十斤黄瓜和黑皮大酥瓜,和村里的几个小伙伴儿,推着独轮车,吱钮吱钮地在附近几个村叫卖:黄瓜吆,黑皮儿大酥瓜……
那吱呀吱呀的声音伴随我稚气的呐喊声,一晃就消失在生活的那头,现在的农家户院里,拖拉机、三马子、汽车什么的,几乎家家都有,但越在这时,我越怀念我们村那独具特色的独轮木车,因为它吱呀吱呀地碾在村道上,帮我们推走了过去的笨重,伴随我做过日赚两元的小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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