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张黄拿了翠秀的钱后，先到赌窝里泡了一天一夜，将五千元输了个精光。Www.Pinwenba.Com 吧这才窝居到一个乞丐住的烂门楼里，对付一晚后，明天再作打算。

第二天上午，饥肠辘辘的张黄，来到千里马建材批发公司的对面，见董妹子送个客户出了门外，走上前要她给点钱吃饭。董妹子看他这副沦落成乞丐的模样，厌烦得眼一瞪道：“我哪有钱，你去找你的堂客呀？”

“你不是不晓得，自从与你发生那种事情被抓后，她就不让我进屋啦。”张黄说。

“活该。”董妹子冷冷一笑，便返回公司内。

张黄一见董妹子完全变了个人，说声“还真是婊子无情”，便狠狠朝她的背影吐了一口浓痰。却不料浓痰被出门的腊梅沾上了，腊梅见一坨黄色的浆汁飞到了自已胸脯的衣服上，看着就作呕，心中狂怒，大喝道：“是哪来的乞丐，屙屎也不找个地方。”说罢冲上前来欲要抓住吐痰的人，一看是张黄，不由大惊道：“是你？”

张黄见是腊梅，知她的厉害，心中有些慌张，忙上前要用衣袖擦去她胸脯上的浓痰。腊梅一见，喝道：“滚开。”便从自已衣袋里掏出一张餐巾纸，低头擦去了痰汁。擦完后，这才打量张黄一眼，见他蓬头垢面的样子，惊异道：“你不是说要回玩具厂吗？怎么成了这番模样。”

张黄说：“玩具厂不肯要我了，老婆也不让我进门，我现在是走投无路了。”

腊梅点点头，又问：“那你现在住在哪，靠什么生活啊？”

张黄摇头长叹道：“在街上打流，有一餐没一顿的。不怕你笑话，我昨晚到现在，就没吃过东西了。”

腊梅虽然风风火火的，心肠软。再说，与他又是熟人，看他如今落到这个地步，虽然她平时看不惯他打牌赌钱吊儿郎当的样子，毕竟都是出来打工混饭吃的，也不容易。于是从提包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他，对他说：“你拿去吃点东西吧。”

张黄拿着钱，盯着腊梅，没有离去。

腊梅见他看着自已，苦笑道：“老靠别人施舍不是办法，你年纪轻轻的，去找个事做吧。”

张黄流下了几滴泪水，呜咽道：“腊梅，你是个好人。”

腊梅淡淡一笑，没有说话，转身离去。这时，张黄又叫道：“腊梅，能与你说个事吗？”

腊梅一惊，返回问：“有什么事，你说吧。要是想回公司上班，恐怕是不行了。”

“不是我要回公司上班，是别的事。”

“别的什么事？”

“可是，可是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楚的，能找个地方说吗？”

腊梅见他有事要说，想到他几餐没吃饭了，便说：“好吧，我请你到对面的饭店吃早餐。”说罢向对面的饭店走去。

到了饭店，腊梅坐到了里头一张桌子上，招呼张黄坐下，叫来服务员，点了两碗三鲜面条，这才说：“有什么话，你说吧。”

张黄狼吞虎咽一碗面条下肚，这才说：“腊梅，上次你与翠秀吵架的事情，我也听说了。”

腊梅“哦”了一声说：“你说有事，就跟我说这个？”

“不是，不是。”张黄端起另一碗面条，又呼噜噜吃了起来。没两分钟，面条下了肚，这才抹着嘴巴道：“饱了。”

“有什么事你就说吧，我还有别的事要办。”腊梅催促道。

张黄点头道：“翠秀那女人，真她妈的不是东西。这次，她又打上了食品厂的主意，想独吞食品厂。”

“是吗？她一个副厂长，不可能吧。”腊梅有些不相信。

张黄便将翠秀要购买食品厂百份之二十的股份，林厂长莫棱两可，麻副厂长为讨好翠秀表态没意见，谷副厂长有意见，翠秀正想法对付他。这不，翠秀正收买我当她的侦探，寻找谷副厂长的弱处，想整垮他哩。

腊梅一听，心内一怔。想，这个翠秀，心如蛇蝎，还真是不可小看哩。便问道：“你怎么晓得这些？”

张黄笑道：“你忘了，张小英可是翠秀的心腹哩。”

“你与张小英还有来往？”腊梅问。

张黄得意一笑道：“象张小英这样的女人，听不得三句好话。再说，一夜夫妻……

腊梅尽管内心十分鄙视张黄这种人，但龙有龙的威风，蛇有蛇的用处。说不定有什么事还可以利用他哩。于是打断他的话说：“你打算帮翠秀吗？”

张黄点头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想帮，也得帮啊。”

“她给你多少钱？”

“已付了五千，说是事成后，还有重谢。”

“她这种人，会兑现承诺吗？”

“她不敢不兑现的，我有她的把柄。”

“什么把柄？”

“这个？”张黄犹豫了。

腊梅知他心存顾虑。明白他最后的救命符，是不会轻易示人的。于是说道：“不想说也没关系，只是，我本来想帮你摆脱目前困境的想法，也到止为止了。”

“你能帮我摆脱困境？”张黄一惊。

腊梅一边起身要往外走一边说：“不说了，我得去办事了。”

张黄怎肯依，拉住她的衣袖哀求道：“腊梅，我知你是个好人，要是你真能帮我摆脱困境，让我有碗饭吃，我说给你听。”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嘛。”腊梅装作不高兴的样子说。

“那是，那是。”张黄连连点头，象一只迷途的羔羊遇到一只白狼，倍感亲切，走上前俯首帖耳对她细说了一番。

腊梅一听，笑道：“好，事到如今，若是翠秀问你，你编个谎言，就说没发现谷副厂长有什么破绽。用不了多久，我会叫她笑不出来。只要你听我的，我保管你有碗饭吃。”说着，又从提包里掏出一叠钱递给他：“先拿着花吧。到时候，我会把你安排好的。”

张黄拿了钱，得意洋洋出了饭店大门，消失在了人丛中。

腊梅望着张黄的背影，摇头叹气道：“这个无路鬼，有奶便是娘，可惜了一条汉子。”

腊梅有孕在身。早些日子杨桃喜滋滋向腊梅求婚，说莫不如打了结婚证，免得到时违返计划生育政策。腊梅一想，既然怀上了，结就结吧。她这天原本要去找杨桃，商量领结婚证的事。没想到遇到了张黄，又牵出这么一件事来。腊梅觉得结婚证可以推迟几天领，张黄说的事却是一刻也不能推迟。于是她回到公司拨通114查询食品厂的电话，接着向食品厂厂办要了谷副厂长办公室的电话号码，依号再拨了过去。

谷副厂长说我就是谷副厂长，你是谁？腊梅说我见过你，现在我有一件关系贵厂生死存亡的大事，想与你说。谷副厂长说：别吓人了，什么生死存亡，这种骗人的伎俩，并不高明。腊梅说：我一不要你的钱，二不要你为我做什么，我为什么要骗你？谷副厂长停顿了一会说：我很忙，你有什么事就在电话里说吧。腊梅说：这事一时半会说不清楚，你要是不想看到食品厂破落的话，就得抽出点宝贵时间。谷副厂长问：你到底想说什么？腊梅说：今天下午三点，我在芙蓉公园八角亭等你，若是三点一刻还没见到你的人，我就不会再等了。说罢挂了电话。

打完电话，已是午饭时分。腊梅来到市政府大门口，值班的保安认得腊梅，对她说：“杨桃是晚班，这时候只怕还在蒙着被子做梦哩。腊梅便来到杨桃住的平房，敲门，没有回音。叫杨桃，也不见屋里有人回答。她又转悠到屋后的小窗户往屋里一看，床上没人。她想，人去哪了呢？刚要返回原路，却见杨桃耷拉着脑袋往这边走来。腊梅问：“你去哪了？”杨桃一见腊梅，又高兴又抱怨道：“我去你们公司找你，她们说你出去了，等了你一上午也没见到人，我就回来了。”腊梅也不多说，拉住杨桃就走。杨桃说：“去哪呀？”腊梅说：“去吃饭啊。日头当顶了，你就不饿呀？”

她们来到了路边的一家小餐馆，点了四个菜。吃饭时，杨桃高兴地说：“今天上午保安队的刘队长对我说，市里要招一批女巡防队员，说综治办的主任也在打听你的下落，说是不知你愿不愿意当名巡防队员。”

腊梅一听说招女巡防队员，立即想到身着灰色制服手握警棍漫步街头威风凛凛的那群人，笑着说：“愿意啊，怎么不愿意。只是我一个打工的，他们会要我吗？”

杨桃说：“刘队长和我说，招的本是有东明市户口的人，综治办主任说你是打黑英雄，你要是愿意，可以考虑破例。并说你愿意的话，今天下午去综治办报名，所以我才急着找到你。”

“今下午只怕不行。”腊梅皱眉道。

“你还有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杨桃一脸的茫然。

“是的。”腊梅便把要见谷副厂长的事，与杨桃说了。接着说：“要是事情紧急，你去帮我报个名吧。”

杨桃说：“听说报名要本人到场的。”

“能报就报，不行拉倒。”腊梅看了一下手表，见时针已指向两点一刻，忙起身道：“你买个单，我得走了。”杨桃见腊梅这样急，追着问道：“那回家领结婚的事什么时候办？”

腊梅一边走一边说：“过两天再说吧。”说罢人已飘身门外，从提包里拿出一副墨镜戴上，拦了一辆摩的洒尘而去。

来到芙蓉公园，刚好五点差五分。腊梅步入八角亭，见谷副厂长没到，便在亭内的木靠椅上坐了下来。

腊梅用手指疏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打量了一下亭子周围的景致，假山池塘相映成趣，林荫小道曲径通幽，不觉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她记得是第二次来芙蓉公园了。第一次是在电子厂时，与槐英相约来这玩了一次。她记得那天她们也来到了这个亭子里，槐英摸着亭子八根圆圆的红色柱子说：“哟，好气派啊，比我们村马家山上的歇息亭好多了。”回想起槐英，腊梅不由一阵伤感。电子厂倒闭后，她就回村了，没多久她就结婚了。不料生小孩时难产，倒在了医院的产房里。腊梅闻讯后，专程回家送她上山。槐英安葬那天，腊梅哭肿了双眼。她娘说，腊梅的爹去世时，也没见腊梅这样伤心过。

正这样想着，一个精瘦的中年人来到了亭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