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天色幽暗,商场华灯齐放,璀璨的灯光映出了小姑娘单薄的身影。Www.Pinwenba.Com 吧灯火辉煌下,小姑娘的翠蓝灯绒裤和碎花上衣,格外漂亮鲜美,引人注目。
特别她头上二条用鲜红橡皮筋扎的小发辨,在强烈的灯光反衬下,犹如高高向上耸立的二只翅膀,在自已彩色的天宇快乐飞翔……
白光闪闪,“OK!OK!”不断。
二个老外正在拍照,不时举起二根手指头,夸张地晃悠。小姑娘居然见惯不惊,丝毫没受到影响,一动不动地继续着自已的梦想之旅。
看来,小姑娘这样也不是第一次了。闪光灯下,她抿着嘴唇,美美的微笑着,望着街景。
我被这种纯粹的美惊呆了,不敢打断小姑娘幸福的瞬间。我便在离她几步远的侧面悄无声息的站住,于潇潇洒洒的秋雨中,聆听她的歌唱。
“不要问我从那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为了山间轻流的小溪/为了宽阔的草原/流浪远方流浪/”……
噢怎么?七八岁的小姑娘居然在哼唱《橄榄树》?
我有些郁闷:花朵般的年龄,梦幻般的心灵,怎么也会像疲于奔命的我们,喜欢上了孤寂幽怨的《橄榄树》啊?
一个人影从商场奔出,气极败坏的摔着手,边跑边吼:“哎哎,哪来的农村妹儿?把窗子都遮完了,我们还怎么做生意?给你说了好多次,怎么总是不听哟?”
小姑娘一吓,停了下来。
我一步抢过去:“谁遮了你啦?这么大的窗子,只要守法经营,不坑人,还怕顾客看不见?不上门?真是莫明其妙。”
许是我一身名牌的行头和傲然的责问慑住了他,小保安喏喏而止:“呃先生,不是我,是我们经理让我来的。”,“我与你们老总是朋友,这事儿不用你管,走吧!”
小保安转身便跑。
“叔叔,你与商场的老总是朋友?这太好了,太好啦。”小姑娘高兴得跳起来。
我只得皮笑肉不笑的点头,蹲下地,拎过她的小提篮:“不过,最好是不靠着这窗玻璃。遮了人家生意不好。要是,要是,”我脑子里飞快地盘旋着,突然有了托词:“要是窗玻璃突然破了,你赔不起的,啊,明白了么?现在城里的东西,假冒伪劣太多,没准儿的。”
“明白了,叔叔,靠在窗玻璃上,我就能望着对面的大厦。”,小姑娘指指街对面:“我就能看见我的姐姐了。但你说了,以后,我就再也不靠了。”
“你姐姐?”我顺着她的指头望过去,眼帘里赫然是我平时上班的“××大厦”。
“你姐姐姓什么啊?要不要我带你去找她啊?”我感到兴奋。弄了半天,原来小姑娘的姐姐就在我同幢大厦里,何不做个顺水人情?我摩拳擦掌的:“要不,明天,明天我带你去吧?”
小姑娘低了头,呐呐道:“不,我不敢去。我妈说了,不准我去见她,我妈很凶的。”
“小琴,做咋呢?”一个外地妇人的嗓门儿。
我扭头看,一个典型的农民工妇女,三十多岁,皮肤粗糙,许是受凉,声音嘶哑:“把橄榄给了叔叔,我们回家,天色太晚哩。”
我站起来,客气地朝妇女笑笑:“谢谢!麻烦你们啦。”
没说的,这一准是小姑娘的母亲。我一直都看见小姑娘在自已的小提篮前么喝和买卖时,不出声抱着双手站在一边的她呢……
这天下了班,匆忙赶到街角,我意外发现,一向守约的小姑娘不在。
惊愕间,我问几个同样相互打听的大娘,才知道小姑娘被城管连劝带吓地给撵走了。
我想想小姑娘那双平静的大眼睛,再看看逐渐变得秩序井然的城市,不禁悻悻然。现在好了,城市变整洁了,小姑娘却走了,我的橄榄也没有啦。
三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我不吃惯这青青的橄榄,焉来如此茫茫然的失落?
要不,就重新沿着大街小巷寻找吧,说不定,还能碰上卖橄榄的摊贩呢。想归这样想,可我实在是没多余的时间。
由此繁忙之下憋闷了好几天,心里一直不爽。
其实,我心里明白:于我而言,想吃橄榄是表,怀念那小姑娘才是里。
那是一种纤纤长长的情愫,没有多少人能够明白,一个在城市举目无亲的高级白领,为了那久违的单纯和忠诚,而经久感动的心情和叹为观止的寄托。
终于盼到了周未,一个大型促销活动的成功,揣着丰厚的奖金,我满心欢喜的回到屋。
谁想到刚进了客厅,眼前一个小小的人影就现在了我面前:“叔叔好!”
我大吃一惊:“啊哈,你不是卖橄榄的小姑娘吗?”,小姑娘礼貌的一笑:“是我呀,你看!”,变魔术似的,她拎出了一袋子青青的橄榄果:“给你的,不要钱。”
我更迷惑不解:“给我的?不要钱?为什么?还有,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儿?你又是怎样进来的?”
“到底是销售老总,一问起来就滔滔不绝。”
是三楼的嗓音,我转过了身,这才发现,三楼与小姑娘竟然那般相似。眉睫之上都挑着调皮与活泼,瞳仁深处却都敛藏着苦涩和幽怨。
“小琴,告诉总经理,你是谁呀?”
小姑娘就把三楼骄傲地一搂:“我是你妹子呀!知道吗?叔叔,”
小琴朝我伸伸舌头:“我早就认识你了,可你还不知道哦!”,我真是如堕烟海,摸不着头脑。三楼就让我先接了橄榄袋,然后才轻轻说:“同父异母”。
这下,我全明白了。
“不过,即是同一个父亲,为什么还让你的亲亲小妹,一个人站在街角卖橄榄?”
我愤愤不平的瞅着三楼:“你可一个人住着16平方米耶!”,三楼摇摇头:“后母凶悍,小妹可怜,平时间断断不敢往我这儿走。作为健全家庭的你,不会明白的。”
我茫然环顾,寂然无语。
“不过,今天好,好不容易后母答应,小妹今晚在我这儿歇次脚。”
三楼抚摸着小姑娘的头发,嘴唇泛起如花笑靥:“我们姐妹俩,要好好玩儿,说说知心话,再唱唱歌。你休息吧,我们回屋啦。”
我忙掏腰包,三楼摇摇头。
“说好了送的!以后,小妹也不知何时再能来啦?这算是最后一次送给你的橄榄果。”
俩姐妹回了屋,轻轻掩上门。一丝桔黄色的光线从门隙透出,在客厅的墙壁上,映出二个相互依偎着,大小不一的脑袋剪影。
“不要问我从那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流浪远方/为了天空飞翔的小鸟/为了山间轻流的小溪/为了宽阔的草原/流浪远方流浪/”……
我忽然有一种想哭的感觉。
世事无常,大海翻波。人生之舟,不知何时就会撞上急流险滩?人啊,真的请珍惜自重!
想想同父异母的俩姐妹,二颗孤独的灵魂,是怎样在盼望着重逢?而平时,又是怎样在相思中煎熬?这人为的悲剧,到底怎样才能避免?
我拈起一颗橄榄,放进嘴巴慢慢咀嚼。那股熟悉的涩甜,从舌尖直传到心底。
谢了,可爱的小姑娘!
谢了,合租的三楼!
因为《橄榄树》,因为橄榄果,我懂得了同胞亲情的珍贵和血浓于水的至爱。我突然发现我并非举目无亲,这座城市里到处都有我的亲人。
那每天向我打招呼的门卫,那每天为我擦皮鞋的老人,那每天为我办公室做清洁的阿姨,那每天匆忙的上班人流,还有那每天都列队经过我身边的交巡警……一切是那样的可爱可亲!
他们一个个站成巨大的“人”字,顶着天空,踏着大地,一直溶进了鲜红色的国徽!
越过冰冷的格子间,花花绿绿的物质和是是非非的**,我们的心,在蓝天白云下尽情地交流,沟通和歌咏。共同歆成了这座城市的交响乐章,推动着历史和个人,朝向那辉煌迈进!
我没有理由感到孤苦伶仃!
没有理由沉湎孤芳自赏!
更没有理由冷眼瞅看人生!
我掏出了手机,向远方的父母问好:“爸,妈,您俩还好吗?”,“儿啊,我们好着呢。倒是你一个在外,让我们放心不下啊。”
一阵温暖流过我全身,我努力控制着即将奔涌的眼泪。
“放心吧,我生活得很好。明年,明年回来,您俩就可以看到自已的儿媳妇了。”,“啊!真的?”,“儿啊,你没哄我们吧?”……
“还有还有/为了梦中的橄榄树橄榄树/不要问我从那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为什么流浪/为什么流浪远方/为了我梦中的橄榄树/橄榄树/”……
“鸣!”,是小姑娘在哭:“姐,我不要离开你。妈妈为什么对你这样凶呀?”
“小琴,我也不想离开你。只要你记着,在这世界上,你有一个真正关爱自已的姐姐就行了。听,‘橄榄树’多好听,多美丽呀!明天,你就把这新手机带走,姐为你下载了这首歌。唱起它,你就会想到我的。鸣!”
咳咳!有人在门外轻咳。
打开大门,公仆站在外面:“吃过吗?”
“吃了!有事儿?”,“不好意思,这个季度的”,公仆眨眨眼,举起右手指头相互搓搓。我迅速掏出了一迭百元大钞,扔过去:“二人一起,收条!”
“二人一起?哦,你们,你们俩?”
公仆数了钱,从自带的方便袋里取出小型验钞机,一张张的细细验了。
然后,一边写收条,一边恍然大悟的呷着嘴巴:“我早说过的嘛,合租合租,不输就赢,不赢就输!小伙子,恭喜你哦。你赢啦,多久喝你俩的喜酒?这姑娘蛮漂亮的啊!”
我冷然地背过了脸庞……
“那么/这是真的/你将等待我/等我篮里的种籽都播洒/等我将迷路的野蜂送回家/等船篷村舍厂栅/点起小油灯和火把/等我阅读一扇扇明亮或暗淡的窗户/与明亮或暗淡的灵魂说完话/等大道变成歌曲/等爱情走到阳光下……”
我决定,从明天起向三楼,展开甜蜜的进攻。
因为,我知道,有这种背景和心灵的女孩儿,一定温柔善良,淑贤持家,值得我追求和呵护。哪怕前途莫测,未来难辨,风雨如晦,风云变幻!
为此,请祝福我吧!我的远方灯下的亲爱的,老爸老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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