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绝地逢生

她的身体、口唇、鼻子……都渐渐被海水所淹没，惨白的肤色让她看上去更像是一尊冰冷的雕塑。

“姜媛小姐！”熟悉的雄厚声音里透出张皇失措，姜媛的大脑里仅剩下本能驱使，这是小袁的声音，也是她最后一丝获救的希望！

小袁如同溺水之人眼前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支撑着她继续向上扑腾，并不高明的游泳技巧在此刻却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至少，她的头重新浮出了水面，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

那条鲜嫩的鹅黄色连衣裙，在蔚蓝的海水中格外醒目，小袁从船上跳下后奋力游向她的方向。他先前自称水性好并非信口开河，整个人如同一尾游鱼，速度飞快地摆动着双腿，本就汹涌的海面被他拍出点点浪花。

姜媛拍打水面努力维持着平衡，可脚上的重物实在令她苦不堪言，在小袁游到距她仅十米不到的位置时，她浑身的气力都仿佛被抽走，只来得及深深吸了一口气，就彻底向水下沉去。

海藻般的栗色长发在水面开出一朵绝艳的花。

“不！”小袁在心底咆哮，目眦欲裂，只恨自己没有尽职尽责，早点察觉曲晚冬的阴谋。

他屏住气息潜入水底，一双眼在海水中仍能清晰视物，视线追随着那抹纤细的鹅黄身影，更重要的则是她脚踝上的锁环。

锁环在幽暗的海水中闪动着金属光泽，小袁动作飞快地一手托起姜媛，另一只手则试图解开她脚上的锁环。

锁环内的锁芯被他用贴身携带的钢针捣碎，原本严丝合缝的锁环也露出缝隙，小袁再施以几分蛮力，终于在沉下约一分钟时将锁环解开了！

由密度极大的金属铸成的锁环脱离束缚后，飞快向下沉去，小袁则带着姜媛一同浮出水面。

已经屏息足足一分钟的姜媛脸上已全无血色，到达水面上之后才逐渐睁开眼恢复了意识。尽管眼下已是生死危急关头，她仍然强撑着冲小袁露出一抹苍白的微笑，“等你们老大回来，绝对让他给你加薪。”

小袁心中一揪，可眼下这场面，他们能不能活着等到封天景回来还是未知。

伴随着三声击掌，讽刺的声音穿透咸湿的海风，传到他们二人的耳中，“真是感人的忠心护主的场景啊！不过姜媛你以前不是和另一个保镖打得火热吗？怎么，现在换了口味？”

“龌龊的人，看整个世界都是龌龊的！”姜媛面上的笑瞬间消弭于无形，抬眸冷冷地望着站在游轮上居高临下俯瞰着她的曲晚冬。

两人一个俯瞰，一个仰视，本应在气势上有所差别，但曲晚冬却分明在那双如古潭般沉寂的眼里，读出了讥诮与不屑。

曾经，姜媛就是用这种眼神望着她！彼时的姜媛是高不可攀的姜家千金兼正牌未婚妻，而她只是个穷困潦倒的前任女友。

可现在，姜媛已经沦落成被她痛打的落水狗，凭什么再用这种嘲讽的眼神望着她！

曲晚冬狠狠地咬牙，眼中迸射出寒芒，再也无心忍耐下去，而是从腰间抽出一把精致小巧的银色女式手枪。

看到这一幕，小袁心中蓦地一沉。他们本就处在水中不便移动，对方更是拥有可以攻击的武器，可谓是占据了天时地利。但，万幸的是，这种女式手枪为了便于携带，弹匣内的子弹并不多。

“只有六颗子弹，只要都躲过去就没事了。”小袁的低语让姜媛心中安定了几分。

曲晚冬此刻的精神状态已陷入疯狂，频频扣动扳机，枪口对准了姜媛。

而小袁护在姜媛身前，凭借着高超的游泳技巧灵活闪躲，那几颗密集的子弹竟一颗也没有射中。

见自己的攻击悉数落空，曲晚冬气得咬牙切齿，手中的枪只剩下最后一颗子弹了。她冷笑一声，虚眯起右眼，对准小袁的咽喉扣动扳机。

这一枪来得快而凌厉，小袁心中转过千百种逃脱的方法。但一旦他退让，这子弹就会飞向他身后护着的姜媛！连老大都视若珍宝的人，临行前把小姐托付给他，正是源于对他的信任，他绝不能辜负这份信任。

饱经训练后如钢铁般的意志，让他硬生生受了这一枪，但身体也灵活地向侧面一扭，子弹打在坚实的肩膀上，让这个向来刚强的汉子也忍不住发出一声闷哼。

“快走！”趁着曲晚冬更换弹匣之际，小袁一把将姜媛推出老远，随后自己也紧随着游了上去。

姜媛刚刚被锁环栓住的右脚还泛着一层淤青，每一次打水都是钻心的疼痛，但她不敢停，因为她知道小袁硬生生吃了一枪，只怕承受着比她更多的痛！

“往南边游！”小袁游得飞快，在超过她时，一个换气对她嘱咐道，“天色已晚，马上就要退潮了！”

碧色的天空逐渐被夕阳染上一层瑰丽缱绻的金黄，柔软的云朵掩映着一弯新月影影绰绰浮上水面。这样别致清丽的美景，水中的人却无心欣赏。

退潮……姜媛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划过一抹亮光，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离岸边不远，被退潮时的海水裹挟着可谓占据了地利，让他们能逃离柚拉等人所在的游艇。

这个念头一出，身体的疲倦终于被斗志所遮掩，她原本逐渐黯淡的眼眸里重又绽放出光彩，咬牙又向前方游去。

深海恐惧症？在生死面前，求生的意念战胜了恐惧，她只是将这片碧波当成游泳馆中的深水区。而她要做的，仅仅是顺着泳道一刻不停地向前游。

那颗深入皮肉的子弹，紧紧嵌在小袁的肩上，粘稠的猩红色血液在水中四溢，铁锈般的气味也随之蔓延开来。

姜媛闭着眼不敢去看那血肉模糊的场景，唯有一滴无色的清泪落在海水里。她在心中暗自立誓：“如果我这次有幸大难不死，定要让曲晚冬这个罪魁祸首，血债血偿！”

不知又游了多久，已过了月上柳梢头的黄昏时分，退潮时的浪花推着他们游出了好远，回头望去只能看见一片浩瀚无垠的海平面，那艘豪华游轮已然毫无踪影。

然而姜媛却没有为此而放松脑内紧绷的神经，一是因为以曲晚冬和她之间的仇怨，定然会想方设法地再次追来；其二则是因为小袁的伤口，在盐分含量较高的海水中，创伤更易流脓溃烂，更何况在这危机四伏的大海深处，血腥味不知会招来什么可怕的海洋生物。

第三则是……她的体力已严重透支，原本赖以支撑的那一股韧劲也几近油枯灯尽，如果再觅不到一个容身之所，只怕她很快就要因体力不支而溺水了。

一排雪白贝齿死死咬住唇瓣，如果可以的话，谁也不想放弃那一丝求生的希望呢？然而如果注定她只是个拖累，那倒不如放她一个人自生自灭。

“小袁，你一个人先走吧。我怕是游不动了。”姜媛以最省力的姿态漂浮在水面上，眼里是死灰般的沉寂，因为运动过度而有些缺氧的大脑，此刻却无比冷静地做出分析，“你肩膀上本就中弹了，放弃我还有生还的希望。如果再带着我这个累赘，可能最后连你也活不了。”

“你还要活着去给封天景那家伙通风报信，让他替我报仇呢。”她直视着小袁的双眼，拿出自己以往对着镜头侃侃而谈的派头，无声地鼓励着他。

小袁仅仅只是迟疑了一秒钟，便坚决地摇了摇头，眼里同样是执拗的坚持，“封哥第一次把我领到您身边的时候，就对我说过一句话。”

“什么话？”

“我不在的时候，你要替我护好她。”小袁一字一句地道，“我不能辜负封哥的信任！”

他们之间的这份铮铮战友情，不掺一丝水分，甚至能够为对方献出生命。

姜媛只觉得自己的眼眶又湿润了，幸而这是在水中看不出来，她在小袁变着法的牵引拖拽下，还是使出最后一点气力奋力划水。

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这就是小袁的信念，这个质朴的大男孩眼中无与伦比坚定的执著。

“你看！前面那是什么！”小袁那双眼尖锐如鹰，眼尖地发现远处那一抹异样，顿时兴奋地大喊出声，喊声里透着振奋人心的力量。

姜媛将头探出水面极目远眺，终于看清了那奇异的棕色是何物——形状弯曲的一段浮木，庞大的树干漂浮在水面上。

这简直是一幕活生生的人生如戏，绝地逢生。

“天无绝人之路……大难不死，曲晚冬的仇我一定要报！”姜媛暗暗握紧了拳。

这一段浮木，便成了他们求生的希望。两个人齐齐压在浮木上，它也只是稍稍下沉几分，随后顺着水的流向顺流而下。

大海渺渺茫茫，这一漂就过了数个小时，天幕从漆黑转变成鱼肚白，又逐渐旭日东升，夕阳西下，直到天又一次擦黑时，在浮木上闭目养神的小袁被人晃醒。

模糊的视线里出现姜媛的叠影，还有远处一座起伏的小小孤岛。

小袁眼里闪过狂喜之色，但下一秒，他就已经脸色发白，眼一闭昏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