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小军用手引导大家把注意力集中到熊大木身上,向大家说道:“熊老板料事如神,未卜先知,三台馆只有四个人知道名册里面的内容,而熊老板坐在家里都能知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千里眼?”
雷小军这一手明知故问引得台下一片哄堂大笑,熊大木这时走也不是,坐也不是,一时现在原地竟然呆住了。
但台下也有不嫌事大的问:“那熊老板说的是不是真的?”
“对啊!别转移话题!”
《西洋记》等三本书的三个卖稿人也冲到台前质问。熊大木见自己有了支持者,缓过神来,稳了稳情绪坐下了。
“大家别急,我正要说到这件事。《西洋记》这三本书,在名册上确实评分最高。”
余象斗把名册翻开,朝台下展示。
“但为什么他们不是一甲呢?因为!”雷小军转头小声对余象斗说:“象斗,把他们请上来。”然后把喇叭递给余象斗。
余象斗看着雷小军出了这么久风头,终于轮到自己了,他清了两下嗓子,举起喇叭:“请证人上台!”
台下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十几个人随着余象斗一声令下,一个挨一个耸拉着脑袋的走上台。这些证人都是雷小军这些天每日坐在柜台观察发现的。这些人每天都来,而且只投这三本书的好评。雷小军记下这些人的样貌后,再指认给余象斗,余象斗再挨个找到这些人,花钱要他们上台作证。
余象斗指着十几个人对西洋记等卖稿人说:“多亏我们的伙计老刘,经过他的提醒,我们才发现这几本书的票有些问题。这些人是我花了五天时间才找出来的,不知你们三位认不认识?”
台下三位卖稿人眼神立刻变得躲闪,说:“不认识,怎么可能认识。”
余象斗又指着他们仨问台上的人,“那你们认识他们吗?”
其中一个汉子说:“认识啊,就是他们给我钱,要我每天去给他们投好评票。”
“是吗?”余象斗故作惊讶,“那他们给你多少钱?”
“一票五十文。”
“这么高!”雷小军接过话茬,对卖稿人说:“这么好的事怎么不跟我说,我可以投内部票,一票只收你二十文,想要多少票投多少票。”
台下又一阵爆笑,唯有熊大木面如死灰。
除了《剪灯余话》的卖稿人王三,其他两人都羞红了脸,不再说话。王三却还在坚持:“你们这是诬陷!”
“我诬陷?”余象斗质问道:“台上这十几个人哪个不认识你?你们认不认识他?”
台上人纷纷说认识。
“怎么认识的?”
“给钱投票认识的。”
王三折了面子,气急败坏,却实在找不出别的话,他踹了一脚高台的柱子,找补道:“老子本来拿了一甲也不会领你的奖,五百两谁稀罕!老子的书早就有人高价收了。”
“是吗,不知是谁这么有眼光?”雷小军饶有兴致地问。
王三一俩得意,往身后一指,“自然是熊老板!”
熊大木一听拍案而起,“你他妈的血口喷人,老子什么时候买你书了?”
王三一脸诧异,“熊老板你怎么不承认了,银票和契约都在我怀里呢。”说着,就要掏出来。
熊大木手一挥,几个跟班立马就把王三拖走了。熊大木擦擦汗,说:“丢人现眼的东西,干出这种卑劣的事情,还在这血口喷人。”
“那究竟是不是熊老板买的?”雷小军朝熊大木笑了笑。
“当然不是。”熊大木嘴角抽搐,表情难看得想吃了一口屎,一旁的刘应康虽然一脸悠闲自得,仿佛这一切都跟他没关系,但雷小军还是看见他额头上有一根青筋暴起了。
“那就太好了。我还怕熊老板吃了亏。这三本闹了个大乌龙,差点就拿了一甲,幸好我们发现得及时,总算是有惊无险,皆大欢喜啊!”雷小军感慨道。
接着雷小军走到三位书评家身边,说:“下面有请我们三位书评家分别对我们真正的一甲,《封神演义》、《包龙图判百家公案》、《禹鼎志》进行点评。”
马山离马员外从袖中取出两页纸,润了润嗓子,开始照着念,“《封神演义》此书对周文王这一形象的塑造透出程朱理学之意味,众人劝他伐纣,文王却将讲起了为臣之道……”
其实这三位书评家连一甲的这三本书都没看过,不过是临时拉过来的。所谓的点评不过是三台馆里文笔好的编撰写好稿子,交给他们照着念罢了。拿钱办事,倒也干脆。
接下来张书成照着稿子把《包龙图判百家公案》夸了一遍。
到了麻阳居士叶三娘,只见她轻抬并不似玉的手,轻轻托住自己的下巴,又偷偷转动脖子,把侧脸对着众人,大概她觉得这样会妩媚一些吧,好一会,她终于开口了,“今天三台馆请我来对《禹鼎志》点评一番,说白了是想要我夸赞几句。可是像《禹鼎志》这样三岁小孩都不爱听的故事,我实在不知道从哪里夸起?”
站在一旁的雷小军本来一直陪着笑听她讲话,可听一半发现不对劲,这没按剧本来啊!花钱请你来客串一下,你给自己加什么戏啊!
雷小军还以为她是要先抑后扬,可叶三娘丝毫没有要夸的意思,她接着说:“况且这本书我八年前就看过了,八年前就觉得它是垃圾,现在也是这么觉得的。”
雷小军心里一沉,完了,出演出事故了!他慌忙抄起喇叭,试图用声音盖过叶三娘的声音,一边给余象斗暗地打手势,要他赶紧制止叶三娘,“感谢三位书评家的点评,他们的点评非常到位,我们这三部小说也是非常优秀的小说,除了《禹鼎志》的供稿人不能到场领奖,我们有请陆子鸣和安遇时上台领奖!”
另一边余象斗连轰带赶把三位书评家请下了场,叶三娘还在说:“而且这本书也不是什么佚名作者写的,就是吴承恩写的。”
这句话声音不大,别人听不见,可跟着叶三娘后面的余象斗却听得真真切切。他一把拉住叶三娘,“你再说一遍。这是谁写的?”
叶三娘被这一扯,余象斗的表情又十分吓人,把她吓了一大跳,一时话都说不清了,“吴……吴……承恩写的,他……他不是……你……你朋友吗?”
余象斗看着磕磕巴巴的叶三娘,一些陈旧的记忆被唤醒,“你是叶结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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