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朵朵手心浸着冷汗,握住钥匙的指尖微颤着却不敢用力,短暂的安静中,她清晰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声,和背后季柯复杂又倍感悲哀的劝解。
“朵朵,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看样子他这是笃定陆逸寒在她家里了,若此刻将他放进去,抓了陆逸寒自己或许还能因为和季柯的私交而被从轻发落,但这么做,对陆逸寒太不公平,况且他身上还有伤。
定了定心神,悄然深呼一口气,让她的声音听上去尽量平静。
“你这是什么意思。”
“如果是陆逸寒威胁你,别害怕,有我在。”说着,季柯逐渐加大握着凌朵朵的那只手,强迫她扣紧钥匙,扭转,开门。
“咔擦。”门被打开。
凌朵朵知道她此刻无论做什么都没有办法让季柯回转心意离开,自己的力气又不够把他推出门去关起来。她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要死又毫无办法。
却又不甘心就这样坐以待毙。
“季警官你喝茶还是喝果汁?”
凌朵朵的声音很大,在开门的一瞬间故意将“季警官”三个字咬的很重,像是故意给谁听到一样。
季柯脸色有些不好看,黑眸扫过凌朵朵,将她拽到自己身后护着,大步往屋子里面走。
她越是掩饰,他就越能确定,陆逸寒一定在屋里。
季柯将左手插进口袋,绕过客厅,神经紧绷,猛地闯进卧室,却没想到,竟然是空的,被褥被整齐叠好放在床头,到处都不像是收留了一个嫌疑犯的整洁。
衣柜,没有。
阳台,空的。
厨房,没有。
屋子里所有能藏人的角落季柯都搜索了一遍,仍是毫无所获,心中疑惑的同时,是凌朵朵长舒一口气的坦然。
“季柯你到底想干什么。”她皱着眉头,上前,语气生硬:“从一见面你就怀疑这个怀疑那个的,别告诉我你精心准备的老同学见面,只是为了调查我是不是陆逸寒的同谋?”
这下道理全让凌朵朵占了,她做事一向秉承“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厚脸皮套路,有了那么一点点底气,连说话声音都放大了不少。
“我不是那个意思。”季柯也有些尴尬,他叹一口气,黑眸却写满深沉:“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就能随便闯进我家里吗?你们警察都这么先入为主吗?”凌朵朵站在门口,握着门把手把门大开着:“季警官,不送!”
其实季柯真的没半点儿坏心思,一心只想保护好凌朵朵,不让她卷进这个是非里来,偏偏闹了今天这一场笑话,那么多年后的重逢,竟被这场遭事闹得不欢而散。
“花朵儿。”他近乎可怜的眼神望着她,哪怕她招待自己喝一杯茶也好。
“叫我凌朵朵。”忽而抬眸,幽黑的眼神充斥了冷淡:“那个花朵儿,早在十年前的那个夏天枯萎了。”
季柯的心里不可抑制地一颤。
原来,她还是再生自己的气,归根究底还是不能放下当年的哀戚。
“朵朵。”季柯上前一步,却没想要离开。
“季警官,你还有案子要查,我就不耽误你了。”
生硬冷淡的态度,和不留一丝情感的眼神,看着大开的门,季柯忽然释然了。也对,那么多年积攒下来的怨气,怎是这一朝一夕能够缓解的,不过他也不怕,以后的时间还长,他有足够的耐心和温柔感化她。
地球是圆的,走散的彼此终究会兜兜转转重新相遇的,他坚信。
“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季柯从怀里掏出一张名片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有事给我打电话”。
凌朵朵继续嘴硬:“有危险我打110直接报警就行了。”
“你还真是没变。”
季柯笑着离开,路过凌朵朵身边的时候,身上还残留着洗衣液的花香,一直到他消失在走廊的尽头,凌朵朵都没回过神来。
她呆沉在他的笑里,像是回到多年前攒三天喝一杯抹茶奶昔的日子,他还是那么干净爽朗的大男孩,白衬衫一定要洗的一尘不染才罢休的处女作。
忽然而来的手机铃声将凌朵朵叫进现实,她关上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接听,是师傅打来的。
“朵朵,季警官走了吗?”
凌朵朵闷闷地“恩”了一声。
“没什么事吧。”
“没有。”
“那就好。”听得出来,师傅那头简短的问答藏了挤压许久的担忧,末了,沉沉叹息:“朵朵,千万要好好配合警察,这个案子不是寻常小打小闹,人命关天,有什么事情你就告诉师傅,别怕。”
“恩。”凌朵朵不知怎么,一滴泪忽然就这样落了下来。
“谢谢师傅,我明白的。”
她从县城拖着麻布口袋来城里念医科大学的时候,师傅便从导师一步步带着她毕业,后来就和她一起调进人民医院,与其说是师傅,她更像自己的家人。
这种夹杂担忧的温柔和抚慰,她好长时间都没有体会过了。
挂了电话,空旷的房间里多得是与这些天都格格不入的安静,那个家伙,竟然真的就这样消失了?
不同于刚才季柯的搜查,凌朵朵一边在房间里找,一边还大大咧咧地叫他:“行了别藏了,警察叔叔走啦,你快出来啊。”
不知道这样的戏谑,又会让那个家伙一会儿用什么坏招欺负自己了。
但是等了很久,她都没听见那个沉着嗓子骂自己蠢货的男声了,也没有随便披了个毯子就斜倚在卧室门口嚷嚷自己肚子饿的男人了,好像一下子回到了从前,生活平静,恢复到了正轨。
从那以后,凌朵朵就真的没有再见到陆逸寒了。
那些日子的朝夕相处,珍贵的像一个不曾反复的梦。她还是照常上班下班,每天关注新闻,从刚开始铺天盖地每天都是头条的“陆氏集团总裁涉嫌走私犯罪。”到后来很多天都没有他的消息,劳苦大众对一件事情的兴趣总是有限的,没几天爆出个某男星出轨的新闻,大家茶余饭后讨论的东西就一致变成小三门了。
但凌朵朵不一样,她开始搜集所有关于这件事情的新闻,不论多小的角落她都能找出来读上好几遍,试图发现其实这一切都只是个误会,没有什么涉嫌贩毒的总裁,只有吃饱了没事做的狗仔。
但她错了,那件事情以后,所有提及陆逸寒的地方,都免不了“犯罪,嫌疑人,卑鄙,贪污,恶劣。”等词。
凌朵朵一度不知道那个和自己相处的陆逸寒是不是大家口中的那个男人,他明明没有那么坏。
“朵朵。”
正在办公室发呆的凌朵朵,听见前台的护士姐姐叫自己,说有人找。
收了思绪走出去,竟是一身便服的季柯。一如往常的白色衬衫,领口微敞,一只手斜靠在前台的桌子上,和那一脸花痴相的小护士聊得正开心。
眉眼弯弯,五官精致的就像是从小说里走出的男主角。
凌朵朵有些扭捏,她不知道这样走过去打断他们聊天会不会不礼貌,正踌躇着,季柯先看到了她。
“朵朵。”季柯穿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裤脚微微卷起,腿长到完全不输电视里那长腿欧巴,她不经意看直了眼,这个季柯,好像每次见他,他都能帅出不一样的高度……
“你怎么来了。”凌朵朵有些不自在。
“朵朵啊。”柜台后面的小姑娘一副笑眯眯的模样,讨好似地说道:“这些日子是我们错怪你了,刚才季警官说,你积极配合,帮他们警局做了不少贡献呢,还说等案子过后给你颁发个荣誉市民的红旗,这下子咱们医院都一起跟着沾光呢!”
听她这样一说,凌朵朵忽然愣住,这些天因为陆逸寒的事情,几乎没什么人理她了,好像怕会被她耽误了清白似得,若不是师傅出面,自己应该早就被院长开除了。
“这下子院长可不敢挑你的刺了呢!”那小护士眼睛亮了亮,故意压低声音神神秘秘:“我猜啊,今年医院的先进代表,非你莫属了呢!”
凌朵朵一面敷衍微笑,一面惊叹于这些见风使舵的虚伪小人。之前自己怎么解释都没用,在医院的每一天可以说是如坐针毡,这刑警队的大队长一出面,就说了几句话,她们就开始一边倒地和自己套近乎,其实挺可笑的。
“刚才等你的时候,就随便和她们聊了两句。”季柯永远是那副温润有礼貌的样子,他解释了两句,目光落在凌朵朵的白大褂上,开口问道:“工作忙吗?我今天来,是想请你出去喝杯咖啡。”
看他眼下的乌青,和有些惨白的脸色,恐怕这些天他因为陆逸寒的案子没少加班,好不容易空出来的半天,还要专程来找凌朵朵,她虽然不想去,但也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就一会儿。”季柯看出了她的犹豫,上前一步,眼神柔柔漾在她的眼神:“保证不耽误你的工作。”
“好吧。”
换了便服,跟着季柯走出去上了他的车,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但凌朵朵对于他刚才在医院帮自己解围说的那些话,却很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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