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二、狗肉（二）

文安县的“全驴宴”是小有名气的，可好狗肉之徙却为数不多，如何寻找一位烹饪狗肉的大厨，让高少尘颇费心机。Www.Pinwenba.Com 吧后来他忽然想到陈二国，老陈以前是猎人，对各种动物也许熟悉。他给陈二国挂了电话，陈二国听清意图就笑了，在电话里相当自信的说，论吃狗肉，找他算是找对人了，这事高主任放心，保证完成任务。陈二国在电话里虽是信心十足，可高少尘还是放心不下，事到如今也只有死马当作活马医了。老首长带领的检查团浩浩荡荡来了，市委书记丁白亲自陪同，文安县委县政府一行领导，在高速路口排队迎接。出城郊迎在古代怕是只有皇帝才能享受的待遇，如今却早已成了下级迎接上级的惯例。老首长带着的人马坐在一辆白色旅游大巴上，县交警队的警车前方开道，威风八面的进城了。

现在的各种检查基本上都是走走过场，老首长可是事无巨细，一一走访了文安的大街小巷，由于前期准备工作的仔细到位，老首长检查过后，露出满意的神色。他还和几位群众亲切交谈，得到的回答也令人愉快，整整在县城转了大半天，一行人才回到下榻的宾馆休息。晚上的接待晚宴是重中之中，县委书记李大山一连问了高少尘好几次，高少尘都是诡谲的拍着胸脯，“李书记您放心，要是老首长不满意，我这乌纱帽就当场给我摘了。”

老首长在房间洗漱休整之后，由市委书记丁白陪着，进入了宴会大厅，径直坐到了为首的桌席。这桌上坐的皆是有书记县长，总之就是今晚的重点照顾对象。高少尘由于要照顾场面，只坐在了最下位。一桌人其乐融融天南海北聊着天，李大山给高少尘使了一道眼色，高少尘心领神会，吩咐服务员开始上菜。精心烹制的菜肴转眼端到桌上，服务员却拎来了两瓶杏花村酒。高少尘想给领导们一个惊喜，事前并未与李大山通气，此时但见李大山脸上有些乌云，却是堆着笑容，不好动怒。老首长去声如洪钟的笑道：“哈哈，看来同志们很了解我的底细啊，杏花村都上桌了！不瞒各位，我是山西人士，生平只爱杏花村酒。”

见老首长欢喜，李大山松了口气，心底对高少尘刮目相看。丁白书记道：“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这酒可有些历史喽。”

周县长笑着给各位满上，首先敬酒。老首长酒量极深，一桌九人轮番敬过之后，竟然面不改色，越发容光焕发。接下来就是吹牛扯皮了，说着各种笑话，却都是小心翼翼的。此时一阵奇特的香味传来，只见服务员端着青花大盆，走上前来，把大盆摆到桌面正中，揭开透明的盖子，一阵浓烈的香味瞬间飘满大厅。丁书记好奇的问：“这是什么菜？如此香奇。”

服务员落落大方回答：“这是高主任特意安排的酱闷狗肉。”

听到狗肉这二字，李大山脸上又挂不住了，乌云比先前更加阴沉起来。自古狗肉不上席，高少尘今天这是怎么了，转念想到刚才的杏花村，也猜悟到了其中懊妙。老首长又是开心笑了，“你们的工作做的很仔细嘛，我看都快赶上前苏联的特务了，连我好吃狗肉都了如指掌，难得难得。”

众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开始夸狗肉的种种好处。老首长操起筷子夹了一口放入口中，嚼了一阵，道：“不错，味道真不错！”

高少尘趁机道：“这是我请一位猎人亲自烹饪的，这菜还有个名字，叫‘鸡飞狗跳’。”

陈二国烧狗肉有道秘方，他从狗厂买来肉狗，先饿它两三天，杀之前灌上两碗盐水，除去内脏之后，把他养的纯正山鸡放入狗的肚内，整个下到调好佐料的锅里炖煮。香味独特，肉质鲜美，惹得众人一致称号。听了高少尘的解释，老首长又夹了一块山鸡肉品尝，接着夸奖：“不错，我吃过多少只鸡了，可是头一遭吃到如此美味的山鸡。”

高少尘心想陈二国还真有些头脑，顺便替自己的山鸡做了宣传。有了老首长的首肯称赞，大家都夸不错，饭桌上的气氛空间高涨，老首长兴致上来，和各位频频举杯，不知不觉间已喝下去五瓶杏花村白酒。李大山对高少尘今天的周到准备也发自内心的赞赏，这小子果然没看走眼，是块好料。市委书记丁白也红光满面的说：“大山同志，你们县委真是卧虎藏龙，恐怕市委都比不过你们哩。”

李大山客气谦卑的说哪里哪里，其实心里是高兴的，今天的招待老首长如此满意，让他也出尽彩头。高少尘心里也充斥着得意喜庆，能得到领导们的肯定，这比中彩票还要高兴。丁书记接着说笑，“大山啊，这么好的人才，我看应该让给我。”

李大山佯装生气，道：“丁书记，您这可不厚道啊。我手里也正缺人呢，县里的可不比市里，想找块好料，难啊。”

丁白书记哈哈大笑，“给你开个玩笑，别紧张么大山同志。”

二人相视会心一笑。丁书记举起了酒杯，道：“同志们，杯中酒敬老首长，今夜到此为止吧，老首长还要休息。”

宴会散后，李大山周县长陪着丁书记把老首长送回客房，在房间里又谈了十多分钟，然后知道这次卫生模范县评比结果是**不离十了。半个小时后，李大山和周芷兰走了出来，候在宾馆门口的高少尘忙道：“李书记，周县长，我送二位回去。”

周芷兰找了借口，不想与李大山同车，上了自己的车子。高少尘和李大山上了同一辆车，驶尽凉爽的夜风之中。李大山心情颇好，嘴里哼着《山丹丹花开红艳艳》的曲调，高少尘开着前方，领导不开口，你就不能开口，这是官场的规则，高少尘早已修炼到家，到也不觉无聊难堪，认真听起李大山哼着的小曲。

车子停在李大山家门口，高少尘下去恭敬的拉开车门，李大山抬脚下来，拍了拍高少尘的手臂，道：“少尘，今天你很不错！”说罢迈着得意的步子走了，剩下高少尘愣在原地，领导说话从来都是言简意赅，具体何意就要你去领悟了。领导的逻辑通常不好琢磨：领导说让你看着办，不是不让你办，而是让你抓紧办；领导说再想想，不是他没想好，而是要你别再想了；领导征求你的意见，不是真的广开言路，而是在寻求同谋；领导找你吃饭，不是让你品评美食，而是让你去买单；领导表扬你，不是因为你真干的好，而是在笼络人心；领导批评你，不是你真的有什么过错，而是提醒你别站错队伍。

高少尘摇了摇头，李大山到底说他哪里不错呢？上了车子，向着灯火阑珊家的方向驶去，家庭是他唯一避风的港湾，受伤之时，疲惫之时，喜悦之时，失意之时，那个个默默温馨的归宿却永久守候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