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上任伊始（二）

汇丰公司在一个叫金家村村头的山洼里，占地八十多亩。原来这块地是市电业局下属三产企业的，因为经营不善，一直空闲。顺宁市电业局局长原本是外地的，和章总非常熟悉，为盘活资产以及招商引资，通过电业局长的介绍，顺宁市招商办去了广昌，经过商谈，广昌同意出资一千万美元，与电业局合资建厂，生产钢炉砖材料。当然为了享受国家的税收减免政策，这批款通过美国的一个贸易公司投入资金，转入汇丰账号。当地政府为获得这个资金项目，下了大力气，一条新修的柏油路，连接工厂和市级公路，给汇丰公司不少山坡地。汇丰也投了大笔钱，建起了生产车间、办公室等等，并铺了水泥地面。同时依据环保要求，厂区百分之二十为绿化面积。通过关系，从省协会争取三百万资金，进行绿化改造。挖了一个水塘，养了很多鱼，甚至种了许多莲花。如今已有两个年头，树木葱绿，草坪舒缓，虽然已是初秋，景致还是不错。

车缓缓停在办公室门前，晏子初一眼看见王斌和朱师傅在草坪上收拾着垃圾，还有一个车间工人常新也在帮忙。王斌和朱师傅都是建厂之初从总部调过来的，而且王斌是老板娘的老舅，朱师傅是工厂的电工班长，喜欢研究国家大事，动不动就出些鬼点子，是个不折不扣的倔老头,却也得到一个“全球通”的外号。往日对于邱萍萍充满了不屑，甚至公开和老板讲，汇丰公司不需要弱智来管理，换个正常人来。晏子初和他们还算可以，平时晏子初办事时，总要带些烟，而他不吸烟，往往会剩下几盒，就都分给他们。单位正在清理整顿当中，人员缺少，他们能在草坪里干活，足见对于公司的态度。

其实，王斌和朱师傅谈论的，恰恰是晏子初当经理的事。公司换人，不仅走了邱萍萍，还有几个她的嫡系，弄得汇丰用人方面捉襟见肘。因晏子初今天出去招聘，两人便在厂区里转悠。在他们看来，晏子初书生气太浓，平日言谈举止过于文雅，不大可能和一线工人打成一片，因此对他有点敬而远之的感觉。朱师傅叹息道：“汇丰需要一个老郑那样的人来管理，其他人呢，都是白扯！”王斌嘻嘻笑道：“你可以申请管理，章总对你印象老好了！”朱师傅不以为然，“你是他老舅，你还不知道这样的企业，让外姓人管理风险有多大？干得好的，可以升职，比如老郑；干不好的，就回家吧！”王斌呵呵两声，说：“晏子初是老郑得意的人才，这回让他当经理，肯定说不少好话，将来也能帮他，指点他；何况总部的李总对晏子初也不错，估计能比邱萍萍强多了！”听了这话，朱师傅嗯了一声，瞟见常新过来，就没有再说，顺手在草坪里收拾杂草。

常新小心的过来，王斌大声喊：“干什么？常新，不在宿舍呆着，跑出来干嘛？”常新嘻嘻一笑，说：“老舅，晏总哪去了？我找他有点事？”“借钱啊！你小子一个人，工资那么多还借钱啊？是不是出去混了？”王斌笑道，朱师傅不太喜欢常新，就走得远些。

常新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说：“老舅就笑话我了！不是钱的事，是有点小麻烦！请厂领导帮助解决一下！”原来，汇丰公司大部分一线工人都是从总部挑来的，章总意思是尽快保证车间生产，帮传带一线新人，而常新等人没家没业，吃的食堂，住的宿舍，日子虽然很好，但二十几岁的人呢，都觉得发闷。因为公司白天不生产，所以他们经常在下了夜班，就跑市内歌厅舞厅玩去。其中有个红舞鞋的歌厅，里面的小姐多，大大方方，而且嘴甜手狠，弄得这帮光棍汉子们流连忘返。常新经常去那里，人虽丑陋一点，但出手大方，很快，就被一个比较漂亮的歌厅小姐小环盯上了。常新每次去，都点小环的台，而且平日里，送东西，请吃饭，一个月下来，也好几千进去了。常新希望和她交上朋友，而小环只不过把他当成提款机，挺多让摸摸手，至于拥抱啥的，根本就不让。时间久了，常新有些生气，昨天上午去了，小环还在歌厅一个房间里睡觉，常新胆子挺大，直接进去，关上门，手脚不老实，小环从梦中惊醒，黑着灯，感觉有人碰自己，大呼救命，等她看清是常新时，破门而入的两个保安，早给他两个耳光。常新有力气，还击几下，便把保安打倒在地，结果歌厅老板过来，一看是误会，也便算了，但让常新赔偿损坏的门。

常新看他们人多，说没带多少钱出来，老板说，你不是镁砂厂的么？金家庄有道上的朋友，你可以来这赔钱，我也可以让朋友找你要去！常新去找小环，人早没影了。老板早写好字据，让他签字。常新觉得很憋屈，回来之后，便想找晏子初。他觉得晏子初经常和外面的人打交道，自然认识很多人。

朱王二人听了，不由得哈哈大笑，王斌说：“你活该！歌厅小姐能有什么真感情？不过看你有钱罢了！”朱师傅更是笑道：“俗话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你太当真了，真以为你是帅哥啊！”常新一脸无辜的样子，“我也知道，关键现在歌厅让我赔钱，五百呢！”王斌一听，说：“确实有点多了，老板太不讲究，红舞鞋这么火，不是我们工厂给弄起来的吗？得了，你找晏子初也没有用，这事太小了，我帮你办了，下午我领大德子和乔哥，给你摆平，不过，你得请我们吃饭！”常新说：“这个没问题！钱大家吃了，我也乐意！”王斌撇撇嘴，“先帮我们把杂草归拢起来！”

晏子初刚上楼，电话就响了，是乡里的韩秘书，说会宁乡要在金家庄开个村企座谈会，让他下午一点到村委会开会，届时有区乡各级领导，以及各个企业领导参加。晏子初挂了电话，直接回了财务室，会计小童和出纳齐心正在闲聊，见他回来，小童说：“晏哥，总部戴部长让你开发票，今晚就捎回总部！我和齐姐开了，你看看吧！”晏子初坐下来，接过那些发票，看了几眼，说：“没问题的，齐心下午去中行，提五万块钱，顺便定个饭店，晚上要和村里领导吃饭，你们也去！”小童和齐心相视一笑，晏子初说：“当这个经理，真是累人！”没等二人说话，出了门，回经理室办公室了。

齐心看他出了门，小声说：“这才第二天，瞧把他烦的！”小童则很无奈的说：“晏哥也是没有办法，根本不想干！”齐心不以为然，说：“当官还不好？谁不愿意干啊！呵呵，这叫痛并快乐着！”二人大笑，未料想晏子初又回来，笑眯眯说：“两个丫头，又埋汰我啥呢？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总部来电话，让统计员工入厂时间，说要给报销暖气费！”两个人更是一阵狂喜。

晏子初心里也非常高兴，一般民营企业如何会报销暖气费，章总为人很大方，经常说，他赚十个，会拿出四个给大家。郑总说过，章总小时候很穷，若不是做这行的舅舅帮扶，他估计也就是一个出租车司机。然而人生就是这样出人意料，章总凭借借来的三十万元，建了两台炉，头一批货就赚了一大笔，就这样一发不可收拾，如今资产五个亿，员工一千五百人。章总为人很聪明，把广昌公司的法人给了李总，自己背后操作。汇丰公司成立，在企业法人选择上，章总一开始还是想让别人干，但郑总说，顺宁市毕竟是地级市，外乡人创业很难，没有点地位，办事会更难。章总很认可这些，于是法人落在他身上，很快，他结识了很多领导，顺通区人大代表也当上了。

但事情远非汇丰公司所想到的，工厂刚开了三个月，村民就把工厂大门给堵上了，说污染环境，闹事的村民直接占领了炉台，甚至给公司送纯净水的车辆都不让进来。郑总报警到乡派出所，结果告知是内部矛盾，解决不了；李总从总部过来，找顺通区区长。区长说先调查一下，不要着急，让他回工厂等消息。李总很无奈的回到公司，大门口费了半天口舌，才把车开进来。在一楼大厅，晏子初领着几个行政人员，正在清点木棒，很是奇怪的问为什么？晏子初说，村民太不像话，不让生产也就罢了，还不让人吃饭喝水，干脆给工人发木棒，吓唬吓唬他们。李总笑了，对晏子初充满了好感，对过来的郑总说：“不想文雅的晏子初也会气得这样！”郑总笑道：“我也是头一次看他这样，看来真生气了！”李总笑了笑，说：“动手是下下之策，万不得已不要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