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的天极低极低,低到仿佛一伸手就能碰触到,然而,事实上,无论你再怎般努力,终究都无法触到它的眉眼。
昆仑山的无常宫里,种着五株优昙花,花开之际,灿烂如雪,煞是美丽。
初道时,以为是乱花渐欲迷人眼,是被优昙花给迷了去,后来才知晓,原来,是被站在花之旁的人给迷了去。
白色的衣袍、红色的皮裘、绝美的容颜,就那般鲜活地在眼前跳动着,渐渐,跳到了心田,跳到了血液里。
犹记得,初次见面之时,瞧见那副雌雄莫辨的容颜,一时之间,惊为天人。可紧接着,才知晓,原来这世间有种人,他的名字叫天神与魔鬼的混合体。
是啊,比天神还要卓越的风姿,可却拥有着这世间最无情最冷血的个性,犹如万年冰山一般,即便光芒如同太阳,亦是无法将其给融化。
没有人生下来便会心狠手辣,便会残忍,该有怎样的一个童年,该经历过怎般的一段过往,才能造就出他如今这般性情来。原本只是好奇来着,可逐渐,开始明白,或许,所谓的好奇,不过是关心的另一种体现。
十五岁生辰那日,阿尔苏上门提亲,塔娜问我:“我瞧你与阿尔苏王子关系匪浅,为何拒绝他的亲事?你是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是热汗古吗?”
心上人?有了吗?并无!阿妈曾说,倘使喜欢上一个男子,看到他后,便会心跳加剧,不知所措,当初,她对阿爸,正是如此。
阿尔苏也好,热汗古也好,族里其他男子也罢,见到他们,心情总是很平静,从未有脸红心跳的感觉。那时候,对于情爱一事,全然处于懵懵懂懂的状态。即便如此,亦知晓,只把阿尔苏当朋友一般对待。
女子在十三四岁的年纪,正是情窦初开的大好年华,可不知为何,对于所认识的这些男子,就是难以产生其他感觉来。
阿尔苏离去之前,问我:“肖克拉,我对你这般好,你为何不喜欢我呢?你,究竟喜欢怎样的男子?”
喜欢怎样的男子?从未想过这个问题,亦是不知晓答案,待知晓答案,已经是许久之后。
第一次的脸红心跳,以为那或许是偶然,后来,发觉不止是脸红心跳,更是脑海中一片空白,目光一直随着他在转动,心中便明白,自己对他,有了爱慕的心思。
再后来,发觉到自己对他,已然喜欢到无可救药的程度来。
那日,公子刑天像往常一般,站在无常宫外的桃花树下,看着他的背影,心又不受控制般的跳动起来,脑海中混混沌沌,犹如一团浆糊一般,只觉得有股莫名的力量推动着自己朝他靠近,仿佛受蛊惑一般,做出了一个平生最大胆的举动:缓缓伸手,从身后,一把搂住了他。
然而,眼前的人,似乎被我的举动给惊呆了,身子明显有片刻的僵硬,随即一把将我给推开,厉声说道:“你这是在做什么?”
原本只是脸红,顷刻间红到耳根,心里想了千万遍的话语,可到嘴边,却是生生说不出来半句。
盯着我看了几眼,公子刑天突然眸色一变,沉声问道:“莫非有人给你下了药不成?”说完拉起我胳膊探了探脉,面色先是舒展下来,尔后更加凝重,迅速甩开我的手,背过身去,“以后不要再做这等无妄的举动,我,不喜欢女人。”
我,不喜欢女人。不喜欢女人?不喜欢?这句话,不断在我脑中回旋荡漾着,化为一团烈火朝身上每一处血液袭来。
即便早就料到会有这个答复,可心还是无法抑制般的疼痛。从来伺候他起居的,俱都是男子,并且俱是清一色的美男子,他好男风一事,早已在弟子中传遍。更何况,他如今正在修炼天魔神功。
天魔神功是什么东西,别人或许不曾清楚,可我比谁都更加清楚。只因,在他之前,我就信手将天魔神功秘笈翻过一遍。
还真是作茧自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天魔神功是我拼了半条命给他寻到的,虽则命是捡了回来,可被秦广王击中的那个位置,一到雪天,隐隐总是疼痛。
身体的疼痛,又算什么,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是内心的疼痛。
公子刑天的动作,就像刀子般,扎进我的身体,仿佛方才触碰到他的,是这世间最肮脏的东西。即便预料到了他会拒绝,可从未料想,竟被他如此哆嫌来。
蓦然记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他的场景,白茫茫的雪地当中,红衣男子从天而降,鲜艳的火红色,绝美的容颜,晃地人的眼睛都睁不开。
兴许,打从见到他的第一眼,便有了异样的情愫,只不过,一直以为那只是震撼而已。兴许,自己太过后知后觉,又兴许,他冰冷的模样,并非自己理想当中心上人的合适人选。以至于,待发觉到自己心意的时候,距离认识他,已有一年的岁月。
那一刻,他就那般背身而立,而我,则那般凝望着他的背影,傻傻的,呆呆的,良久都未曾话语。
这个场面,自己还当真是一点也不陌生,记不清已经有多少次像现在这般站在他身后盯着他分神了,期间,有光明正大地看,亦曾有偷偷摸摸地瞄。
“以后,莫要忘了自己的身份!”丢下这句话后,公子刑天飘然离去。
是啊,我是什么身份,又岂能忘记?不过是昆仑山之巅上万弟子中的其中一员,而他,是昆仑山之巅高高在上的住上,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像神一般存在的神话-----公子刑天。
凡人,岂能试图染指神灵?自然不能,染指的结果,只会是让自个堕入万劫不复的地狱当中。可惜的是,当时的自己,并不明白这些,待到明白,已是在许久之后。
消沉了一段日子,原本丰腴的双颊,亦是渐渐清瘦下来。岂有脸再见他,唯有终日躲着,可按照惯例,没有执行任务之际,每日早晚各一次,还是得向他请安。
请安的时候,不敢抬头看他,亦没脸看他,便一直低着头,待问候完毕,跑出宫外,平心静气半晌,才渐渐得以好转。
树上的花瓣,一片一片落着,美丽纷飞。可这些美丽,都比不上下一刻带给人的震撼,一片小小的树叶,就那样轻轻地划过远处的假山,随即而来的,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
捏花一笑,自己竟然当真练成了,已经学了足足一年,怎么都练不到火候去,如今,不经意间竟歪打正着练就了。此刻的功力,比不上他的两三分,然而,对于一般的江湖中人,已足矣。
当日,不过是无心看他使了一次,被震撼到,无意当中,说过一句想学的话语,原不想,他竟然一口答应了。
他曾说过:“恐怕你这辈子是练不成了。”
我问他为何,可他,始终不曾开口回答。曾以为,自己虽则根骨不差,又算聪明,可毕竟接触到武学,为时已晚,怕是这辈子都难以练就拈花一笑的神功来。
他虽话语有打击,可还是极为耐心讲解与指导,许是正因如此,又算有了功效。
世人常说,有得就有失,此番这种情形,岂不是正好应对了这句名言?
在假山后面坐了一上午,但也许,只坐了一个时辰或是半个时辰,一直处在发呆的状态,仿佛想了很多过往,但又记不起都想了些什么。
唯一记起的,便是那日偶然抬头,发觉他就在假山依身而立的情景。直记得,那一瞬间,就仿佛天地万物都不存在一般,让人忘记了呼吸。
轻轻叹了几口气,收拾好心情,去无常宫见他。
原是午饭之际,可对面的座位,依旧空空如也。今日,可是我十七岁的生辰呐。
犹记得,去年今日这个时辰,被他叫到了无常宫去。待到达之后,发觉摆着一桌子菜,并且,都是我爱吃的菜品。
虽不明所以,但并未联想,吃完饭后,当他提及,才想起是自己的生辰。当时,或许有些得意忘形,竟然不知死活,对他说道:“以后每年的今日,我想都来无常宫吃饭,可以吗?”
殊不料,他竟点了点头,缓声答道:“嗯!”
可是今年,我来了,他却离去了。原本以为,他会坦然处之,始料未及的是,他选择了逃避。
电光火石之间,想到,这是否意味着,他不知该如何面对我,若不然,为何要采用此等非他性格的方式来?
兴许,他的心里,或多或少是有我的位置吧,即便那种位置,是以弟子或者其他的身份出现。毕竟,整个昆仑山之巅,见过他真面目的,唯有我一人。
不止如此,他待我,的的确确与待其他弟子不同,姑且不论别的,拈花一笑这种旷世神功,他都舍得教我。再者,进出过他寝宫的女子,亦是唯有我一人。
想到此种,原本消极不堪的情绪,顿时好转了几分,连带着,饭菜被一扫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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